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 宣家(2) 這怎麽可能
宣鴻雲也曾年少氣盛, 前往邊界退敵,雖然功成名就,但是其中艱辛, 依舊是不為外人道也。其中便有一次, 自己遭遇突襲,險些喪命。
好在他墜崖之後, 被水流沖上了岸邊, 等到醒來, 已經是被一個姑娘收留。
那時候宣鴻雲才知道,自己是流落到了楚南來。
那個姑娘,很是愛笑, 玉雪可愛,每每笑起來時, 眼眸就像是天上挂着的彎彎的月亮。毫無疑問,宣鴻雲對那個姑娘動了心。
傷好之後,宣鴻雲沒有理由再多留下,可是又不願放下自己的心上人, 立馬就向姑娘表明了心意。姑娘一聽,淚流滿面, 也是哭笑不得地說她也是心悅于他。
兩情相悅,這大抵是世間最是美好的事情了。
于是兩個人就一同返回了邊界,為了自己心愛之人,宣鴻雲放棄了晉京城中的榮華富貴, 願意一輩子留在邊界這個自由自在的地方。
只可惜, 好景不長。
後來妻子有孕,卻不想自己的麾下竟然出了內賊,勾結裏外, 給了宣鴻雲重重一擊,圍困其中。
宣鴻雲為了保住自己的妻子與腹中的孩子,他親自殺出一條血路,派人護送妻子離開邊界,前往晉京城求救。
那一路追殺,宣鴻雲不知他的妻子是如何熬過來的,反正到了最後,他派去護送之人,一個都沒能回來。
那時候,宣鴻雲動用了些許手段,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終于是将這場亂子平定。傷還沒好,就騎馬前往晉京城尋找妻子,那時候,妻子已經失去消息一年有餘。
抵達晉京城,得到的卻是妻子從未出現在晉京城中的消息。
宣鴻雲一時惱怒,氣急攻心,直接昏厥過去。等醒過來,已經是在被人送回邊界的路上,他一身傷重,徹底沒了掙紮的力氣。
養傷三年,宣鴻雲身子總算恢複過來。
這三年之間,他不住打聽,也沒有妻子的消息,所有人都說他的妻子和手下都已經沒了,勸他不用再去多費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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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不肯信。
一日不見屍骨,他絕不會相信。
就在一年前,宣鴻雲忽然收到消息,據聞妻子曾經出現在晉京城,不過那時候被人追殺,追殺之人赫然便是皇宮之中的人!
宣鴻雲驚愕,立馬就明白了過來,怕是先帝怕他年輕氣盛又手握重兵,怕他遠在邊界不好監管,怕他有所背叛,這才想出了這一招,想要置他于死地并且奪他兵權。
可他竟然還那樣傻,讓妻子去晉京城求救,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所以宣鴻雲在聽說趙行要改朝換代請他相助時,宣鴻雲才會那樣果斷的幫了趙行一把。
他還聽聞,曾在晉京城中的妻子四面楚歌,險些喪命,好在被人救下,救了她的人正是先帝的珠妃娘娘徐為玉。
繼續追查下去,宣鴻雲才得知徐為玉曾經召了秦明乾進宮,并且将一個孩子交付給了秦明乾……
從紀枝瑤手上接過秦明乾之後,秦明乾吐露了當初的事實,原來在楚南之時,妻子與徐為玉便已經相識,在晉京城中發現妻子被追殺,自然是出手相救。
只可惜,想要殺人的,是九五之尊。
妻子不願因為自己而讓徐為玉和先帝之間有所隔閡,寧願赴死。在被先帝迫害之前,妻子替他生下一女,徐為玉怕先帝對這個孩子也動手,便交托給了秦明乾,讓他帶這個孩子走得越遠越好。
秦明乾這個人向來是膽小怕事,抱着先帝想要出掉的孩子,哪裏敢多做走動,便将自己這個孩子交給了花樓裏的老相好簡娘子。
簡娘子拿了錢和信物,無意之間進了忠勇侯府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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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宣将軍所說,朕身上這個碧微玉墜子便是将軍曾經給夫人的信物?”乾坤殿上,屏退衆人,只剩下趙行與宣鴻雲兩人面對面說着。
燈火在風中忽明忽暗,映照得趙行眼中的神色也是讓人捉摸不定。
宣鴻雲按捺住自己的心緒,“嗯”了一聲:“正是。此物與我而言極為重要,內子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是女兒尚且還在人間,我必要尋回她來,才能給過世的妻子一個交代。”
宣鴻雲握緊了拳頭。
他的女兒,本應該是他的掌上明珠,他不在身邊,不知會被多少人欺負。一想到此處,宣鴻雲就有些急躁起來。
偏偏自己面前這個年輕男人,還低垂着眼眸,沉默不語,好像是在思索着什麽事情一樣。
趙行思索的,當然就是紀枝瑤的事情了。
這個玉墜子是紀枝瑤的生母曲姨娘遺留下來的,不可能出錯,那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個曲姨娘并非是紀枝瑤的生母,而是秦明乾所交托的簡娘子!
若是如此,紀枝瑤的親生父親竟然就是面前的宣鴻雲?
如此一來,倒是和趙行所猜想的都能一一對上。唯獨的差錯,便是他的母親徐為玉了。竟沒想到,當年救下紀枝瑤生母的竟然是她。
想來也是因為那件事情,才讓徐為玉和先帝之間有了罅隙,兩個人的感情之中出現了裂縫,所以後來在權力和徐為玉之間,先帝才舍得下狠手,直接将徐家滿門誅滅。
何其狠心。
吐了一口濁氣,趙行微微擰起眉頭來,掀起眼皮說道:“宣将軍,朕并不瞞你,這碧微玉墜子乃是皇後所贈的信物。”
趙行實話實說,他并不打算瞞着宣鴻雲。
即便他現在不說,打發掉了宣鴻雲,但是後面宣鴻雲依舊可以追查到這個墜子的來歷,也能輕而易舉想到紀枝瑤去。
倒不如現在便說了,省的給紀枝瑤多找麻煩。
宣鴻雲臉上震驚之色外露,他手指一陣顫抖,是她,竟然是她……
他回想起第一次見到紀枝瑤時候的場景,是在楚南,她站在粥棚下面,寬松的衣裳擋着小腹的隆起,對着楚南百姓滿目溫柔,笑盈盈的杏眼像是月亮一樣。
那時候的宣鴻雲一見到她,便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笑起來的模樣,可真真相似,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竟然沒想到……她竟然可能是自己的女兒。
不,她一定是!
宣鴻雲熾熱的眼神看向趙行,趙行淡淡站起身來,冷聲說:“宣将軍,此事複雜,還需從長計議,朕現在與你言說,便是不希望你去打擾到她。”
一席話下來,宣鴻雲立馬就冷靜了下來。
是啊,她從未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他貿然跳出來,怕是會吓到她,還尚且不知她究竟會不會認自己。
“陛下如何打算?”
趙行:“這件事情朕會與她說,在此之前,還請宣将軍私下查證,這是否就是事實。”
宣鴻雲應聲:“陛下想得周到。”
終于是将宣鴻雲送走,回到紀枝瑤的寝宮之中,清溪打着一盞宮燈在殿門外,見到趙行前來,立馬就問了安。
趙行問:“她睡下了?”
清溪點頭回答:“是,娘娘已經睡下了,臨睡前囑托奴婢,讓陛下就在這裏歇下。”
“嗯,你先下去吧。”趙行推開殿門,裏面燈火微暗,簾子之中,纖細的身影若隐若現。一見到她,趙行心裏就安定了下來,他脫去一身衣裳,又宮人去準備了沐浴,洗去一天的酒水味道,才敢靠近床榻。
床榻上已經是格外暖和,滿滿都是她的溫度。
趙行終于是露出了一絲笑意來,蹭了蹭她的臉蛋,躺在了她的身邊。紀枝瑤睡得迷迷糊糊,唔了一聲,含糊地說:“小煤炭,別鬧……”
趙行無聲溫柔一笑。
用嘴型對她說:“好,不鬧。”
夜深之時,宮中寂靜,唯獨守夜之人偶爾的腳步聲響起,并不吵人。
第二日趙行得去上早朝,得起得早,紀枝瑤也跟着起來,惺忪的睡眼中尚且無神,已經下意識幫着趙行穿上衣裳。
趙行好笑,捏了捏紀枝瑤的臉蛋說:“既然困倦,便再去睡上一會兒。”
紀枝瑤打了一個呵欠,“不困了不困了,一會兒還得去看看陶陶,可不能再睡下去了。”
“枝枝,辛苦你了。”
替趙行系好腰帶,她睡意總算是退散許多,“我這兒哪裏算是辛苦,陛下才是真的辛苦,昨夜你回來,我竟是不知。”
趙行溫柔笑了笑。
他想到了憋了一夜的話,手指勾起她的一縷頭發,垂眼問:“枝枝,你我夫妻之間從無秘密,昨夜裏的事情,我也想要與你一一言說。”
紀枝瑤擡眼,“昨夜的事?”一雙瑩瑩杏眼之中,滿是疑惑。
“嗯。”趙行正色,“昨夜宴席之後,宣将軍曾找上了我。”
“他找陛下說什麽了?”
“是關于你的。”
“關于我?”這下子,紀枝瑤不僅疑惑還驚訝了,除了在楚南的那點交集,她還真想不出自己和他還有什麽糾葛,“宣将軍為何提到了我?”
趙行垂眼,看到她寝衣下的碧綠玉墜,通體晶瑩,襯得她肌膚雪白嬌嫩。
實則,她的肌膚真的嬌嫩,每每他随手一掐,輕輕一點,便能印上顯眼的印子。
不過現在并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趙行抛去腦海中不正經的事情,說道:“昨夜宣将軍無意間看到了我的玉墜子,便說這是他與發妻的定情之物。”
紀枝瑤怔忪。
趙行見她反應過來,又看了眼時辰,尚且還早,便将昨夜宣鴻雲所說的話,一五一十全都告知了紀枝瑤。
聽完一切的紀枝瑤,滿腦子只剩下了五個字——這怎麽可能?
一直待她極好的曲姨娘竟然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那個兇神惡煞的宣鴻雲宣将軍是她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