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丢人了
蘇娘子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婦人, 安于家中,過慣于了平靜如水的日子,每天發愁的無外乎今年的米價又漲了, 孩子又長個子該扯布做新衣裳了, 諸如這類的小事。
最近家裏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讓她的心情常常七上八下的, 明明最終結果都是好的, 她卻心中十分不安, 連夜裏都睡的不踏實,總是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這才想要去寺裏燒燒香。最重要的是, 她曾經在菩薩面前求過子,要不是得知有孕的消息之後懷胎不穩, 又遇上後面的事, 早就去燒香還願了, 只是這話她不好當着孩子們的面說,就只道:“最近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多虧菩薩保佑, 讓你們都能平安歸來,正好阿策打算下場了,這一次, 咱們就全家人一起, 好好去拜一拜。”
蘇染染第一個表示贊成,自重生歸來, 她就一直惦記着去拜謝佛祖賜予的這機緣呢,只是不敢貿然開口,如今有了機會, 她自然要跟去好好拜一拜的。
其他兩人自然也沒有意見,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當晚回去,陳大勇夫婦就商量着,把每月的夥食費又加了二兩銀子,又額外拿出十兩準備給顧策。他要用功,筆墨紙硯肯定耗費的快。
蘇娘子看着那銀錠子直嘆氣:“這些年咱們攢下的這點銀子可是沒剩多少了,還是得想法多賺銀子才行啊。等明年我肚子裏的孩子出生了,花費更大,染染也眼看是大姑娘了,嫁妝多少也要備一點。這兩天我去繡莊再接點活,可不能再聽染染那丫頭的,光等着做什麽精品了。”
陳大勇将人攬過來,伸手幫她揉了揉肩:“染染的嫁妝不着急,咱們別的方面都緊一緊,先可着阿策應試的事來。以後有什麽打算再說,過段時間我先回镖局,我去和安老大商量商量,多接幾趟長镖,趁着你還沒生,多賺點銀子。閨女說的對,那些零散的繡活你還是少做點吧,賺不了多少,又費眼睛又累身子的,你這個年紀懷了身子,本就要比別人多吃一些苦頭,更要好好養一養。”
陳大勇一向是一個笨嘴拙舌多做少說的,如今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真是不容易,蘇娘子一顆心跟浸在蜜水裏一般,愁緒都散去了不少,反而勸起了陳大勇:“出長镖的事就算了吧,你受傷這次這麽兇險,都把我吓壞了,咱們以後還是安全為上吧,你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家裏的頂梁柱呢,家裏沒你不行,銀子可以慢慢賺。你放心吧,實在不行,咱們就把爹留下來的救急銀子拿出來。”
陳大勇知道這筆銀子的事,卻不知道具體有多少。聽了這話,他趕緊搖頭:“這可不行,爹說了,那是救命錢,不到萬不得已動不得。”
這邊兩口子有商有量的,那邊顧策聚精會神的畫着那幅觀音像,而蘇染染,卻在偷偷摸摸的做壞事,躲在屋裏偷偷喝起了小酒。
這幾天下來,蘇染染已經清晰的意識到,一切都與從前不同了。
很多的不同很多的改變,上輩子曾經發生過的事,有些也許依然會發生在未來的某一天,有些再也不會發生。她會繼續帶着家人避過知曉的那些不幸,前方卻可能有新的艱辛在等着他們。她腦海中關于上輩子的記憶再也不能成為依仗,以後的路要重新走,這也許就是她重生的意義。
蘇染染很感慨,感慨着感慨着,她就有點饞酒。好吧,不是有一點,是很饞很饞,其實自從家裏來了客人當着她的面一頓豪飲之後,她就特別饞了。
于是,她決定趁着夜黑風高,沒人打攪,偷偷喝兩杯解解讒。
這酒都是現成的,是她那天收拾桌子的時候特意收起來的,打的是怕她爹不顧身上的傷偷喝所以由她來保管的借口。
蘇染染有一個小秘密,她是一個小酒鬼,這事連顧策都不知道,唯一知道這個小毛病的,就是她上輩子那個誰也想不到的酒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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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盤腿坐在床上,捧着一個小杯子,一邊美滋滋的抿着那日金子洛帶來的梨花白,一邊懷念上輩子在酒友那裏蹭過的那些美酒。
上輩子她第一次喝酒,是和顧策成親那一日,再後來,她再碰到酒,就是和顧策回了顧家,他侯差使的那段日子,她陪着他躲在兩個人的屋子中偷偷飲酒,幫顧策鍛煉酒量,結果他的酒量沒練出來,她的酒量倒是大漲。
後來顧策出了外任,她一個人被留在顧家,思念若狂,心中憋悶時,也會打發掉丫鬟婆子,一個人躲在屋子裏小酌幾杯。
再後來有一次,她被幾個小姑子聯手欺負,在席上輸了行酒令,被罰了許多杯酒,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出醜,結果她卻是咬牙撐着自己走回了院子,因此意外得了她那個酒友的青睐,有了第一次假作巧遇的亭中的對飲,後來兩個人便時不時的偷偷摸摸相約對飲,成了酒友。
蘇染染還和人家學會了品酒,知道了淡酒有淡酒的喝法,濃酒有濃酒的喝法,各有各的好。她後來的酒量,那可是相當了不得,本還想着要等顧策回來,找機會吓他一大跳的,可惜她後來入了畫中,就再沒有碰到過一滴酒了。
蘇染染喝了兩小杯梨花白,就停了下來,換了家中的燒酒。畢竟這小老鼠偷燈油,都知道不能可着一盞油燈偷呢,她也得小心着點,一壺只嘗一點,這樣才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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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染染喝的高興,早忘了她上輩子的海量,很大一部份也是後面練出來的了,等她意識到自己可能醉了的時候,已經晚了,她人已經坐在了屋檐上,賞起了一彎小月牙。
別問她是怎麽上去的,問就是不知道,大概乘風而上。她現在更關心的是,要怎麽安全的下去。
然而更可怕的是,她一低頭,就看到了對面廂房中,顧策正站在窗前,仰着臉望向她。她甚至能想象得出來,他此時臉上的震驚表情。
蘇染染自我安慰了一番,她肯定是喝多了眼有點花,顧策那麽忙,肯定早睡了,哪有空大晚上的站窗前發愣呢。
巧了,一開始顧策也震驚的以為自己已經累到眼花了,直到蘇染染轉身,顫顫巍巍的踩着木梯要往下爬。
顧策被她吓的連門都來不及走,直接從窗戶躍了出來,跑過去及時幫她扶住了木梯。結果人家還不領情,還敢松開一只手揮呀揮的,嘴裏還嘟囔着:“沒事,相公你不用管我,我都一個人爬了多少回了,就沒摔到過,也從來沒被人逮住過。”
這邊話剛說完,小姑娘頭一暈,就腳下一滑,向後仰去,被顧策險險的接了一個正着。
這一下子,蘇染染頭更暈了,僅存的那一點點清醒全都被夜風吹跑了。她很自覺的伸手摟住了顧策的脖子,一臉害羞的小聲哄他道:“相公我最近好像變胖了,你還抱得動嗎?胳膊累不累啊?一會回屋我幫你捶背啊。其實我現在酒量可好了,海量,就是今天的酒不太好,醉人。”
顧策胳膊不累,只是被這一聲相公吓得有點站不住。要不是怕吵到師父師娘,他估計早就把人丢下落荒而逃了,結果這會兒卻只能硬着頭皮把小姑娘抱回了屋,安置好了。
好在小姑娘酒品好,被放到床上之後也不吵不鬧,任他幫着蓋好了被子,還主動松開了他的袖子,乖乖的說了一句“謝謝相公”,就歪着小腦袋睡了。
可憐顧策卻睡不着了,他回了自己的屋,好幾次都想再跑到對面去搖醒蘇染染,問問她那個奇特的“夢”裏,到底都夢到了什麽。
畢竟是從小就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姑娘,再沒有人比顧策更清楚蘇染染那些看似不顯眼一點一滴的改變了,聰慧的少年将一切看在眼裏藏在心裏,默默将一切歸咎到了蘇染染那個“夢”上面。
第二日蘇染染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醒來後第一個感覺就是宿醉後的頭疼,然後記憶回籠,感覺就是丢人和膽戰心驚。
海量啊,不會摔呀,呵呵。大意了,丢人了。
聽說有人喝酒之後醒來會把醉後的事都忘光光,不知道她現在忘記還來不來得及?可能是來不及的。
顧策到了學堂,眼底的青色把徐夫子吓了一跳。
一堂課結束,徐夫子立刻把人叫了過去,好一頓訓,訓完之後又開導他,讓他不要因為明年要下場的事太過緊張,不要把身體熬壞了,還是要勞逸結合的。
顧策一臉羞愧的連連點頭,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眯了一會兒,剛好一些,又頭疼起來。這種感覺他還挺熟悉,他喝醉之後醒來不就是這個感覺嘛,看來是家中那個膽大包天的丫頭醒了。
顧策一邊懊惱忘記讓白大娘給那丫頭熬碗醒酒湯備着了,一邊又覺得這樣才好,頭疼的厲害了才能知道錯了,小姑娘家家,年紀不大竟然學會偷酒喝了,就該讓她吃點苦頭才好。
就這樣矛盾的過了半天,直到晌午他出門去了牙行,頭疼才算好了。
買地的事,很快就有了消息,比一家人預想的要快了許多。
顧策去了牙行打聽消息的第三天傍晚,就有人上門來送信了,來的是鎮上一個富商家裏的管事,那管事的說了,他家主人正好在青石子村附近置辦了不少的地,有良田也有荒地,都是連成片的,請顧公子盡管去挑。
被從學堂特意叫回來的顧策一臉的客氣,禮數周全,卻一口咬定自己已經和牙行的人約定好了,定金都已經交了,一事不煩二主,然後客客氣氣的就将人送走了。
這一幕看的來串門的石大富眼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