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楚南(4)二更 我就是個黏人精……

入夜之後的廟會, 人跡有所消減,可也還是熱鬧極了。

燈火亮起,星星點點, 鋪陳在整個楚南。

天際還有放飛的燈, 希望能上達天意。湖中也是放了燈,靜靜的緩慢的順着湖水流淌, 映得湖面波光粼粼。

紀枝瑤心不在焉, 手抓着香囊出神, 還在想着趙行為何要去給她求這一個求子符來。

難道是他想要孩子了麽……

紀枝瑤臉上微微一燙,又不敢去看趙行此刻的臉色,只垂着頭自己瞎想。

直到夜深了些, 徐林帶着幾個面生的侍衛過來,低聲與趙行耳語了幾句, 紀枝瑤沒聽得太清楚。

主仆說完話後,趙行回頭對紀枝瑤說:“枝枝,天晚了,你先與清溪回去, 我去處理些事。”

燈火幢幢下的趙行,模樣俊郎又冷漠, 那雙黑眸在夜裏顯得格外陰沉。

紀枝瑤乖巧地點了點頭,抓着趙行的手輕輕捏了下,“殿下要早些回來,我一個人會害怕的。”她又想到了白日裏與趙行走散時的恐懼。

趙行無聲扯了扯唇角, 也捏了捏她軟軟的小手, “怎麽如此嬌氣。”語氣裏并無責怪,反而聽出了些許寵溺。

紀枝瑤紅了紅臉,哼了一聲, “我就是一個黏人精。”她松開趙行的手,朝着馬車走了兩步,又不舍的回過頭來,向趙行揮了揮手。

冷風吹來,吹起她帷帽湧動。

輕紗之下的臉頰半露,小巧瘦削,唇角彎彎。

趙行遠遠看去,萬千燈火,微她最是明亮。他也能想象到,她不曾露出的眼眸,定然是璀璨無比,笑眼盈盈。

如同平日裏她看他時一樣。

Advertisement

直到紀枝瑤上了馬車,趙行的臉色才黯淡下來,冷漠的抿了下薄唇,頭也不回說:“派點人,跟上王妃,務必保護好她的安全。”

徐林點頭:“是。”

趙行轉過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路上的一切和後續都布置妥當了?”

“殿下放心,徐庶那邊已經跟上了,一切都在咱們的掌握之中,不會有差錯。”

低語聲聲,漸漸淹沒在人潮人海之中。

坐在馬車上的紀枝瑤目送着趙行的背影消失,她才取下帷帽,輕輕嘆了口氣。清溪站在馬車外,淡淡笑了一聲:“殿下是處理自己的事情去了,又不是不會回來了。”

紀枝瑤嗯了一聲,“是啊。”她不知道趙行在做什麽,可終歸是大事,她是幫不上忙的,只有盡可能的不給他添亂。

沒了趙行在,紀枝瑤也沒什麽樂趣,就讓清溪帶着人一同回桓王府去了。

離開王府時,周姑姑還說今日做了些新的吃食,想讓她回去之後試試,紀枝瑤哦摸了摸脹鼓鼓的肚子,這怕是吃不下了。

紀枝瑤摸了下身上挂着的香囊,臉上燙燙的,心思不寧,若是她和趙行有了孩子,那會是什麽樣的光景啊。

正想着,一路前行的馬車一下子停住,紀枝瑤一個踉跄。

“怎麽回事?”紀枝瑤問。

清溪往前面看了眼,回答道:“王妃,前頭搭了戲臺子,許多人停留着看戲,把路給堵了,怕是過不去。”清溪沉吟片刻,“奴婢這就去驅散?”

紀枝瑤撩開車簾一看,戲臺子上咿咿呀呀,臺子下百姓喜笑顏開,真真是難得的一次熱鬧時候。

紀枝瑤搖了搖頭說:“不必了,咱們繞一繞路吧,免得掃了他們的興致。”

“是。”

得了紀枝瑤的話,馬車調轉頭去,繞了另外一條遠路。這條路上就沒有主街那兒熱鬧了,連燈火都少了許多。

“今天白天還算暖和,天黑了卻是太冷了,王妃要好生保重。”清溪在外面說着,“冬日裏發燒了,可要花些時候才能好。”

紀枝瑤手撐着下巴,點了點頭,“家中的炭也要買好些的。”

清溪應了聲,正和紀枝瑤說着話,恍惚間聽到背後傳來了風聲與淺淺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去,眯了眯眼睛。

沒有聽到清溪的聲音,紀枝瑤不禁問了句:“怎麽了?”

“無事……”話音未完,前頭的巷子裏傳來了刀刃的響動,紀枝瑤愣住了,下意識就喚了一聲清溪。

清溪也是神情一凝,護在紀枝瑤的馬車前,冷着臉回過頭說:“王妃在這裏稍後,奴婢去前頭看看。”

“等等。”紀枝瑤出聲,一邊撩開車簾,從馬車裏下來,“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清溪朝着隐秘之處看了一眼,能夠察覺到有人在暗處跟着,只是不知是自己人,還是對桓王府有所圖謀之人了。

清溪沒有把握将紀枝瑤單獨留下,便應了下來。

剛靠近巷子,淡淡的血腥味就已經彌漫開來。

暗處之中,刀光劍影,從眼前晃過。

巷子中傳來了壓抑的痛苦的□□聲來:“呃……住手。”聲音更為克制壓抑,“桓王,我可是陛下派來的,你怎麽敢對我下手?你覺得,這樣神不知鬼不覺除掉我,晉京城裏什麽都不知道嗎?!”

聽到這裏,紀枝瑤腳下完全停住。

清溪也是一愣,回過頭來,眉眼間的震驚掩飾不住。

紀枝瑤何嘗不震驚,裏面這個聲音,分明就是今日只瞥過一眼的朱朝天,而他話中之人,正是她滿心愛慕的夫君桓王殿下。

此時,裏面血腥味濃重,刀光劍影,不用想也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道趙行近來格外的忙,原是在算計着要殺了朱朝天。

朱朝天是誰,那是陛下欽點放在楚南的新任太守,趙行平日裏也常常受到朱朝天的制約。

趙行此時殺了朱朝天究竟為何……紀枝瑤不敢再想下去,怕自己想到的事情,太過于大逆不道。

紀枝瑤能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重了許多,她顫着手拉了拉清溪,壓低了聲音說:“清溪,清溪,咱們快走,離開此處。”

清溪也知道這件事情非同小可,默默點了頭,一語不發帶着紀枝瑤原路折返,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未說話。

直到原路返回的戲臺子上,咿咿呀呀唱的正大聲,穿破了冬日夜裏的涼薄,紀枝瑤才打了一個冷顫,回過神來。

她撩開車簾,看着車外神色冷凝的清溪,僵硬地抿了抿唇角,說:“今夜之事,無論何人,切莫言說。”

清溪也回過神,忙垂下頭,“是,奴婢知道。”

前頭的人還舉着沒有散,戲正唱到了精彩之處,爆發了一陣喝彩。

鼻息之間萦繞的血腥味和朱朝天痛苦的聲音仿佛還在,紀枝瑤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繼續說:“一會兒回府之後,準備些金瘡藥,我有些擔心殿下他們會受了傷。”

清溪眉頭皺了皺,愣了下,許久才應了下來:“是。”

過了會兒,紀枝瑤又想到了什麽,“讓周姑姑準備着牛乳,我有些想要做糖蒸酥酪,殿下回來也能吃上一碗,那便極好。”

清溪輕聲說:“王妃待殿下真好……若是今夜看見那些的換了旁人……”

“噓,清溪,禁言。” 清溪的話沒有說完,就被紀枝瑤打斷了,她神情逐漸溫柔下來,“我曾說過,要一輩子對殿下好。”

她已經是趙行的妻子,無論如何,都是一輩子的妻子。

天色陰沉,燈火黯淡。

充斥着血腥味的巷中,趙行扔下了手中的長劍,眼眸陰沉吓人,殺氣湧動。

背後的屍體頹然倒下,脖子上一道鮮紅的劍痕,使人由生到死,再無氣息。

徐庶從背後走來,遞上一張帕子,“殿下。”

趙行接過帕子來,擦了擦手上的血跡,頭也沒回,清冷問:“徐林那邊處置幹淨沒有?”

“嗯,徐林那裏傳了話來,已經将朱家所有還未來得及送樣晉京的信,處理幹淨了。”徐庶頓了頓,看着趙行清冷決絕的背影沉默了下來。

趙行斜眼看來,目光裏血跡與屍體遍地,他冷漠掃過,看向徐庶的臉,“怎麽,還有事?”

“是。”徐庶說,“剛剛暗衛來報,說王妃方才來過,沒攔住。”

趙行一滞,薄唇冷冷地緊抿着,眼神也愈發的陰郁,風雲湧動,仿佛與平日裏沒什麽兩樣。

可不曾讓人見到的手,垂在身側,攏在袖中漸漸握緊,骨節都泛了濃重的青白色。

“然後呢?”趙行涼薄地問。

徐庶垂着頭說:“暗衛不敢驚動和阻攔王妃,随後王妃就折返回去了,沒有驚動任何人。”

趙行喉結滑動,冷漠地哦了一聲,朝外走了兩步,像是想起了什麽,又停了一步,“這裏處理幹淨,別讓人起了疑心。”

“是。”

出了巷子,趙行臉色更加陰沉可怕,一躍上馬,衣袂飛揚,他心裏還在想着紀枝瑤目睹所有的事情,頭也不回,就往桓王府走。

趙行滿腦子都是

——她看到了。

這樣不堪可怕的時候,竟然讓她看到了。若是她看到了,是否會因為太過害怕,或是怕被殃及就此離去?

趙行面色如冰,在黑夜裏格外冷冽。

她說過喜歡他,會一輩子待他好的,怎麽可能會這樣輕易就離開呢。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

一路回到桓王府外,門口的燈火映得石獅子猙獰可怖,趙行無暇顧及,下了馬就朝着裏面走。

大門推開,越過前院,夜色朦胧和燈火之中,他看到正堂裏明亮,一道纖細袅娜的身影正坐着,手裏正捧着什麽在吃,她的心不在焉都滿滿寫在了漂亮如花的臉頰上。

趙行慢了腳步。

還好,她還在。

許是趙行的腳步聲驚擾到了紀枝瑤,正在想事情的她忽的擡起眼眸來,琥珀色般蕩漾着微光的眼眸漸漸亮了起來,明亮無比。

她匆忙放下手中的玉碗,笑着迎了上來,嬌滴滴道了一聲:“殿下回來得正好,周姑姑做了糖蒸酥酪,殿下此時回來,還能吃上熱和的。”

她款款走來,盈盈笑意,皆入趙行眼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