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趙行(1) 陶陶

從前紀枝瑤只聽別人說過, 生孩子是件極為痛苦的事情,疼的人眼前都是一片漆黑,沒有知覺。

紀枝瑤便只知道痛, 可她卻沒有想到, 竟然會這麽的痛。

在接生婆一聲又一聲的“王妃撐住,就快出來了”中, 紀枝瑤格外的想念趙行, 他肯定沒有料想到, 她今日竟然要生産了。

若是趙行在的話,他會怎麽樣?

紀枝瑤扯了扯唇角,他若是在, 不知會有多麽心疼她,會在門口急得團團轉, 一口一個枝枝喚着。

“殿下……”

紀枝瑤輕輕喚了一聲,周姑姑在旁邊聽了,眼淚直流。最後,随着嬰兒呱呱墜地, 紀枝瑤也是終于撐不住了,歪頭睡了過去。

原來不止是疼, 還這樣的累。

周姑姑用棉布裹住嬰兒,聽着小嬰兒啼哭的聲音,歡喜地對清溪說道:“太好了,是個小殿下, 快, 快寫信去晉京城同殿下說。”

清溪也是看了眼剛出生的小嬰兒,皺巴巴的,也看不出像誰, 只是嬰兒清亮啼哭起來時,嘴巴就很像是趙行了。

清溪不敢耽擱,趕緊讓人寫信送去了晉京城。

周姑姑抱着小殿下淚眼朦胧對紀枝瑤說:“王妃,太好了,是個小殿下……”周姑姑看紀枝瑤安詳睡着的模樣,止了聲,她應當是太累了吧。

周姑姑便讓紀枝瑤歇息了,她将小殿下交給了乳母之後,便去給紀枝瑤準備些吃食,方才生了孩子,用了不少的力氣,等她醒過來,定然是餓壞了。

等到醒來,紀枝瑤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來,清溪趕緊将孩子抱過來給紀枝瑤瞧了,紀枝瑤看得眼睛都泛了酸,就差一點哭了出來。

她竟然也是為人母親的人了。

這時候紀枝瑤才感覺到了餓,周姑姑就将吃食給她拿了過來,多是清淡滋補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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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枝瑤一邊吃着一邊問:“桓王府添了小殿下的事情,可給殿下說了?”

清溪點點頭:“自然是讓人送信去了,只是王妃莫要着急,近來争端四起,晉京城中也是需要整頓,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送到。”

紀枝瑤點了點頭。

紀枝瑤:“如今晉京城中局勢如何?”

清溪給紀枝瑤添了一杯熱水,壓低了聲音回答道:“奴婢聽說啊,晉京城裏,五皇子戰死,八皇子倒牌,不少權貴都偃旗息鼓,加上當今陛下也不慎殒命蓮花池裏,正商議着要立殿下為新君。”

先帝殒命蓮花池?!

紀枝瑤驚了驚,這應當不是趙行所為,局勢還未安定,他哪裏有時間去做那種事情。

莫不是其中還有什麽隐情麽?

誠然,事實也像是紀枝瑤猜測的那樣,當時趙行忙于和衛玉堂争鬥,只是讓人将陛下看守起來。

卻沒想到,孟昭儀竟然會突然出現,将先帝帶走。

這時的先帝早就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人,對孟昭儀也沒有絕對的信任,可是能走,他便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再看孟昭儀一個瘦瘦弱弱的女人,只要他警惕一些,根本就傷不到他。

于是先帝就跟孟昭儀一同離去,卻沒想到,路過乾坤宮外蓮花池旁,孟昭儀突然下手,想要将先帝推下蓮花池。

先帝也是反應迅速,只可惜,他從不知道,自己枕邊身嬌體軟的女人,竟然是個中好手,他被孟昭儀摁着,瘋狂掙紮着溺死在蓮花池中。

他到死,才聽到孟昭儀一句真話:“珠妃娘娘就是這般死的吧,你要是見到她了,就跪在她的面前贖罪吧。”

最終,先帝沒了動靜,孟昭儀将他扔下了蓮花池中。

誰能想到,六宮之中最是得寵的孟昭儀,當年不過是以罪臣之女身份入宮的宮婢,備受欺辱,若不是珠妃娘娘徐為玉出手相救,她早就死在了隆冬冰涼之中。

如今,她幫了恩人的兒子,殺了仇人,這份恩情,總算是還清了吧。

而趙行,雖然是派人搜尋了孟昭儀,可是她卻像是完完全全消失在了晉京城一樣,再沒了蹤跡,留下的,便只有先帝一具屍體罷了。

一轉眼,年又是過去了。

轉眼就是小殿下的百日宴,趙行不在,紀枝瑤也沒能給孩子取上名字,只是小名喚作陶陶。

君子陶陶,永以為好。

願她與殿下的孩子,能無憂無慮,平安長大。

平安的百日宴,紀枝瑤本沒有打算大辦,只是楚南百姓湊熱鬧,非得要親自給陶陶辦上一場,紀枝瑤也沒能拒絕。

一時間,楚南就熱鬧了起來。

四處都張燈結彩,竟然比過年時候還要熱鬧上幾分,百日宴那日,晉京城裏也傳來了消息,說是确定了下來,要讓趙行繼位慶國皇帝,紀枝瑤心中歡喜,便忍不住偷偷喝了兩杯果子酒。

這下子勁頭又上來了,踉跄着含着醉意等到宴席散盡。

她腦袋裏暈暈乎乎,想要回去再看看陶陶有沒有睡熟,結果路過梅花林時,一道黑影倏然過來,一把就将她抵在了廊橋之上。

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還泛着寒意。

頓時間,紀枝瑤所有的醉意都清醒了過來,透過燈火看去,她瞥見了一張狼狽的,卻又熟悉的臉。

紀枝瑤一驚,失聲叫出了此人的名字來:“紀澤?!”

紀澤怎麽會在這裏?不是說虎威軍随着趙立出征,卻是盡數折在了雲國嗎?怎麽紀澤會在這兒?

紀澤嗯了一聲,“枝瑤姐姐,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便不動你,否則……”匕首往脖子上多壓了些,冰涼和疼痛頓時傳來。

紀枝瑤朝着四周看了眼,她估摸着藏身的暗衛應當是發現了紀澤,但是礙于她被挾持,所以沒有動作。

她得穩住紀澤。

咽了口唾沫,紀枝瑤磕磕巴巴問:“你要我做什麽?”

紀澤咧開嘴笑了下,“送我回晉京城去,立刻,馬上。”

紀枝瑤聽出了紀澤的急迫來,難不成,他現在是在被什麽人追殺?還是他惹到了不該招惹之人?

紀澤久久沒等到紀枝瑤的回答,又焦急的問了一聲:“二姐姐,姐弟一場,你若是不幫我,我決計是回不去晉京城了。”

紀枝瑤垂下眼簾來,對上紀澤焦急的神色,她慢吞吞地應了一聲“好”。紀澤松了口氣,紀枝瑤道:“不過,今日夜色已深,若是立馬離開,難免會引起人的懷疑,你不如就留在桓王府中,在這裏,沒有人敢動你。”

紀澤神色變幻莫測,在仔細思考着紀枝瑤的話。

再加上連日奔波,終于是抄了路逃到了楚南來,紀澤早就已經精疲力竭,他答應下來,但是連住的房間,都要和紀枝瑤挨着,這樣才能安心。

安頓好了紀澤,徐庶才出現在了紀枝瑤面前。

看見紀枝瑤脖子上的傷痕,目光一暗,“那小子竟然敢對王妃不敬?屬下這就去宰了他來洩憤!”徐庶就差一點就要拔出劍來。

紀枝瑤擡了擡手,制止下來,“不必,你現在讓人去将紀澤看住,再讓人去城裏查查剛進城的人。”

紀枝瑤很是好奇,紀澤一個權貴公子,哪裏能惹得了旁人,竟然将他追到了此處。

莫不是晉京城中又有了什麽變動,才讓紀家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如此,紀枝瑤便更擔心趙行了。

所以這件事必須要查清楚才好。

這一夜,紀枝瑤都沒能睡安生,一會兒夢到晉京城中血流成河,一會兒又夢到趙行回來,第二日一大早,清溪就來敲了門,說徐庶有要事禀告。

紀枝瑤哪裏還敢耽擱,随意穿了件衣裳,用趙行送的碧玉簪束了頭發,就趕緊去見了徐庶。

徐庶也是着急,一見到紀枝瑤,就說道:“王妃料想果真沒錯,昨夜紀澤進城之後,又有幾個人同時進了楚南城中,而且……”

“而且?”紀枝瑤擰了擰眉頭,“繼續說。”

徐庶道:“其中一人,還是宣鴻雲宣将軍,他發現了咱們的人,沒能繼續追查下去。”

“又是他?”紀枝瑤抿了抿唇,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猛的站起身來,“不好,宣将軍怕是故意洩露行蹤,來引出我們。”

宣鴻雲進城之後沒有發現紀澤蹤跡,便懷疑是有人将紀澤藏了起來,宣鴻雲才會特意讓徐庶等人發現,以此來引出紀澤?

可是紀澤怎麽會與遠在邊關二十年的宣鴻雲扯上關系?那時候的紀澤怕是還活在上輩子。

紀枝瑤一點都想不明白。

此時,紀澤已經發現了紀枝瑤竟然将他看守起來,在院裏鬧騰起來,嚷嚷着讓紀枝瑤趕緊放他出去。

紀枝瑤撓了撓耳朵,只覺得格外的吵,還不如陶陶哭起來的時候動聽。

這件事情還沒有輪得到紀枝瑤去問,正主宣鴻雲就已經找上了門來,紀枝瑤特地讓徐庶多派了幾個人來看住紀澤,莫要讓他出事,徐庶點了點頭道:“王妃放心,如今咱們殿下已經是今非昔比,就算是宣将軍,也不會在桓王府中放肆。”

紀枝瑤深深呼了一口氣,“但願如此。”随後,紀枝瑤就讓清溪來給她梳了妝,她才去正堂會見了宣鴻雲。

宣鴻雲一如既往一點沒變,紀枝瑤露出淡淡的微笑來,朝着正堂裏而去,軟聲道:“多月不見,宣将軍又來了楚南,莫不是對楚南格外的喜歡麽?”

宣鴻雲深沉看了眼紀枝瑤,這次,他沒了上次那般客氣,徑直站起身來,開門見山說:“不巧,這一次,本将軍還是要來向桓王府讨要一個人。”宣鴻雲氣勢淩厲駭人,“那人本該戰死在雲國,是我将他救了回來,要用他去換些東西。”

紀枝瑤一怔。

宣鴻雲眸光一暗,道:“我知道娘娘心善,可是有的人能救,有的人卻是不能救。”

紀枝瑤秀眉擰着,半晌才擡起頭來,清澈的眼眸對上宣鴻雲的眼,她說道:“不知宣将軍想要用紀澤換什麽東西?”

如果是對趙行和她沒有害處的,紀枝瑤給他就是。

宣鴻雲愣了下,沒想到紀枝瑤竟然知道紀澤的真實身份,“你竟然知曉他是紀澤?”

紀枝瑤抿唇笑笑,“宣将軍,真是不巧,您要的那個紀澤,正是舍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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