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雲清,你需不需要休息啊?”

“雲清,你慢點,注意傷口。”

“雲清,你把劍給我拿吧。”

三人正走在通往純陽的山道上,兩位道長安安靜靜的,就裴弈墨一人在那裏雲清雲清不停地喊。剛開始雲清并不理會他,也不好出口呵責他,畢竟人家也是醫者仁心。但是喊得久了,饒是穩重的道長也不由得煩躁起來。雲清兀自停下腳步,裴弈墨卻立馬貼上來,“是不是累了?要不要騎馬?”

雲清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來緩解躁動的情緒,他煩悶地轉頭卻對上裴弈墨滿是關切的眼神,雲清一下子就沒轍了。這樣溫柔的表情和真切的關心,誰也沒辦法嫌他聒噪。于是雲清只是搖搖頭,說道:“華山地險,雪天路滑,不适合騎馬。”頓了頓,又說道:“謝謝你。”

聽到雲清道謝,裴弈墨就笑逐顏開了,巴巴地牽着裏飛沙跟在他身後問寒問暖。只是委屈了這般好的馬用來馱包袱。

雲逸從頭到尾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看着他們,還時不時偷笑。雲清沒少瞪這個不正經的師弟,但卻不怎麽管用。

就這麽伴随着裴弈墨一路的喋喋不休,終于到了純陽宮。

“呼,純陽真是冷啊。”在溫柔明媚的谷內長大,此時又把外套讓給雲清的萬花弟子忍不住說道。剛剛趕路不覺寒冷,現在站在純陽宮門口,被夾着雪花的風一吹,裴弈墨就打起了寒顫。

雲清看着只着中衣的人不由面上一熱,想把外袍歸還他又實在不好在門派大門前脫衣服,頗為尴尬地說道:“你和我來。”又轉身對雲逸交代了幾句,随後帶着裴弈墨往純陽宮裏走。

“雲清,我們去哪裏啊?”終于又只有他們兩個人了,剛剛小羊羔在,動作不能太大,要不雲清真生氣就不好了。現在嘛,嘿嘿。裴弈墨開心極了,笑嘻嘻地往雲清身邊蹭。

“去我們在純陽住的地方。”雲清也不在意裴弈墨靠這麽近,只當他是冷得厲害了。

“我們?”裴弈墨想到在純陽這幾日能同雲清一塊兒住頓時喜不自勝。

雲清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那是我師父以前的住所,我和雲逸在純陽也住那裏。”

雖然小羊羔也要一起住,但是總是可以支開他的嘛。裴弈墨這樣想着,臉上笑容仍舊不減。

“到了。”雲清領着他在純陽曲折的小道上走了一陣,便來到雪竹林深處的一個小院前。裴弈墨打量着四周,翠竹掩映了小院,細碎的雪花覆蓋着竹葉。透過層疊的竹葉,有稀疏的雪花墜落,落到臉頰上冰冰涼涼的。小院上方是一塊琉璃般的天空,純粹的藍色空靈但不帶溫度,就像純陽這個門派一樣。

雲清推開栅欄走進去,踏着院中不算薄的積雪站在屋門前,回頭看裴弈墨。“快進來,外面冷。”

他牽着馬,站在院外看着雲清。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就這般牽着馬匹踏雪歸來,當風霜落滿肩頭,這個純陽道子就站在屋前對自己說,“快進來,外面冷”——若是能得償此願,此生無憾。裴弈墨懷着這樣的心思,再看看雲清,不禁勾起嘴角笑了。

進了屋,裴弈墨忍不住東張西望一下。“唉!雲清雲清!只有兩間房耶!”發現好事的裴弈墨開心地喊起來。

“嗯?是啊。”此刻已經換好道袍的雲清從裏屋出來,看着莫名開心的裴弈墨,皺了皺眉。

雲清脫下了萬花的玄色外裳搭在臂彎上。而褪去惡人谷血紅衣衫的雲清身着純陽破軍道袍,白底灰紋的長衫沒有了嗜血張狂,更多的顯示出一種平和輕靈。看上去似乎是一個道心通明但未看破紅塵的溫柔道長。裴弈墨好笑起來,因為這樣的錯覺,但他知道,眼前這個人,仍是那個睥睨強敵,劍尖舔血的雲清。

“穿上。”雲清把衣服遞給他,裴弈墨接過後利落地穿戴整齊。“雲清,只有兩間屋唉。”他賊兮兮地沖雲清眨眨眼睛。

“對啊,我和雲逸住一間,你住一間。不就好了?”雲清也不搭理他,自顧自的開始整理好久沒人住的屋子。

“可是……”裴弈墨頓時焉了氣,但是硬要人家師兄弟分開睡,自己現在的身份終究也說不過去,只好在心裏狠狠地問候了小羊羔子一通。

“師兄,我回來了。”被雲清安排去天街買東西的雲逸也踏進屋門,看到本在幫忙收拾的裴弈墨擡頭兇巴巴地瞪了自己一眼,吓得他縮了縮脖子。真是莫名其妙的。

雲清也起身招呼他,看了看他買的東西,“阿逸把食材放到廚房去吧。”然後轉頭問裴弈墨,“你喜歡吃冬筍牛柳嗎?”

“嗯?怎麽?”裴弈墨眨眨眼睛,“你做飯嗎?”

雲清點頭道:“自然。你到純陽也算客人,理應招待。”皺了皺眉又道,“只是今日似乎只有這些食材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裴弈墨把雲清拉到椅子前,按着他坐下來,表情頗為嚴肅,“你有傷在身,別給我弄這些。”

“但是晚上吃什麽啊?”雲清無奈地搖搖頭,欲起身。

“你們純陽就沒有提供弟子吃飯的地方嗎?”裴弈墨手按在雲清肩頭。

“嗯……有是有。”雲清認真地想了想,“不過離這裏太遠了。”

“啧。”裴弈墨雙手抱在胸前,俯視着他,“這麽說,以往都是你做飯了?”

雲清點點頭,說道:“自然了,雲逸那時還小,總不能讓他做。”

裴弈墨皺起眉頭,雙手撐在椅子的扶手上,俯下身子,貼在雲清耳邊,語帶笑意:“道長真是賢惠啊。不過這些日子你還是別忙活了。就讓你嘗嘗在下的手藝吧。”

“可是你畢竟是客人,這樣不太好……”

“道長再和我說這些,我就要生氣了。”裴弈墨輕笑道,“我還是你的大夫呢,我得照顧你。”

裴弈墨披散的長發随着他的動作流瀉下來,掩映了他和雲清的面孔。當雲逸從廚房出來的時候,便看到那個萬花弟子正俯身不知和師兄做些什麽讓人面紅耳赤的事情。他驚得差點叫出聲,捂着嘴退回去,想着他們也不顧及着自己還在屋裏,真是太失禮了!

于是晚飯的時候,雲逸頗尴尬地望望他們又吃兩口菜,望望他們又吃兩口飯。欲言又止的樣子搞得兩人雲裏霧裏的。

“裴弈墨,你出來一下。”雲逸終于還是忍不住喊罪魁禍首單獨出來談談。

“你和我有什麽話啊小羊?”裴弈墨瞟了瞟他,完全不想出去。開什麽玩笑,雖然是開春了,但是純陽的晚上好冷的!他才不要出去呢。

“你就去吧,萬一有什麽事呢?”雲清推了推他。

“唉……”裴弈墨看看雲清,不甘願地起身出屋。

“我說小羊啊,有什麽不能在屋裏說的啊?冷死了。”他一出來就抱怨道。

雲逸躊躇了半天,不知道怎麽開口。

裴弈墨看着他臉紅的樣子,突然往後一跳雙手拉住自己前襟,“你可別說什麽‘心悅君兮君不知啊’!我才不會喜歡你。”這小羊羔子哪有雲清可愛,不對……雲清不是可愛……是溫潤?不對,他這麽嗜血……高貴?不對,他喜歡殺人……管他的,反正雲清就是很中他的意。

“胡說!誰要喜歡你啊!”雲逸也嫌棄地說道。

“那你臉紅什麽?”裴弈墨放心下來,搓搓手,催促道,“快點說啊,好冷的。”

雲逸看着他,清了清嗓子,說:“那個,你要好好對我師兄。”

“什麽?”裴弈墨表情都僵了一下,這小羊在說什麽東西啊。他是不是誤會什麽了?不過這誤會挺好的,嘿嘿。

雲逸看着他得逞的樣子,沖他丢了個白眼。然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們師父去得早,是師兄把我帶大的。師兄對我來說是最尊敬最重要的人。”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你要是敢對不起師兄,我就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裴弈墨聽完,嘴角抽了抽,“哪裏用你啊?我要是敢對不起你師兄,你師兄就可以把我打到殘廢。”

這小羊還挺可愛的嘛,這是把他師兄交給我了?哈哈哈,不知道雲清聽到他師弟這樣說會不會先把這個不肖師弟給了結了。雲清唉,你的清白都被你師弟毀了唉。裴弈墨這樣想着,心裏樂開了花。

“那你能保護我師兄嗎?”雲弈撅着嘴打量了一下這個看起來有些瘦弱的萬花大夫。

“我會努力的。”裴弈墨挺了挺胸膛。雲清平常并不需要他保護,但若有千軍萬馬,他也陪雲清一起沖。陣營算什麽,他只要一個人。

“你們幹嘛呢?快進來吧,外面下雪了。”雲清打開門沖他們喊道。裴弈墨轉頭看着暖黃的燭火跳躍在他整潔的道袍上,疑惑的表情看起來不再拒人千裏。

“這就來。”他回答道,然後迎着雪花一步一步邁向溫暖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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