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玉墜(3) 以前夢到過我?
卧房中還有昨夜成親的跡象,趙行一推開門,鮮紅簾帳就在微風中輕輕浮動,如同紅海浪潮。
不曾卷起的薄紗之後,小小的身影呼吸淺淺,像是睡熟的模樣。
趙行走過去,挺拔的身影微微彎了腰,他撩開簾子一看,幕中美人眼眸緊閉,小嘴水潤,黑發散開落在雪白的脖頸上。
趙行手指動了動,在她的額頭上摸了一把,并未燒熱,才面色冷淡的收回手來,坐在床邊。
她睡着的枕頭底下是他昨夜裏沒讀完的書,現在正好無事,他索性就繼續拿着書坐在床邊看。
女子輕輕的呼吸仿佛就在耳畔一樣,趙行耳朵裏有些癢,書上的白紙黑字,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強迫着自己不去在意紀枝瑤。
過了沒一會兒,永壽就将大夫請了回來,紀枝瑤也被低低的絮語聲給吵醒過來,她嬌滴滴嘤咛一聲,頭一歪,就看到坐在床邊的挺拔背影,她慢吞吞打了個呵欠:“又夢到殿下了。”
她一覺睡得舒坦,疲憊感已經消了大半,她從床上爬起來,撩開簾子,從背後探過頭去看趙行在做什麽,“殿下在做什麽。”她的腦袋幾乎快要枕在了他的肩頭上。
不過紀枝瑤以為是在夢裏,所以也格外大膽了點,只有在夢裏,她才敢如此放肆的接近趙行。
左右他也瞧不見自己,紀枝瑤想如何膽大妄為就如何膽大。
她順着視線往下,就能看到他修長白皙的手指間拿着的書,書上有些字她并不認識。
這時,耳畔炸開了一道清冷的聲音來——
“看書。”
在看書啊……
紀枝瑤一愣,臉色逐漸泛起白來,她往四周一看,才猛然發現這裏分明就是她與趙行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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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頂鮮紅簾帳搖曳,仿佛還在提醒着她昨夜裏的春宵一刻。
這不是夢!
紀枝瑤僵硬的轉動視線,朝着趙行臉頰看去,四目相對,撞入一雙陰沉沉的眼中,她還沒來得及覺得壓抑,羞赧已經完完全全壓過了這種情緒來。
她懊惱的“嗷”了一聲,伸手捂住自己的臉頰,脫力一般倒在了床榻上,頭朝裏面,不忍再去看趙行。
紀枝瑤耳朵動了動,傳來了趙行衣料摩挲,放下書冊的聲音。
趙行好像是頓了頓動作,才不鹹不淡問:“從前也夢到過我?”
語氣随意,仿佛并不在乎,只是随口一問般。
紀枝瑤不把頭擡起來,捂着說:“殿下莫要問了,我一個女兒家都快要羞死了。”
這種事趙行聽着,怕心裏只會想“王妃思春想他”諸如此類的想法。
紀枝瑤怎麽可能不害羞。
好在趙行并不是個追究到底有好奇心的,只是随口一問,并未繼續問下去,而是讓永壽将大夫請了進來。
紀枝瑤餘光偷偷瞄了一眼,看見大夫手上提着的碩大藥箱,冷汗冒了一層出來,她最是怕苦了。
她一時情急,伸手就抓住了趙行的袖角,瞪大了眼問:“殿下怎麽的請了大夫來?”
趙行垂眸:“你身子不适。”說完,他已經站起身來,讓大夫過來給紀枝瑤診脈。
隔着一層曼妙紅紗,趙行站遠了一看,那道纖細的身影別別扭扭的,似乎很是抗拒大夫,趙行垂眸,眼中掠過一抹淡淡的光亮。
大夫診完脈,只是說紀枝瑤身子虛弱,開了些藥好生調理一番即可,紀枝瑤一聽,臉色更加難看了。
早知道要喝藥,她就不偷懶回來睡覺了!
開好藥後,清溪立馬就拿去煎了。
永壽還得處理離開晉京的事宜,也不好在此處多留,也随着清溪一同離開。
卧房裏只剩下了紀枝瑤與趙行,紀枝瑤苦着臉,可憐巴巴朝着趙行看了一眼,祈求不要吃藥,誰知趙行毫無動容,頭一側,就忽視掉了紀枝瑤所有眼神。
看來是躲不過湯藥了。
紀枝瑤理了理胸前垂落的黑發,微微嘆氣。不過是兩刻鐘的功夫,清溪就已經端了湯藥過來,大老遠的,紀枝瑤就已經聞到了藥的苦味。
随着湯藥而來的,還有聽聞紀枝瑤病了的周姑姑,周姑姑一向風風火火的很,徑直闖了進來,擔憂的大聲嚷嚷起來:“我的姑奶奶喲喂,怎麽的就病了?前兒一陣子不是還好好的麽。”
周姑姑走進來,完全忽視掉了趙行的存在。
紀枝瑤掩唇咳嗽一聲,朝着周姑姑使了個眼色,“姑姑,殿下還在這兒呢,莫要放肆了。”
周姑姑回過頭,才看到趙行坐在梨花圓木桌旁,手中持着一本書,正借着光翻了一頁。
他俊秀的臉龐上神色淡淡,仿佛屋裏只他一人,旁人都在他的世界之外。
周姑姑怔了下,福下身子喚了一聲:“殿下萬安。”
趙行冷淡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周姑姑吃癟的抿了抿唇,接過清溪手中的湯藥遞過去,“王妃喝藥吧。”周姑姑壓低了聲音,将托盤上的小碗一并取來,“莫怕,老奴照着從前給您準備了蜜餞,可比侯府的甜多了。”
周姑姑哄着,紀枝瑤才端過那碗湯藥來,小手捏着鼻子一口喝了。
最後只餘下碗底些許殘渣,紀枝瑤死活也不吃了,小手抓着蜜餞就往嘴裏塞,很快就将苦味壓了下去。
紀枝瑤臉色稍霁,往趙行一看,他身姿端正而坐,餘光若有若無落在她的身上。
紀枝瑤偷偷笑了下。
哄着紀枝瑤吃過藥後,周姑姑又唠叨着多說了些話,才和清溪從卧房裏推了出去。從窗外門外漏進來的蕭索秋光,沿着地面落在趙行身上,他冷淡的翻着書頁,他只是寂然往哪裏一坐,就讓許多人都不願意靠近過去了。
孤僻的死氣沉沉氛圍籠罩在他身上,比秋意還要蕭索上幾分。
這時,打開的窗棂外傳來了一聲軟綿綿的“喵”聲,一直神色冷淡的趙行頓了頓,将手中的書放下,他轉過頭去,一只黑貓從窗上跳了下來,步态優雅的叫着朝趙行走來。
趙行剛要彎起的唇角,在瞥見紀枝瑤在時,又淡了下去。
他彎下腰來,将小黑貓撈入懷中,直起身來,手指在小黑貓下巴下撓了撓,淡淡對紀枝瑤說:“你先休息,府中的事宜先交由永壽,莫要操心了。”
“殿下……”紀枝瑤低低喚了一聲,軟綿綿的,比方才小黑貓的喵聲還要綿,撩得人心裏直發癢。
趙行放在黑貓下巴上的手指一僵,薄唇翕動,還未出聲,手裏的小黑貓一骨碌從懷裏跳了下來。
小小的貓兒動作飛快,輕快的跳動着往裏面跑,與第一次初見時的瘦弱模樣全然不一樣。
小黑貓一下就跳上了床榻。
“啊!”床榻之上的女子發出驚呼,像是被吓到了一樣。
趙行怕貓抓傷了紀枝瑤,眉頭一皺,就朝着床榻的方向而去。他腿長,沒兩步就走到了,手撩開簾子,坐在床榻上的女子竟然咯咯笑出聲來了。
杏眼彎起,如同彎彎的月亮。
眼中波光盈盈,笑意動人。
小黑貓被她抱在懷裏,她笑着仰起頭來,對上趙行陰沉的眉目,說:“原來殿下還養着小煤炭呀。”她細細的手指捏着小黑貓的下巴,“殿下養得好,它都長胖了。”
她像是趙行一樣,撓着小煤炭的下巴,它發出了舒服的咕嚕聲,回蕩在卧房之中。
紀枝瑤看向小煤炭時,眼波溫軟,乖巧可愛的很。
撩着簾帳的趙行手指一緊,面上不動聲色反問一句:“小煤炭?”
聞言,紀枝瑤将小煤炭抱起來,睜着大大的杏眼,“這是我給它取的,第一次見到它時,就覺得它像個小煤炭一樣。”她問,“殿下給它取了什麽名字?”
趙行沉默片刻,他給它取名喚作兩極,可是此刻,他竟覺得小煤炭更為适合了。
他便說道:“并未,随你怎麽叫。”
紀枝瑤笑着說:“那日後它就叫做小煤炭了。”
趙行嗯了一聲,彎下腰來朝着紀枝瑤俯身而去,紀枝瑤愣了愣,感受着他的氣息忽然逼近,她臉上一燙,眼神又有些無措起來。
趙行垂眸從她手中抱過小煤炭,很快又抽身而去,紀枝瑤呆着擡頭看他,趙行說:“大夫說你沒歇息好,你再睡會兒,莫要讓…煤炭鬧你了。”
趙行說小煤炭名字的時候磕磕巴巴,想來是覺得名字太過土氣了,與他那等清冷之人,着實是配不上的。
紀枝瑤臉上一紅,別開頭輕輕應了一聲:“好。”
她方才還以為,趙行是想要親她呢。
她自作多情了些。
她悶聲又躺了下來,用被子一下蒙住了腦袋,閉着眼睛清晰聽到趙行合上門的聲音。
房中寂靜下來,紀枝瑤微微嘆氣,一直都沒再入睡。
趙行抱着小煤炭出了門,微微停住腳步,修長的手指在小煤炭頭頂撫過,原本陰沉的目光裏透露出些許溫柔的光亮來,他唇角不着痕跡彎起了些許弧度,低聲呢喃了一聲:“小煤炭。”
小煤炭仰起腦袋裏,在趙行溫熱的手心裏蹭了蹭。
“喵。”
軟綿綿的小貓叫,打破了蕭索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