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 宣家(3) 去看看陶陶吧

直到趙行歸來, 紀枝瑤都沒能從事實之中回過神來。

她怎麽敢相信,曲姨娘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趙行見她心神恍惚,有些于心不忍, 便拿了些書來在她身邊看, 紀枝瑤看過去,心中微微一動, 也趴在他的身邊, 與他一起看了起來。

看着書, 心裏倒是平靜了下來。

等到夜裏,紀枝瑤便讓人去查了下紀家當年的事情,沒過幾天, 人就回來了,禀報紀枝瑤:“當初曲姨娘帶您進忠勇侯府時, 您大概半歲多的模樣,後來還有人來說曲姨娘不過是晉京城中花樓裏的女子,卻都被侯爺給解決掉了。”

紀枝瑤深深呼了口氣,果真, 這又與趙行所說的對上了。

那時候就算有人說曲姨娘是來自花樓,可是紀文德萬千寵愛與她一身, 怎麽能夠縱容旁人亵渎,而且那時候,怕也是沒人相信曲姨娘的來歷。

曲姨娘的事情對上了,又加上手中的碧微玉墜子為證, 宣鴻雲極大可能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一時間, 紀枝瑤也不知該做什麽回應,她不知自己該以什麽樣的心态去面對這個父親,一想到這裏, 她夜裏便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趙行躺在她的身側,自然是能感覺到她的動作,他如同往常一樣,将她抱進自己的懷中,抵在她的脖頸間問:“枝枝,還在為宣将軍的事情煩惱?”

紀枝瑤并未瞞着趙行,應了一聲:“嗯,我沒料想到,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這并沒有什麽難的。”趙行輕輕笑了下。

紀枝瑤翻了個身,将自己的腦袋枕在趙行的胸膛上,聽着他胸腔之間的震動,問:“陛下覺得我應當如何去做?我腦子有些亂了……”

“這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完全是看你是否願意接受宣将軍了。”

“接受宣将軍?”紀枝瑤微微驚愕,眼神閃爍,“我如今擔憂的是,我這般的女子,宣将軍怎麽可能會想要認回我呢。”

她垂下眼簾來,眼中一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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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丁的,擁着自己的男人失了力氣,疼的紀枝瑤倒吸了一口冷氣,趙行卻不松手,低頭在她的脖子上輕輕咬了下,“枝枝,別這樣說。”他撫摸着她的後背,溫柔深情又缱绻起來,“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是我最喜歡的紀枝瑤,你不必這樣卑微的。”

“況且,宣鴻雲若是不想認回你來,這十八年卻也不必苦苦尋你了。”

趙行一席話間,紀枝瑤茅塞頓開,好像一切迷霧都迎刃而解。

是啊,若是宣鴻雲當真不想要認回親生女兒,也不必這一生都沒有再娶妻,也不必費勁千辛萬苦的去尋找她的下落。

紀枝瑤心中微微安定,卻又擔憂起該如何與宣鴻雲相認了。

晉京城的冬日很冷,還未到年關,便下了一場大雪,紛紛揚揚全都落在了天地之間,一夜之後,晉京城中白茫茫一片。

哈一口氣,霧氣彌漫,紀枝瑤向來怕冷,不得不又多穿了一件。

許是因為天冷,乳娘一大早便來說陶陶發了高燒病了,紀枝瑤心中咯噔一跳,臉色都白了,她下意識便回頭去找自己的主心骨,可惜趙行去今年最後的一場早朝了,并未回來。

紀枝瑤穩定下心神來,立馬讓人去将宮中最好的太醫尋了來,匆忙趕往側殿。

陶陶滿臉通紅,一摸,果真是滾燙滾燙的,駭人得很。

原本極為活潑的孩子,現在啞了聲,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像是失了神一樣,一動不動,也不哭也不鬧。

紀枝瑤慌了,她手指碰了碰陶陶的額頭,眼淚珠子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怎麽都止不住。她現在哪裏還管的上其他的,她和趙行的孩子都已經病成這樣了,還顧別的什麽。

她站起身來,立馬對清溪說:“去,去将陛下請回來。”

清溪對紀枝瑤唯命是從,也不管趙行現在是不是在上朝,冒着大雪就過去了。一刻鐘的功夫過去了,太醫也來了,紀枝瑤趕緊給太醫騰了地兒,讓太醫立馬給陶陶診治。

又是一刻鐘後,趙行快步回來,他穿過風雪,臉色陰沉,身上落雪累累,仿佛是白了黑發。一看到人,紀枝瑤再也繃不住了,她委屈地癟癟嘴,不顧別人的目光,撲過去就落在趙行的懷裏。

淚珠子斷線般往下掉,瞬間就濕了趙行的衣襟。

紀枝瑤抽噎着說:“陛下,陛下,我怕陶陶他……”她咬咬唇瓣,哭的不成樣子。趙行是她的依靠,若是他在,紀枝瑤不必去佯裝堅強。

趙行冷眸朝着殿中所有照料陶陶的人看一眼,那些宮婢乳娘,全都被吓得跪在地上,唯獨殿中的老太醫還能坐得住。

“枝枝,無事。”趙行撫摸了下紀枝瑤的後背,他的手指卻是一寸寸收緊。

小孩易病不易治,趙行焉能不擔心。

一盞茶的功夫過來,老太醫終于是查看完成,顫顫巍巍對趙行和紀枝瑤說:“陛下,娘娘,小殿下這是着了涼發了燒熱,臣去開些退燒的湯藥過來,熬了給小殿下服下,今日這燒熱若是能下去了,便平安無事。”

紀枝瑤握緊了趙行的手,眼眸含水,“若是下不去呢?”

老太醫擰了擰眉頭,“若是下不去,便要加大劑量,臣怕小殿下會受不住那藥性。”

紀枝瑤咬緊了唇瓣,聽到趙行在耳邊沉聲道了一句“好”。随後,太醫便讓人将湯藥拿了過來,趙行抱着陶陶,紀枝瑤親自一勺一勺喂着他喝下。

夫妻兩個人不敢離開陶陶半步,時不時就摸一下孩子的溫度,見沒有更加燙人,這才慢慢放下了心來。

陶陶的身子還算是好,等到晌午過後,燒熱都退了下去,紀枝瑤一顆心徹底放下來,長長松了一大口氣,趙行的神情雖然不顯,可紀枝瑤依舊能看出,趙行也是放下了心。

這時候趙行沉着臉起身來,對紀枝瑤說:“枝枝,你先照料陶陶,我有些事情要去處置。”

紀枝瑤愣了愣,還是答應了下來。

現在趙行能有什麽事情去處理?無非就是要去問罪那幾個照顧陶陶的人了,紀枝瑤并未阻止,任由趙行去了。

燒熱退去之後的陶陶,困倦上頭,眼皮子耷拉下來,緩緩閉上眼睛入睡過去。紀枝瑤替他掖好被角,朝着殿門外一看,今日的雪仿佛更大了些,宮牆頭都積壓了一大片,整個晉京城,都像是被雪所雕琢出來一樣。

宮殿外的枯枝大樹下,有一個穿着灰色大氅的男人徘徊其下,不時朝着這邊張望,一不留神,就與紀枝瑤對上了眼,兩個人都愣了愣。

紀枝瑤忙垂下頭來,朝着睡熟的陶陶看了眼,她便系好披風,朝着外面而去。

今日在朝堂上,衆人又提到了立後人選一事,宣鴻雲自然是打算要站在紀枝瑤這邊,可事情還沒個定論,紀枝瑤貼身的丫頭便硬闖了進來,說是小殿下病重,要趙行速歸。

趙行一聽,也不管旁人怎麽說了,立馬就離開了朝堂。

朝堂上的人都道紀枝瑤不知輕重,怎麽能是皇後人選,宣鴻雲懶得去聽,白了那些人一眼,心裏卻擔憂起小殿下來。

那是他的外孫呢。

衆人吵了個沒完沒了,看到了宣鴻雲,便問了句:“宣将軍如何看?”

宣鴻雲哪裏有那個心思,他正巧是看到了與人争執地面紅耳赤的紀文德,随口說了句:“紀侯爺怎麽看我就怎麽看。”

正在維護紀枝瑤的紀文德聞言:“????”

朝堂衆人:“????”

等等,你們一見面不是針鋒相對各種冷眼嗎?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紀文德也是摸不着頭腦,他的兒子還在宣鴻雲手上呢,兩個人不共戴天!結果一轉頭,宣鴻雲已經離開,茫茫大雪與深深宮廷之中,沒再瞧見他的身影。

宣鴻雲擔心小殿下極了,可又礙于紀枝瑤的關系,不敢貿然過去。

于是他便在殿外轉悠半日,偶然一擡頭,便看到紀枝瑤朝着他看過來,白雪飄飛,她站在門內,微微愕然。

面對千軍萬馬仍可泰然處之的宣鴻雲,這一刻像是被抓包一樣無措起來,甚至轉頭就想要立刻離開。

紀枝瑤迎着風雪從殿中走了出來,朝着宣鴻雲走了兩步,柔聲喚住:“宣将軍,留步。”

宣鴻雲腳下頓住,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落了這麽多的白雪,累積在肩頭上,他身上拂去,雪花飛揚。

他問了一聲好:“娘娘萬福。”

宣鴻雲深深看了眼紀枝瑤,這時候他打量得仔細,原來她是這般像妻子的。

以往因着她是婦人,還不曾仔細看過。

紀枝瑤被他看得有些害臊,微微垂下頭去,臉上微紅,她低聲問:“将軍可是來看陶陶的?”

宣鴻雲回過神來,“嗯”了一聲:“方才在前朝聽說了小殿下病重。”他語氣緊巴巴的,擔憂起來,“太醫可來看過了?有大礙沒有?”

他神情緊繃,滿眼都是對陶陶的擔心。

紀枝瑤心裏微微一暖,仿佛又多了一份依靠一般,淡聲說:“将軍勿要擔憂,現下燒熱已經退了些,太醫又來看過一次,已無大礙了。”

宣鴻雲松了口氣:“那就好。”

兩相沉默,宣鴻雲對紀枝瑤滿滿愧疚,不敢直視,便說了告退,急忙轉身,走了沒兩步,身後的女子亦步亦趨跟了上來。

記憶上頭,宣鴻雲想到那年,他的妻子也是這樣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後。

眼中酸澀,身後的紀枝瑤已經下了決定出聲:“将軍應當還沒有看過陶陶吧?若是現在有空閑,便去看看吧。”

他轉過頭,風雪之中的紀枝瑤彎了彎眼眸,像是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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