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夢境(4) 出門啦

雨聲漸大,溫軟帶笑的聲音随着雨聲入耳。

清溪垂頭,應了一聲“是”。

幹脆利落,沒有猶豫。

清溪自幼就進了忠勇侯府,後來伺候陳氏犯了錯,險些被打死了。後來還是紀文德路過,順手救了她一命,那時候清溪還以為是救命之恩,後來紀文德将她扔進了侍衛營裏,才知曉他的打算。

紀文德想要訓一個女侍給紀懷嫣,怕她日後受人欺負。

沒想到紀懷嫣沒用得上,反而是便宜了紀枝瑤。

于清溪而言,她對忠勇侯府遠沒有那般忠誠,加之這麽多日來,她也算是摸透了紀枝瑤的脾性,溫純良善,是個極好的人。

所以紀枝瑤一提,她就立馬倒戈了。

紀枝瑤挑了下眉頭,沒想到清溪這般幹脆,沉默了許久,她才松了口氣說:“這也正好,我這兒有件事需要你替我去辦。”

“二小姐盡管吩咐就是。”

紀枝瑤笑了笑:“也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嘴饞,想要吃糖蒸酥酪了,你去廚房要一份來。”

清溪笑了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最是愛吃,點着頭就去了廚房。

紀枝瑤從前并不愛吃酥酪,但是昨夜夢中見趙行吃得香甜,她的饞蟲也被勾了出來,忍不住吃了。

香甜可口的酥酪一入口,乳香盈盈,順着喉嚨往下,紀枝瑤眼眸一亮,沒兩下就吃了一大碗。

吃一碗酥酪何其簡單,可是對于趙行來說,卻是要用盡心機。

想到這茬兒,紀枝瑤碗裏的酥酪頓時就不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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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京的雨下得斷斷續續,時而晴起,又時而落雨,反複無常。紀枝瑤一連大半個月,都做夢夢到了趙行。

夢中不知歲月長短,等到半月之後再次落雨時,夢裏的趙行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少年。

年幼時候的青澀早就已經被磨砺幹淨,少年挺拔的胸背寬闊硬朗,一雙黑沉沉的眼眸裏藏滿了心事,卻又讓人看不出來。

明明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卻已經有着年邁長輩的不茍言笑,唯獨在與桑鶴談詩論道,議論天下局勢時,才稍稍會露出些許笑意來。

在夢裏,趙行看書時,紀枝瑤伴在他的身側,看他筆跡鋒利如鈎,輕輕一揮灑就是磅礴氣勢。

與桑鶴談論天下事時,成竹在胸,笑容淡淡僅僅幾句話,就能描繪出一幅海清河晏的盛世之道。

即便紀枝瑤聽不懂,也覺得這樣的趙行當真是好生厲害。

就是這樣的趙行,平日裏卻要在雲國衆人眼中強裝笨拙與冷漠,盡量不去引人注目。

但他那張臉實在是太過招人,俊美無匹,也惹得嘉悅公主常常鬧上門來,時不時帶着人欺負一番。

這日紀枝瑤夢醒,屋外又落了雨。

打得青翠竹子聲音巨大,紀枝瑤打了一個呵欠,才緩緩起身來。清溪聽到了動靜,端着熱水從外面進來,一邊擰幹了帕子一邊說:“二小姐怎麽不多睡會兒,今日下了雨,聽着雨聲好睡的很。”

紀枝瑤接過帕子,在臉頰上搓了搓,她皮膚又白又嫩,只肖輕輕一搓,就留下了一道微紅的痕跡來。

“不睡了,我再睡下去怕是要變成豬了。”

她鼻尖淡紅,惺忪氣還沒褪去,兩個腮幫子鼓鼓的,愈發玉雪可愛,讓人喜歡得緊。

即便是清溪這樣肅然的女子,也禁不住軟了一顆心。

“昨日奴婢去書房給侯爺禀報之時,夫人與大小姐也在。”清溪如同往常一樣與紀枝瑤說。

紀枝瑤掀了掀眼皮,“嗯?他們在商量什麽事兒?”

“奴婢只在門外隐約聽到了五皇子的字樣……”清溪說道,“奴婢進去之後他們便沒再說了,後來侯爺讓大小姐帶着您出去轉轉,好見見世面,大小姐不太情願。”

紀枝瑤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她都能想象到紀懷嫣那時候的神情,她換了個輕松的姿勢半撐着腦袋,“長姐若是情願了才有鬼呢,那樣她來邀我一同出去,我倒是不敢了。”

清溪也是淡淡笑了下,“二小姐說得對。”不知是想到了什麽,清溪恍然想起來,“奴婢還聽阿墨說,桓王殿下已經安頓好了一切,府邸也是修繕完成了,宮裏怕是要開始着手準備着您與桓王殿下的婚事了。”

紀枝瑤愣了愣。

不知不覺,距桓王殿下回京竟然已經快要一月了。

她夢裏的桓王殿下,也是從十二三歲的少年長大到了十七歲。

斂下眼眸之中的神色來,紀枝瑤淡淡說:“這些事,自有侯爺和夫人操心,與我倒是沒什麽幹系了。”

清溪沉默下來,不再言語。

撿了長姐不要的人來嫁,怎麽想都不會歡喜。

清溪與紀枝瑤說完這件事沒多久,紀懷嫣果真不情不願的讓胭脂來叫了紀枝瑤,一同出去街上置辦些胭脂水粉與衣料。

紀枝瑤一聽,就應了下來。

等到胭脂一走,紀枝瑤就漲紅了一張臉,回頭緊緊拉扯着清溪的衣袖說,水潤杏眸欲語還休,讓人心癢。

清溪說:“二小姐不想去?若是不想去,奴婢便去與明月齋那邊稱病,幫小姐給推了。”

紀枝瑤使勁搖了搖頭,黑發随着她的動作而輕微曳動,“我想去的。”她漲紅臉,支支吾吾說:“只是、只是我鮮少出去,也不認路,我自己一個人與紀懷嫣一起的話,我也會怕的。”

清溪愣了愣,恍然一笑,含着笑意說:“無妨,奴婢與二小姐一同去就是了。正巧,侯爺前兩日給了翠竹苑一些銀錢,二小姐出去若是想有置辦的,可以盡管買了。”

紀枝瑤頓時松了一口氣,笑眼盈盈,期待起出門時的光景了。

她當真是沒有出過幾次門,一來是她在府中備受冷落,每月也多有多少銀錢,出去也沒錢買。二來是她一個人也不敢出門,一個弱女子出門在外終歸是害怕。

她才是真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對這個晉京城陌生至極。

現在清溪陪伴在側,紀枝瑤就輕松了許多。

很快,就到了與紀懷嫣約好的時日,因着夜裏又做了很長的一場夢,第二日紀枝瑤就起遲了一些。

她匆忙收拾着自己,只簡單裝點了一朵絹花在發鬓之上,卻已經幹淨漂亮到了極致。

那一襲碧衣着身,身姿袅娜,即便是帶着帷帽,那截身段也讓人知曉,帽中女子定然是明豔無雙。

紀枝瑤與清溪一同到了忠勇侯府門口,兩輛馬車正靜靜停着,前頭那一輛裏的人聽到腳步聲,惱怒的掀開車簾,看到帷帽下的纖細身姿,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咬了咬牙,“紀枝瑤,你還沒嫁給桓王呢,現在就開始給長姐擺譜了?”

紀枝瑤藏在帷帽之下的柳眉微微一挑,大抵是因為趙行,她稍稍有了底氣。

笑着說了一聲:“我怎麽敢與長姐擺譜呢,不過是起遲了些許。”她走近了些,撩開帷帽,一張清麗的臉龐落入紀懷嫣眼底,紀枝瑤笑眯眯說:“不過長姐火氣有些過了,這可不比在府中,長姐想罵我随便罵就是了,但這在外頭,若是讓人聽見了,還以為長姐苛待桓王殿下的準王妃呢。”

“你……!”紀懷嫣咬牙切齒,餘光一瞥,果真是見到侯府之外的街道已經是人來人往,她們的動靜也惹得不少人駐足看了過來。

紀懷嫣氣沖沖放下車簾,沒好氣地說:“還不快走,莫不是等着我請你上車不成?”

紀枝瑤語氣随意的說了句“不敢”,語氣之中沒有一點的懼怕之意,紀懷嫣牙口都要咬松了。

這紀枝瑤!當真是順着杆子就往上爬了,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一副得勢欺人的小人嘴臉!

哪裏還有半分從前的唯唯諾諾?

紀枝瑤清淺一笑,對着馬車之中的紀懷嫣說:“長姐莫不是生氣了?可枝瑤這王準王妃之位,還是靠長姐給掙回來的呢。”

紀枝瑤還“真情實感”道了一番謝:“長姐,多謝啦。”

紀懷嫣就差氣得吐血了,一轉頭,紀枝瑤已經上了後頭的馬車,一行人就朝着最是熱鬧的昭陽大街上去了。

馬車搖搖晃晃,紀枝瑤欣喜的看着外面的光景,人來人往,喧嚣至極。放眼看去,晉京繁華盛景就盡收眼底。

清溪坐在她的身邊,抿了抿唇不禁說:“二小姐這樣惹怒大小姐,她怕是會記恨上您。”

紀枝瑤撐着腦袋看外面,無所謂的嗯了一聲,“我唯唯諾諾,她一樣也會記恨我。如今我們早就已經撕破了臉皮,哪還有什麽半點親情,有的不過是利用罷了。”

紀枝瑤眼眸一垂,一抹黯淡從眼中飄過。

希望越大,失望才是越大的。

她也曾怕惹怒了陳氏和紀懷嫣,到時候勢必會給紀文德惹上諸多麻煩,她一門心思只為記憶裏那個溫柔和藹的父親着想。

今時今日,紀文德卻為了紀懷嫣讓她代嫁。

心都涼透了,哪裏還用得着去顧什麽忠勇侯府與紀家親情。

她到底,不是紀家之人。

天地之大,她已經沒有什麽去處了。

或許,等她嫁給趙行之後,會有一個停靠之處吧。

察覺到紀枝瑤失落下來的情緒,清溪也不再多問了,閉了嘴。

很快的,馬車最終在紅妝樓外停了下來。

紀枝瑤一個趔趄,若非是清溪扶住她,她怕是要跌一大跤了。她心有餘悸拍了拍胸脯,回頭含笑與清溪道了一句謝,這才戴着帷帽出了馬車。

盛世景象就在自己眼底,紀枝瑤眼眸微微亮了下,跟上了前頭紀懷嫣的腳步,一同進了紅妝樓中。

綿軟的脂粉味道,撲面而來。

交織橫錯,輕輕一聞,就像是正在身邊跳舞的各種女子,或濃或淡,都是撩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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