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格外稱職的師兄
金如意也被她逗笑了, 笑過之後,又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一臉不相信的模樣道:“你這丫頭, 什麽時候這麽有本事了?那圖樣真是你一個人畫的?”
蘇染染知道, 好友這是起了疑心了。她倒不害怕,她從決定畫這兩幅首飾圖樣的時候, 就已經做好了會被好友疑心的準備。
因為, 她這設計首飾和畫圖紙的本事, 就是上輩子金如意手把手教給她的。哪怕她刻意畫的粗糙,只把大致樣子都畫好了,還故意犯了幾個小錯誤, 這樣的圖紙也不是她一個外行人該有的水平。
蘇染染這樣做,也是下定決心, 要讓家人朋友一點點接受她的改變了。
她畢竟換了一個芯子, 哪怕她願意裝做一點點長大一點點有了變化的樣子, 有些變了的卻是回不去了,假裝的總會有痕跡,真正親近她的人怎麽都會察覺, 比如她爹她娘,比如聰明如顧策和金如意。
更何況,她已經不願意一點點長大了, 更不願意在這些最親近的人面前裝模作樣。
她在顧策的書房中, 聽到過很多,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比如人要居安思危,比如只有自己變得強大了,才能護住你在意的人。
她要變得厲害一些, 好保護這個家,她還有好多願望想要實現。她想要家裏的日子過的更好,想讓爹爹再也不用風裏來雨裏去,想顧策能順順利利的一路考入京城,想将來弟弟出生之後,也能讀書習字,想他能快樂長大,想爹娘能身體康健平安到老,甚至想有一天能帶着爹娘弟妹出去走一走,看一看顧策口中那個幅員遼闊的大安。而這一切,都需要銀子,很多很多的銀子。
她總算給自己想好了賺錢的路子,畫這兩張圖紙,既是真心想送好友一份合她心意的禮物,也有想借好友的眼光為自己把關的意思。剛才金如意的反應,已經給了她很大的信心。
她迎着金如意的目光湊了過去,親昵的挽着她的胳膊,笑道:“畫雖然是我一個人畫的,顧策和我娘也都功不可沒。我去借用過娘的釵環耳飾,還和她學過怎麽畫花樣子。我還去拜托顧策教了我臨摹的畫法,又練了許多天,才畫出這副模樣。主要還是我太笨了,要是我能學得快點,這會兒你的首飾都戴上了。不過他和我娘還都沒有見過這圖紙呢,我想第一個拿給你看。”
這件事,到底還是要把顧策推出來當擋箭牌才行。她要是想讓自己的這個本事能見天日,就得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出處。她總不能說是在金家偷的師吧,因此才特意去拜托了顧策,趁着他讀書之後休息的空檔,請他指點自己作畫,學了一些東西之後,又做出一副日日躲在屋中練習的模樣,最後才敢拿出這兩幅“作品”來。
上輩子,顧策和如意都說過,真正學到自己手裏的才是本事,比如讀書寫字,比如繡花作畫。
可惜她從前不曾在意過這些,都是為了多一些能纏着顧策的借口,才央着他教自己畫畫的,人家教了,她卻又不肯好好學,只學了一個皮毛,連那幅勉強拿得出手的村居圖,都是顧策幫忙潤色修改過的。
那時她會如此,自然是有些自作聰明的小心思的。她是想着,若是她學會了,以後又拿什麽借口來書房找他,又拿什麽借口央他幫忙畫花樣子呢。
蘇染染說完,就等着金如意問她什麽。
金如意是覺得有些不對勁的,這種不對勁并不是因為小夥伴在她不在的時候,突然就學了新本領,也不是因為那首飾圖上外行人不應該知道的一些比例細節。這就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讓她意識到,蘇染染與從前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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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有疑惑,最後卻什麽也沒問,而是突然伸手捏了捏蘇染染的臉蛋,看她瞬間就疼的掉了眼淚,這才松手,一臉鄭重的叮囑她道:“若是有什麽事需要幫忙,記得和我說。要是沒什麽事,小姑娘就應該有小姑娘沒心沒肺的樣子,你還小呢,不着急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突然擺出一副大姑娘懂事的模樣來,看的我怪不習慣的。”
這話說的,好像她不是比蘇染染大三天,而是大三年似的。
金如意說了這次要一切從簡,還叮囑了滿府的人都不要過來湊熱鬧。因此,她提前就收了禮物一籮筐,這一日的家宴,人卻并不多,且都是金如意往日裏最親近的。有金老爺子金老夫人,金如意的爹娘,金子洛,蘇染染和顧策,還有一位風塵仆仆從府城趕過來的,金如意那位從小就定了娃娃親的馮家表哥馮哲。
這位馮公子是金老夫人娘家那邊的一個小輩,家世不錯,長的也挺周正,而且果然如金如意所說,是一個書呆子。席面上,隔着屏風,都能聽到他扯着顧策和金子洛讨論學問的聲音。
這位和金如意可是一對歡喜冤家,上輩子直到蘇染染死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兩個孩子的爹娘了,還天天床頭打架床尾和呢。從前蘇染染對他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如今隔着屏風見了,忍不住替好友感到高興。
金如意她娘前陣子去府城看鋪面了,這次也是為了給女兒過生辰,快馬趕回來的。這位夫人獨挑一房,是一個有手腕的,對着金如意和幾個年輕人,卻是和顏悅色的,還特意喚了蘇染染過去說話。
蘇染染看着她疲憊的神色下掩不住的幾分虛弱,想到從前這位嬸子英姿飒爽的模樣,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就想到了蘇娘子被接回來那天,心中一跳,席上就格外留心她。
她留意到,金夫人席上除了給母親和女兒夾菜,自己基本沒怎麽動筷,偶爾吃幾口,還都避開了那些魚肉葷腥之物。
蘇染染心中那近乎荒謬的直覺越發強烈,忍不住更加留意那邊的動靜,後來還是金夫人察覺了,笑着看了過來,她才收斂了一些。
晌午吃過飯,幾位長輩都去休息了,金如意也帶着蘇染染回房去小憩。臨走的時候,她這個壽星直接和金子洛約好了,等晚些時候日頭降下去一些,五個人一起去後山玩。
蘇染染心裏惦記着金夫人的事,哪裏睡得着,睜着大眼睛躺在那裏,拼命的回憶着上輩子的事。
她記得,如意後來是沒有兄弟姐妹的。
她與如意雖然要好,卻因為家世和平日裏所接觸圈子的不同,她們并不是總能相見的,如意一年之中,有許多時候是住在安縣陪外祖父外祖母的,再加上還要和她的爹娘學着做生意,一起外出巡視鋪子,每次見面都會相隔一段時間。所以她對金家的事其實了解的不多。
她記得大概是半年後吧,因為生意做到了府城,如意家裏在府城置辦了院子,舉家搬走了,在那之後,兩人見面就越發難了。
當年她家出事的時候,如意已經許久沒有露面了,她和顧策去縣衙報官想為她爹讨公道時,顧策卻被那貪官打了板子,她當時六神無主,曾去安縣的金家二房求助,當時沒能見到兩位老人家,他家的管家卻是幫了忙的。
那管家倒是說了一嘴,說是府中的主子都不在,有事去了府城,他做不了別的主,卻幫忙雇了馬車将他們送回了青陽鎮。
後來她家搬到了鄉下,如意才得了消息一路找來。
見了她,如意還愧疚的不行,說是因為外祖母的身體不好,她們一家出門求醫去了,剛回來,這才錯過了這件大事,沒能幫上什麽忙。臨走的時候她執意給蘇染染留了一張銀票,讓她留着應急用,那張銀票後來蘇娘子病重的時候,還曾幫忙拖了一段時間。再後來就是她成親之後,如意匆匆的露了一回面。
等到兩人在京城重聚,她因為日子過的不好,不願意提從前的事,如意倒是夫妻恩愛,兒女雙全,卻也很少提家裏的事,因此,她現在回想起來,竟是想不起來什麽了。
小憩醒來,金如意果然拉着蘇染染去了後山玩耍,同行的還有那位馮公子、金子洛和顧策。
幾個人玩了一個多時辰,摘了果子采了蘑菇,還一起去河邊摸了魚,這才打道回府。摸魚的自然是少年們,蘇染染她們兩個只能遠遠的看着。
蘇染染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這次也玩的滿頭是汗,小臉蛋紅撲撲的,很是開懷,惹得金如意一臉的得意:“我就說你從前太悶了,應該多和我一起出門玩幾次,你看,今天你那毛病都沒犯過吧。”
蘇染染笑而不語,她今日還不是舍命陪君子,為了陪好友好好過一個生辰,彌補一下從前的遺憾,也給兩個人多留下點美好回憶,這才跟着一起瘋的。
不過今日她倒是真的沒吃什麽苦,顧策這個師兄今日實在是稱職貼心的很,亦步亦趨的跟着她,照顧的十分周全,遠遠的看到一個石子,都會先幫她踢開,省得她硌了腳,惹得兩個小姑娘連連稱奇,不知道今日這位大才子是怎麽了。
因為顧策第二日還要去學堂,他和蘇染染回了莊子,就告辭了。金子洛得留下來住一晚,陪陪伯祖父伯祖母,等明日一早他再騎馬趕回青陽鎮。
蘇染染走的時候,特意拉着金如意的手躲到一旁,羞羞答答的附在她耳邊說了一通關于金夫人的悄悄話,還教她可以明日借口自己不舒服請大夫過來順便給金夫人看一看。
金如意聽了她的話,強忍了半天,還是破了功,撲上來抱着她捏了又捏,一邊還叫着:“哎喲,我家染染可真是太可愛啦。要真是像你說的那樣,我回頭就讓人做一個匾,上面刻上送子小娘娘幾個大字,敲鑼打鼓的給你送家裏去。”
她越說笑的越厲害,直把蘇染染惹生氣了才罷休。
蘇染染氣的直跺腳,瞪她道:“你就試試怎麽了?我當時就是因為看我娘臉色不好,才堅持去醫館的,結果怎麽着。你就試試呗,就當關心關心嬸子了呗。”
金如意這才不敢笑了,趕緊點頭應下。
蘇娘子有了身孕的事,她是知道的。這段時間她雖然一直陪外祖母住在莊子上沒回去,卻有金子洛這個傳聲筒,家裏的下人知道她關注蘇家,過來的時候也會帶來一些消息。
她想起自己當時聽說染染要有弟弟妹妹時的羨慕心情,不由盯着遠去的馬車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