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佛曰:不可說

夏青溪将翡翠牌從水坎捧着的盒子裏拿出來,沉甸甸的壓手感伴着絲絲的冰涼滑膩由手心傳遍了全身。

這枚翡翠牌上不雕一物,平整光滑簡潔純粹。

不知是這世間無一物配得上這翡翠牌還是它的主人着實不知道該雕琢什麽好。

夏青溪看得瞠目結舌,以至于回府的路上一路緊緊捧在懷裏,生怕它跑了一般。

剛進屋,覺非便從外面進來了,兩人不約而同地道:“我有事要跟你說。”然後又一起道:“你先說。”

覺非溫柔地注視着她:“姐姐先說吧。”

夏青溪笑着點點頭,朝着門口東張西望了幾眼,做賊似的拉他坐下,将懷裏的小紫檀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遞過去,興奮異常:“覺非你看,今年的寶魁咱們拿定了!”

她眼裏閃着晶瑩的星光,流彩熠熠,映照着勝雪的肌膚更加明豔動人,須臾花開,剎那雪亂,解頤一笑含展了風華。

覺非怔住了,不知是因為翡翠牌子還是因為她。

夏青溪拍了拍覺非的肩膀,開懷道:“怎麽樣,震撼到了吧?”

看覺非點點頭,她又問道:“覺非剛才是要說什麽?”

覺非把盒子蓋好輕輕放在桌子上,對着她笑笑:“也沒什麽,就是想跟姐姐商議下鬥寶大會的事情,既然姐姐拿來了這塊翡翠牌子,那咱們四顧典當定能拿到寶魁了。”

回來的路上,覺非将袖袋裏的拜帖拿出來看了須臾,搖搖頭又放了進去,快步走了。

晉王府書房。

一身錦衣裘袍的男子,将身上的大紅洋謅銀鼠披風搭在椅背上後,自顧自地坐下拿起茶壺倒了杯水。

那人呷了一口,将杯子捏在手裏把玩着,半是揶揄半是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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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帖連拿都沒有拿出來,還搭進去個翡翠牌子,自古美人敗英雄,我倒好奇這夏七姑娘到底是何等絕色,竟然能把晉王殿下迷惑至此,不如晉王把她叫來,也讓我開開眼,看是什麽樣的婦人能把殿下勾得神魂盡失……”

夜川過去奪過他手裏的杯子:“不勞墨大執事費心了,以前還真不知道墨大執事還有愛管本王閑事的雅興。”

男子伸手又将杯子撈了回來:“這世間,除了生死皆是閑事,我又有何管不得?”

說着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走到書案前拿起上面放着的一張拜帖打開看了一眼:“釋塵大師恐怕還要再等些時日了。”

“既然這麽怕他等,那墨執事不如直接告知本王,豈不是省了許多麻煩。”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該知道的終會知道,該遇到的終會遇到。”

“就像我遇到你,是你覺得我該遇到了,所以我便遇到了?”

“不可說,不可說。”

翌日水雲間。

随着鬥寶大會越來越近,覺非也越來越忙,已近午時他還沒有從房裏出來。

丫鬟書童已被遣離,屋內立着一名穿着怪異樣貌頗有異域風情的婦人,一雙丹鳳眼挑了下望向覺非:“江……夏覺非,水雲間的夏主事,爾出久矣,何時思複?”

覺非轉身之間白衣飄飄氣定神閑:“這裏就是我的家,何來久出?何來歸複?”

那婦人調侃的一笑:“莫不是在外久了,這許多事都忘記了。”

“月別枝,有些事,不可強求。”

“呵……你我都逃不脫命數。”

“都沒有抗争過,又怎知逃不脫。”

“抗争了也是枉費。”

“若我盡力後還依然如此,那我便認了。”

月別枝将手搭在覺非肩膀上,臉慢慢移近幾乎要貼上了他的,熟悉的氣息呵在他的臉上,她輕語呢喃:“何苦來着。”

覺非并沒有推開她,而是低聲道:“釋塵大師的寶貝恐是用不上了。”

聞此月別枝長喟一聲:“你們一個個的……”

明日便是三年一次的鬥寶大會了,夏青溪無比激動,臨睡前又将枕邊的小匣子掏出來抱在懷裏。

這幾日她都是如此入睡的,今晚也不例外,她打開匣子,将手伸了進去,摸索了半天,忽然騰地一下坐在了榻上。

夏青溪覺得太陽穴鼓脹地生疼,全身上下一陣酥麻,她火急火燎地喚盈歌過來。

盈歌三步并兩步,由于跑的太急差點跌倒:“姑娘,姑娘沒事吧?”

夏青溪猛地一把将盈歌拉到榻沿上坐下,将匣子遞了過去語無倫次道:“沒了……盈歌,牌子……你看,翡翠牌子沒了!”

盈歌接過匣子一看,裏面空空如也。

她蹙眉回憶今天有誰進過姑娘的房間,思索了一番并沒有結果。

夏青溪一下癱軟在靠枕上,腦子裏飛快地轉動着,她在想弄丢了翡翠牌子拿什麽還給晉王,在想明日的鬥寶大會如果沒有這個牌子她應該拿什麽去争寶魁,在想應不應該告訴覺非,在想到底是誰偷了牌子。

知道她有這個翡翠牌子的只有盈歌、覺非、晉王和水坎,可他們之間誰都沒有來偷的可能。

她感覺頭很疼,腦門突突地跳着,如果告訴覺非,一夜之間恐怕也弄不到替代的寶貝。

他們典當裏幾件最值錢的物什夏青溪都如數家珍,就算告訴他也只是多一個人着急而已,于是她打定主意自己想辦法。

摸着下巴想了一會,她拍了拍坐在榻沿上哭的差點噎住的盈歌:“別哭了,我自有辦法。”便将小匣子放回枕邊熄滅燭火躺下了。

夜裏下了很大的雪,這并不影響大家參加鬥寶大會的熱情。

論規模資歷,東西當鋪是京師最大的典當行。

天還沒有亮,內院便被鏟掃幹淨,幾根一抱粗的活動柱子被拿了出來擺在內院四角,特制的油布竹簾将內院罩了個密密實實不進一絲風雪。

昨夜住在驿館的外地典當掌櫃們也帶着寶貝陸續到了。

夏青溪一襲男裝與覺非如約而至,她将匣子捧在懷裏,覺非并沒有看出有何不妥,只是盯着她的臉不說話。

“不用擔心,你看現在奇珍異寶雲集,我就算是生出三頭六臂來也莫能引以為奇,更何況只是眸色不同呢。”夏青溪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內院搭建的棚子裏熱鬧非凡,人頭攢動盛況空前。

幾名穿着大紅色衣衫的典寶正忙着統計各家鬥寶的寶貝。

來人不論寶貝大小與種類皆按先後統計的順序十個編為一組,由十大典司選出第一名,發給銅片,是為一鬥。

一鬥相當于最初的海選,所以人數衆多,全部選完大概需要一天的時間。

夏青溪與覺非統計了寶貝,便在一旁等待典司的評選。

只見十件寶貝被依次擺在一張長桌上由典司一一評鑒。

一旁的覺非問夏青溪:“姐姐怎麽不将那匣子打開直接把翡翠牌子亮出來?”

夏青溪撓了撓耳朵輕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抻過頭去耳語道:

“不急,不急。這才一鬥而已,我研究過了,那個匣子是極為稀有的老金絲楠木,雕工極為了得,我仔細看過,上面的羽毛都清晰可見,龍鳳的眼珠內嵌的是紅寶石與黑曜石,還可以轉動,栩栩如生,巧奪天工。不管是這份匠心還是雕工一看就是出自大家之手,過三鬥應該沒有問題,放心吧。”

翡翠牌子被盜,所幸那賊還有點良心,把盒子留下了,事到如今,只能以這盒子來參賽,能走到哪一步,全憑天意了。

毫無懸念地夏青溪拿到了他們那組的銅片,明日再來便要持銅片入場,每組被淘汰的九人便不可再進。

所以即使今日被淘汰了,那些人也并不着急走,而是逗留于此抓住這個機會多看幾個寶貝多漲一點見識。

同組其他幾個人對這個楠木小匣子也是啧啧稱道,夏青溪将匣子揣在懷裏,客套着點頭回應,将銅片收好便同覺非一同出了東西當鋪。

晉王府書房。

如這寒冬的雪夜一般,夜川冷峻的臉上面無表情,聽完火離彙報完情況後,冰冷的吐出幾個字:“繼續查,後日之前務必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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