第9章 她的靈感

今天對于袁鴻浩來說,本該是個歡喜的日子,可他只覺得疲憊。他在訂婚儀式結束後送葉輕回家,連樓都沒上,只是讓司機把車停在樓下,等到葉輕家裏的燈亮起才離開。

夜幕深沉,所有的熱鬧跟喧嚣終于平息,葉輕坐在沙發上緩了好一陣,終于回過神來。離開袁家大宅前,她在袁鴻浩的陪同下去跟袁老夫人告別,這也是她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和老夫人接觸。

袁老夫人面相和善,說話的聲音跟語氣也都頗為柔和平緩,但葉輕打心眼裏就覺得這位老太太并沒有她變現出來的那麽好相處。

今天大宅裏來了很多貴客,有不少是從前只能在各大財經版面裏才能見到的人物,也有一些是在國外知名秀場遇到過的。但無一例外,今天他們對葉輕都非常客氣,甚至可以說是恭敬。

她知道,這都得益于袁鴻浩,她名義上的未婚夫。

葉輕努力想在臉上展露出笑容,想告訴自己,今天的辛苦表演收獲頗豐。可是心底裏她卻生出些許疲憊,大概是被袁鴻浩傳染的,他從頭到尾就沒有真正的開心過。

對于他們來說,今天只不過是一場配合得天衣無縫的恩愛表演,表演給所有來賓看,他們是多麽的相襯又相愛。

大概除了那個孩子,葉輕不知怎麽的,突然又想起了袁緣。

她在回來的路上不着痕跡地又跟袁鴻浩打聽了一些關于袁緣的信息。跟她猜測的差不多,還不到十五歲的孩子,缺失了母親的陪伴,又被家裏老人慣着寵着,正處于青春期的沖撞期。

叛逆嗎?葉輕回憶起那雙盯着自己的眼,雖然極力想要表現出沉穩跟嚴肅,但始終無法掩藏眼底的那一抹清澈。那是純天然的東西,是經歷過歲月洗禮,世事浮沉後無法再重新擁有的稀有特質。

葉輕又想起袁緣故意在她父親面前說的那番話,明裏暗裏地不肯承認她們之間的輩分,仿佛一旦松口,自己就會馬上變成繼母開始管束她似的。

一想到那孩子隐忍着即将炸毛的小心思,葉輕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一笑,倒是讓她驚了。

多久沒有因為這樣簡單的原因而笑過了?葉輕習慣性地按了按太陽穴回憶着,上一次這麽純粹的高興,大概是好幾年前了吧。

突然就有了靈感,葉輕連家居服都沒來得及更換,立即從客廳的沙發走進了書房,偌大的書桌上全是散亂的圖稿。

從她住進這裏開始,唯一用心布置的就是這間書房,這裏幾乎所有的家具都是按照她的習慣重新購置的。生活助理起初以為她是想要整個屋子全部更換,沒想到只買完書房的家具就再也沒動靜了。

葉輕每天會花很多時間在書房裏,她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設計創作上。但不幸的是,近期她毫無靈感,看着一張又一張的圖稿成為廢紙,這讓她很是沮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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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瓶頸期開始得并不明顯,但延續了很長時間。起初只是隐隐的缺少靈感,但還是能憑借着之前的技藝跟風格完成不少設計,中規中矩,無功無過。

雖然比不上之前讓人眼前一亮的驚豔突破,但總體水平也遠在同齡同水平的設計師之上。其他人都在誇贊她,只有葉輕開始心虛,她知道自己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直到後來發生了工作室手稿洩露的事,一下子把她剛起步的事業沖擊得幾乎滅絕,她也只是難過。但心底裏的惶恐更多是來源于靈感的日漸枯竭,沒有靈感,沒有新的突破,即使工作室照常運作,她的事業也不見得就能有多好的未來。

但是今晚一切變得不一樣了,在強裝笑臉跟妩媚應酬交際之後,葉輕并沒有早早洗漱休息,而是在書房裏瘋狂地畫着。

她有靈感了,而且很明确,也很強烈。不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不是輕輕拂過心頭卻再也回憶不起細節的觸動,是真真切切地催促着她要落于紙上的沖動。

葉輕完全沒有關注過現在幾點,更不在乎自己臉上的妝容是不是已經開始脫落而變得有些狼狽不夠優雅美麗。她甚至覺得松動落下的發束礙眼,随意地用平時放在抽屜裏的橡皮筋一股腦全紮到腦後,完全不在意這是今早由知名造型師花了兩個多小時為她弄的精致發型。

這次回國,葉輕不僅想要重新建立工作室,想要開拓國內市場,她更希望能在這裏有個新的開始,能讓她陷入絕境的事業能獲得重生。

別人都以為她是因為在法國事業受挫,無法立足,所以抱住了袁鴻浩的大腿,以後可以安心享受豪門生活。好朋友江芷瀾了解她的事業心,所以相信她不是貪圖虛榮的人,可是她也不明白葉輕這次回國到底帶着怎樣的心情。

她不是為了另辟蹊徑,不是為了找個地方療傷,也不是為了把在法國沒能繼續下去的事業複制到國內。她很清楚在法國的失敗并不僅僅是外界的因素,是她自身也出了問題。

葉輕自我反省了很久,也沉寂了一段時間,她終于想明白了,自己需要的是一段全新的開始。無論是設計理念,作品風格,又或者是生活态度,應該都要變一變了。

她回來,為的根本就不是別人眼中的所謂轉機,而是她真正追尋的重生。

江芷瀾在美國一直惦記着葉輕的事,她清清楚楚地記得葉輕訂婚的日子。雖然袁家低調,除了給媒體發了通稿,其他任何的媒體采訪一律謝絕,訂婚現場也禁止陌生人進入。

所有的到場嘉賓都提前被告知不可以洩露現場情況,甚至還被“客氣又不得反抗”地收走了手機。江芷瀾只能苦苦等着,等到時間差不多後就開始給葉輕發消息。

起初她是發微信消息,生怕宴會還在尾聲,會影響了葉輕應酬客人,所以她并不着急收到回複。可是她接連發了好幾條消息過去,都如石沉大海,無人應答。

這下,江芷瀾有點急了。她撥了視頻通話的請求,但對方依然沒有應答。她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國內的晚上了。明明葉輕說過,宴會不會持續到晚上的,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早就到家了嗎?

難道是,袁鴻浩留下了她?又或是袁鴻浩留了下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江芷瀾渾身冒冷汗。她一刻也坐不住,一邊在家裏來回走動,一邊不停給葉輕發消息。

文字信息沒有回複,視頻通話無應答,江芷瀾直接打了電話,卻被轉接到語音留言信箱。她無力,哆嗦着留言,發現嗓子眼裏全是小火花,好似下一刻就要爆炸。

“葉輕,你還好嗎?是在忙,還是……?”

江芷瀾一開始很急切,說到後面又變得猶豫忐忑,最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裏的憂慮,哽咽道:“你忙完以後給我回個電話吧,無論多晚,我都等你。”

她把手機握在手裏,眼眶火辣辣的。此時她有些後悔,後悔當時過于相信葉輕嘴裏的雲淡風輕。

跟一個在世界都能排上號的富商訂婚,就算再怎麽逢場作戲,約定合作,也不可能真地一點事都不會發生吧。難道袁鴻浩是X無能?真可笑,她可是打聽過的,他早就有了女兒了。

更何況葉輕那麽漂亮,雖然她總是冷冷的,從不會對別人輕易展示她的妩媚她的溫柔。可是葉輕渾身上下充滿魅力,她就是一動不動坐在那裏,已經是一道風景線。

這不是江芷瀾友情濾鏡深厚,這是當初葉輕剛畢業參加一個國際設計比賽時,一位知名攝影大師給的評價。

當時有不少人都說,葉輕如果不做設計師,直接做模特出道也不是沒有紅的可能。擺明了可以靠臉靠身材,她卻非要靠才華。

事實證明,葉輕的才華并不比她的外貌差,甚至更甚。只不過人們總愛關注她過于吸睛的外貌,把她的才華風頭都搶走了。

葉輕大概不會想到,這一夜,除了她為了創作徹夜不眠,因為她而幾近失眠的,不僅有江芷瀾,還有袁緣。

鬧哄哄的賓客離去,袁家大宅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這座富有歷史卻又不失奢華的別墅,坐落于海城的中心城區。這樣的地段,這樣歷史悠久的宅子,不是那些新貴們光靠錢就能買到的。

而袁家名下這樣的房子,就有三套。一套在袁鴻浩名下,但他平時很少去住,常年在外出差,即便回到海城他也更願意回大宅陪母親跟女兒。另一套小一些,也更新一點,是早年袁鴻浩購置了準備等袁緣成年後送給她的禮物。

但袁家人平時都更喜歡待在大宅裏,因為這裏有他們的成長回憶,不僅有袁鴻浩的,也有袁緣的。

大宅對于他們來說,有歲月的印記,有親人的氣息,這裏更像家。

可是這個家,很快就有新的人要闖入了。袁緣洗完澡躺在柔軟的大床裏,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着。

她的腦海裏全都是葉輕的樣子,從下樓遠遠看着她的身影直到自己把她怼到牆邊,再然後是下意識把她帶回自己的房間,最後是在爸爸面前故作單純又苦惱地否定輩分。

似乎今天的訂婚儀式,留給袁緣的印象,就只剩葉輕這個人。所有的記憶片段,都只有這一個人。

袁緣苦惱地閉着眼,又把之前制定好的計劃複習了一遍:她要讓葉輕知難而退,要讓奶奶讨厭她,不許她進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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