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突然的嫁妝
那管事的走的時候真是一步三回頭, 要多“依依不舍”有多“依依不舍”,還一個勁的強調他家主子說了,價錢好商量, 就差直接說要白送了。
可惜顧策半點不為所動, 還是将人送走了。
石大富從旁看着,暗暗心驚顧策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定力, 忍不住出言試探陳大勇道:“我說大兄弟呀, 這麽大的事, 你就這樣讓孩子自己作主了?你都不管的嗎?”
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顧策全權作主應對的, 陳大勇除了一開始招待了那管事兩杯茶水又陪坐着說了幾句話外,都沒有再開口過, 還不如石大富和人家寒暄的多呢。
陳大勇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人家進門就說要找阿策了, 明顯是沖着阿策來的, 阿策自己作主就行了,我一個什麽也不懂的大老粗,跟着摻和什麽?”
石大富:“……, 這明擺着有好處的事,阿策就這麽推了,你真的不管管?他去打聽的時候, 那牙行的人不是說現在手頭沒有特別合适的地嗎?難得人家這又有良田又有荒地的, 還是主動找上門來的,我聽着那管事的意思, 還能比外面便宜不少,這大好事送上門,你們怎麽不要?”
陳大勇一臉“你是不是有點傻”的表情看着石大富, 大着嗓門道:“非親非故的,人家為啥要上趕着送好處給咱?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們家只是想安安生生的買幾畝地種,有連在一起的就買連在一起的,沒有就分散着一年買一點,有良田就買兩畝,沒有就買荒地養着,反正買糧吃也餓不着,幹啥要讓孩子欠下這人情債?這将來孩子出息了,人家找上門來有事相求,阿策是理還是不理?要是理的話,到時候要還人家的,就不止省下的這點銀子了吧?再說,讀書人的好名聲那可是花錢都買不來的,我寧肯不買地了,也不給孩子扯這個後腿。”
這話可是讓石大富對這一家子都刮目相看了。他又坐了一會兒,就滿腹心事的告辭回家了。
對于陳大勇想的這麽明白,顧策倒是一點不驚訝,自家師父只是看着有些大大咧咧的,其實好多事心中都明白着呢,再加上對他的在意,才不會被這點好處迷惑呢。他原本倒是有點擔心師娘那邊,如今看來,也不用擔心了,師娘連門都沒出,根本一點想要插手的意思都沒有。
明白歸明白,其實陳大勇心裏還是有些失望的。
一家人又商量了好幾次,最後還是決定要先買些地。這事本來是悄悄進行的,哪成想,顧策因為知縣大人來了一趟,成了鎮上的名人,一舉一動都備受關注。他不過去了一趟牙行,不少有心人就打聽到了消息,這消息就傳開了。
石大富消息靈通,立刻帶了孫氏來串門打聽消息,陳大勇夫婦一聽,幹脆就将話說開了,就說顧策得了賞銀,不想在那幹放着,所以想出了這麽一個主意,他們覺得這事可行,這才讓孩子去打聽消息的。
有人會好奇來打聽消息,家裏倒是想到了,像這樣還有人主動上門來送便宜的就有點出乎意料了。
那管事的上門的時候,陳大勇還挺高興的,這個家裏如今對這事兒最積極的就是他了。結果那管事的上來就說要見顧策,還一直強調價格絕對便宜,地買哪畝還随便讓他們挑,陳大勇又不傻,自然知道對方是有目的而來的,根本不是他一開始以為的是因為急着賣地才特意找上門來談的。
等石大富走了,一直在屋裏忙碌的蘇娘子才出來,半句也沒問剛才的事,先問顧策:“阿策還要回學堂嗎?我先擺飯吧?”
顧策被叫回來的時候已經下課了,就不準備再回去了,剩下的部份在家學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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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娘子就去竈間和白大娘一起忙乎了起來,往日這會兒都會出來幫忙的蘇染染卻不見蹤影。
顧策往師娘出來的屋子看了看,知道蘇染染這是還在躲着他呢,心中無奈極了。
蘇染染偷酒喝那日的事,他根本沒打算再提,更沒打算讓師父師娘知道,甚至那晚離開的時候,還特意幫她收了收尾,散了散屋中的酒氣,結果這沒良心的小姑娘,從第二天開始就一直躲着他到現在。
其實這一點他倒是冤枉蘇染染了。
頭一天,蘇染染的确是因為那日丢了人,又怕他追問那些話才一直躲着他不露面。
但是自從顧策前一日将那幅觀音像完工,還交給了她們一幅複刻版,蘇染染就忙起來了,她這會兒在屋子裏沒出來,就是在忙着幫蘇娘子分線呢,根本脫不開身。
原來蘇染染就覺得刺繡是一門學問,對她這個初學者不太友好,等到蘇娘子開始繡觀音像,她幫着分線打下手才知道,她從前接觸那些簡直太小兒科了,都不好意思再說辛苦。
等到開飯了,蘇染染走出來,覺得整個人都是暈的。
顧策等到吃完飯,才和家裏人解釋了一下那個找上門來的富商的事。說白了,還是因為那日知縣大人對顧策青眼有加的原因,走的時候還許諾顧策可以随時去找他,這才讓一些人動了心思,想通過顧策搭上那邊的關系。
陳大勇一拍桌子,笑道:“你看,我說什麽來着,還好我半句話也沒和那個人多說,什麽也沒讓他打探到。阿策,那箱子筆墨紙硯真的是知縣大人讓人送給你的?”
昨日顧策去了學堂之後,突然就有官差上門來送東西,說是知縣大人派他們來的。
來人丢下一個箱子,只說了一句“大人讓顧公子好好讀書,其他的先不用多想”,就甩手走人了,吓得陳大勇守了那箱子一天,就怕出點什麽閃失,等顧策回來打開一看,才知道那位知縣大人送他的是筆墨紙硯。
這禮物送的就格外貼心了,可是能幫他們省下不少的銀子呢。
顧策無奈點頭:“是真的,不只墨大人送了,金縣丞也送了一份,直接讓人送去學堂了。”
顧策明顯能感覺到,金縣丞送的東西到了之後,關注他的人越發多了。學堂裏的人就不說了,如今連下學回家的路上,都能遇到不認識的人上前來打招呼。這對顧策來說,可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他更願意有一日,憑自己的本事得到這份名氣。
一直安靜得假裝自己不存在的蘇染染這才想起來,關于那位知縣大人的身份,她一直有一個問題還沒有問顧策呢。只是經歷了那晚的酒後失言,她有點被吓到了,不知道現在問的話會不會引起顧策的懷疑。
顧策這兩天什麽也沒問,這可不是什麽好兆頭,蘇染染如今自認十分了解他了,知道這恰恰說明了他心中已經有了懷疑,或者已經有了什麽猜測,正在觀察驗證中呢。
因此,她偷偷往顧策那邊瞄了一眼,就又裝起了小啞巴,決定什麽也別問了,她還是等下次見到金子洛的時候去問他吧。
如今,她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好好幫着娘打下手,她還指望着這幅繡品能幫她娘打出名聲呢。
接下來幾天,蘇娘子将家裏的活計都拜托給了白大娘,母女兩個一心撲在了那幅繡品上。
顧策也沒閑着,牙行那邊沒消息,他幹脆趁着午休自己跑了幾個村子打聽消息,有了結論之後,這才趁着晚飯之後,把打聽的消息說了。
如今青石子村附近能買到的,就只有荒地了。那荒地倒是有連在一起的,卻不多,價錢也要貴一些,分散的幾畝幾畝的,倒是有不少。顧策的意思,是想盡快去看一看,選好了地方就直接買下來。
他早就打聽好了價格,之前就和陳大勇他們說過了。
現在田地的價格比他們原本的預想貴了許多,良田要十二三兩一畝呢,就是荒地,好一些的或者連成片的也要四五兩一畝呢,差一點的也要三兩一畝呢。
陳大勇當時聽到這個價格都被吓到了:“這現在的地咋這麽貴呢?我記得早些年很便宜啊,好像那時候荒地也就一二兩銀子啊。”
顧策耐心解釋道:“這已經不算貴了,若是州府那邊還要更貴呢。牙行的人說,主要還是因為咱們這邊山多,适合耕種的地少,再加上這些年官府鼓勵耕種,老百姓的日子也比從前好過了許多,攢下餘錢就會置辦一些田地,合适的地就越來越少了,價錢自然就漲了一些。我估摸着,要是青陽山真有封山的一天,這地價還得漲,所以咱們這地還是要買一些的,還要趁早。”
陳大勇也是這麽想的:“唉,那咱是下手晚了呀。這次不能再晚了,那咱們就等你旬休那天去看看,那咱們準備的銀子,就只夠買十畝的了。”
“師父師娘,要不咱還是直接買二十畝吧,我倒覺得咱們不一定要買連在一起的,四五畝連在一塊的就行,這樣還能便宜一些,七八十兩銀子應該夠了。之前您和師娘準備了四十兩,再加上我這次得的賞銀就夠了,就是馬車還沒打聽到,不知道餘下的銀子夠不夠。”
陳大勇自然也想多買一些,卻說什麽也不肯動顧策得的那些銀子。
顧策當時沒說什麽,轉過頭卻又特意去找了他們夫婦一趟,提了一個所謂折衷的法子。
他也沒有直接說出自己想的主意,而是先說了一番話來勸他們:“如今街坊鄰居都關注着咱們家呢,那賞銀的事又傳的人盡皆知的,弄的好像咱們發了好大一筆財似的,沒準哪天又惹出什麽事來,倒不如趁此機會把銀子都花出去。至于師父師娘的銀子,還是留着買馬車吧。其實考童生試,就去府城那趟花錢多一些,但也根本用不了這麽多銀子,我手裏這兩年抄書賺的錢,就有十多兩了,足夠了。以後要用的,再慢慢賺呗。師父師娘養我這麽多年,為我花了多少銀子,算都算不過來,怎麽如今就花不得我賺到的銀子了?”
顧策到底年紀小,要先打好基礎練好字,因此這兩年才開始接一些抄書的活,扣除花銷之後還能攢下這些銀子,已經很了不起了,更別說他去了縣城書肆接的活,價錢已經漲了許多,以後也只會賺的越來越多。
陳大勇這會卻倔強起來,怎麽也勸不通,一門心思認準了,家裏又不是沒有銀子,怎麽能用孩子得的銀子去買地呢,這不是占孩子便宜嗎?
一家人推來讓去半天,顧策這才假裝退了一步,提出了他早就想好的法子:“師父師娘不肯用這銀子給家裏買地,那不如這樣吧,我把賞銀拿出來買地送給染染吧。這次買地,我買十畝,師父師娘買十畝,我買的那十畝都記在染染名下,将來給她做嫁妝,染染也是大姑娘了,這些也該準備起來了。這是我做為兄長的一份心意,師父師娘就別攔着了吧。至于家裏的地,以後再慢慢攢,一年買點,積少成多吧,正好現在也不适合買太多,太紮眼了,再說三年後也是要繳稅的,還不如等我中了舉之後可以免稅的時候再說。”
這話說的陳大勇夫婦都傻眼了,不知道他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顧策笑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在那些有錢人家,自家妹妹成親,當兄長的添一些嫁妝,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咱們雖然不是什麽有錢人家,別人有的,我又有能力為染染做到的,自然也要讓她有。”
蘇染染拿到那地契的時候,更傻眼,尤其是知道這是顧策以兄長的身份為她準備的“嫁妝”的時候,她簡直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這可真是活久見,這世上除了她,怕是再沒有第二個女子能收到曾經的夫君給自己準備的嫁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