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官泓住的地方離市中心不遠,在外看時根本貌不驚人,進到裏面才發現別有洞天。酒店裏曲徑回廊,綠柳如煙,完全是模仿江南園林的構造。

夏夢看得瞠目結舌,說:“想不到我們這個小破市裏還有這種地方。”

官泓向她笑一笑:“用心找的話,總會發現不一樣的閃光點。”

酒店的服務員都穿剪裁合身的旗袍,五官姣好,見到官泓,很熱情地走過來,帶他往後面的房間走。

一路上,夏夢始終被他牢牢牽着,緊貼的兩只手裏滲滿了汗,濕噠噠地交融到一起,也不知道是誰更熱。

走過拱橋時,橋下流水清澈見底,各色錦鯉伴着野鴨悠游來去。引導的美女掏了包魚食,問:“要喂嗎?”

官泓搖頭,看向夏夢,她被曬得臉頰泛紅,尖翹的鼻頭上出了細密的汗珠。“我也不想。”她搖頭。

美女邊走邊給二人介紹酒店的歷史,什麽此地是本地富商的私邸,什麽經人買下後期改造,什麽占地多大房間幾間雲雲。

她說一句,官泓就禮貌性地嗯一聲,那柔美的聲音卻如蚊子叫,牽着的兩人心中擂鼓,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向了何處。

房間外,美女幫忙開了門,官泓接過房卡,還能笑着說:“多謝。”門一關,方才精心營造的虛僞假象如坍塌的多米諾骨牌。

夏夢被人攔腰抱起,緊貼門上。

沉悶響聲如熾烈催化,腦中緊繃的弦頃刻間斷裂,官泓嘴唇滾燙地欺壓上來,緊固的懷抱将她肺裏的空氣盡數壓出。

夏夢兩手緊緊勾着官泓脖子,修長的兩腿鎖上窄腰,他兩手熱燙如烙鐵,推起她的褲腿,露出兩截緊致勻稱的小腿。

鮮花灑了一地,只有扣在小指的氣球随着動作上下翻動。

正午的陽光熱辣,竹林擋住部分威力,在磨白的老式玻璃窗上落下虛蒙蒙的影子。剪影如天然的花紋,遮住肩膀,更襯得露出的皮膚瑩白似雪。

夏夢來不及穿好衣服,裹着薄被歪在枕頭上,一口等不及一口地吃官泓手裏的馄饨,湯裏加了攤得薄薄的蛋皮和蝦米紫菜,鮮得舌頭都吃下去。

她吃得肚子滾圓才想起對面還有個饑腸辘辘的,把剩下的馄饨皮和鮮湯留給他,還得了便宜賣乖地問:“你看我對你好的吧?”

她原本蓋在肩頭的薄被落下去,露出分明的鎖骨和起伏的峰線,官泓看得眼神幽暗,将碗随手擱去一邊,按過她肩膀吻在的細膩皮膚上。

夏夢繃着腳尖将他踢開,在他又要撲來前,趕忙可憐巴巴地說:“能不能讓我歇會兒,我骨頭都散了。”

眼裏分明閃着狡黠的光,偏偏坐着求饒的事,她是矛盾的結合體。官泓只好讓着她,只摸了一摸過過瘾,說:“行了,暫時放過你。”

他起身去洗澡,回來的時候拎了一個鐵盒,夏夢舔着嘴唇問:“什麽好吃的?”他屈腿坐到她面前,笑着開了盒子:“就知道吃。”

盒子裏滿是種類各異的甜點,夏夢好多連名字都叫不上來,手來不及洗,直接揀了往嘴裏扔,好吃得嘆息:“哪來的?”

官泓從人嘴裏叼食的壞習慣又犯了,歪頭湊到她唇邊,輕輕舔着奶油,聲音含糊地說:“林女士說家裏新來的點心師傅手藝不錯,要我帶點給你嘗嘗。”

夏夢嗝了下,捂嘴将人推開,一臉驚愕:“你媽媽知道我了?”

官泓蹙着眉,吓唬小孩的語氣:“你媽媽?你平時的涵養哪去了。”

夏夢嬉皮笑臉:“那我喊什麽?”

官泓說:“起碼也要喊一聲阿姨吧。”

“官太太。”她堅持,官泓只好随她。夏夢又揀了塊甜點咬一口,試探着問:“她有說我什麽嗎?”

官泓說:“沒有。”

夏夢放下心來:“那就好。”

随即又開始覺得失落,她有不足挂齒到這個地步嗎?

官泓補充:“不過有跟我說。”

夏夢一怔:“什麽?”

官泓說:“要我好好對你,別犯渾。”

夏夢:“……”

林儀那會是這麽說的:“既然決定跟人在一起,又在一起這麽久了,就要好好對人家,不要跟那些纨绔子弟一樣,最終長成了自己最讨厭的那種人。”

她說一句,官泓就應一聲,然後問她:“那我能不能不跟你吃完下午茶就走?”

林儀保養得宜的一張臉立馬皺起來,怒道:“你一天不拿媽媽開涮就難受是不是?凡事都要有個度,不要不疼她,也別疼得連媽都忘了。”

官泓笑着摟上她肩,說:“不一樣,你還有爸爸疼……她就只有我了。”

夏夢此時眼睛發着光,兩只胳膊牢牢纏住官泓的腰,問:“官太太是不是特別好的一個人?”

官泓點頭:“就是偶爾有點幼稚,我爸爸把她保護得太好了。”

答案完全是在意料之內,其實只看官泓就知道,能教出這樣出色兒子的女人,本身就足夠優秀。

優越的家世,良好的修養,不用親眼看到也知道林儀到底會有多麽優雅。哪怕知道孩子的另一半并不優秀,也牢牢記着自己的教養,絕對不會惡語相向。

夏夢忍不住想,未來的一天,官泓要是結婚,他幸運的太太應該不會被婆媳關系困擾,她們可以和睦地坐在一起,聊一聊這個共同驕傲的男人。

夏夢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有這樣的幸運,如果有天要跟林儀見面,她該跟她說點什麽,用中文還是英文,表現得溫柔還是成熟,怎樣才能不露怯——

她咬了咬牙,擡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官泓。還是想跟他在一起,還是想占有他的一切,之前精心營造的灑脫,他寥寥幾句就能讓她恢複原樣。

官泓捉住她躲閃的眼睛,問:“想什麽呢?”

夏夢胡謅:“想怎麽潛小鮮肉。”

官泓盯着她看了眼,忽地湊去她頸邊,舌尖輕刷了下她耳後。夏夢被激得一顫,抱着被子往後躲了躲。

官泓眼帶不屑:“連我一個都應付不來。”

夏夢手機響,她抓到稻草似的,拼命點點下巴。官泓會意地去幫她拿過來,看了眼屏幕:“是岳母。”

夏夢又好氣又好笑,瞪了他一眼,接過來三言兩語打發了。

“沒跟她說你不回去?”官泓問:“所以打電話過來查崗了?”

夏夢嘆聲氣:“要是那樣就好了。”夏美娟只是來催問錢的事,至于她回不回家,什麽時候回家,她不在乎。

官泓見她臉色不好,就沒深問,岔話道:“看你包裏放了新手機,終于舍得給自己換一個了?”

夏夢氣嘆得更長:“是啊。”

官泓坐回她身邊,神色溫柔地看着她:“有什麽事的話完全可以跟我說,別總一個人憋在心裏。”

夏夢勾着他脖子,将頭靠在他懷裏,想了想道:“那你別覺得煩。”

官泓頭一次聽夏夢拉家常,感覺很新奇,她起初還扭捏着,一句話琢磨好一會兒才吐出來,說着說着便進入忘我狀态,春風滿面。

大抵女人在這種事上總是很有傾訴的欲望,哪怕自律如林儀,偶爾也喜歡拿不加證明的奇聞異事背地裏調侃她的那些太太團朋友。

夏夢說:“我舅舅也真是開得了口,居然想一毛不拔專拿我的錢填窟窿。他還有個江景大別野呢,就不能賣了折現嗎,那是他親兒子又不是我兒子。”

“以前的人,家裏如果有什麽事,那是‘砸鍋賣鐵’的湊錢。現在的人,稍微出點什麽事,就開始動員親戚媒體,要別人給他出錢,他自己酒照喝車照開,比給他捐款的過得還滋潤。你說這是什麽風氣?”

“我表哥那到底怎麽回事,我現在還不清楚,哪有正經放債還上門潑油漆的。他們又不跟我說清楚,只一個勁催我拿錢,別人也就算了,我可以不理他們。夏夢臉色暗下來:“我媽媽也幫着他們來催我。”

房間裏靜悄悄的,聽得到窗外風打竹葉的沙沙聲。

夏夢将頭枕在官泓腿上,一邊玩他的手指一邊絮叨。把壓抑許久的話都說出來後,心情立馬輕松不少。她朝男人眨眼睛:“是不是挺無聊的?”

官泓搖搖頭,天知道他耗費了多少的耐心,才終于等到她開始向他敞開心扉的這一天。他哪裏會無聊,他高興得要死:“你現在是怎麽想的?”

夏夢搖頭:“我想先找找看我表哥,帶他先去報個警。雖說找到他朋友的可能性不大,但總好過一點希望都沒有。那人要是追回來了,錢的事就解決了。”

官泓想了想,說:“我覺得希望不大。”

夏夢不解:“你是什麽意思?”官泓起初不吱聲,夏夢推他,說:“你跟我講啊,你是不是要跟他們一樣坑我?”

官泓笑起來,彎腰在她額上親了親:“這是你要我說的。”夏夢點頭,他道:“你剛剛提到你表哥喜歡打牌,玩得大嗎?”

夏夢像是一下子被點醒,跳坐起來:“你的意思是……”

“做生意失敗跑路的很常見,可像這樣替人擔保還急着還錢的我第一次見。你舅舅不一定是騙你,但他們中間一定有人說了謊。”

夏夢說:“可我表哥難道是瘋了嗎,借這麽多錢賭博?”

官泓說:“複利是這世上最天才的發明,你表哥借錢的時候應該也沒想到有一天要還這麽多。不過這也只是我的猜測,你先把事情弄清楚比較好。”

說做就做,夏夢裹着被子起來,去撿尚且落在地上的衣服。

她說:“這錢真要是表哥賭輸的,我一分錢都不會借給他。我都攢了好久了,就想給你買塊表,剩下的正好當首付,我看中了一套小公寓。”

官泓聽得心揪了下,問:“你剛剛說什麽?”

夏夢脖子一梗,意識到自己嘴快了,笑嘻嘻地看着他打哈哈:“給你買表啊……當然買不了那麽貴,跟你比起來,我超級窮的。”

官泓拖鞋都來不及穿,赤腳踩在地毯上:“我問最後一句。”

夏夢将T恤往頭上一套,跑來親了下官泓:“有話等我回來再說!”她邊後退邊抛飛吻:“我先去找我表哥,晚點咱們再聯系!”

夏夢頭也不回地往外跑。

官泓看着她狼狽的背影,恨得牙癢癢。

半晌,他罵出一句:“小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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