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3)

面色也絲毫未變,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仿佛剛剛出聲招呼馮丹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此時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經放在了他自己的手上,似乎其他的萬事萬物都跟他沒有半點的關系。

到了這個時候,馮丹也已經看清,他的手中正端着一只夜光杯。杯壁極其輕薄,淡淡的青玉在珠光下呈現出幾近透明的質感,映襯得其中琥珀色的美酒秀色無雙,配合着它撲鼻的芳香,愈發令人心醉神迷。

無論是杯還是酒,即便再外行的人也只消看這一眼便可知道,這絕對都是極品。

而這位據說平時很節儉的老頭兒,今晚竟然也穿起了極其精美的青絲織錦正裝。低調,卻愈發顯得奢華。跟滿壁的绫羅、遍室的珠寶交相輝映,足以晃花了一般人的眼,迷亂了一般人的心。

可惜,馮丹并不在此列。

她靜靜站在那裏,從頭到腳,幾乎連跟頭發絲都沒有顫動。

她的心中也是異常的平靜。

在江湖中歷練了這麽久,她已經學會,無論什麽時候,人都不應該失去自己的冷靜和風度。特別是,當一位公主面對着她的叛臣的時候,勇敢沉穩的心态,比什麽都重要。

霍休還在看他的酒,而馮丹卻在看他。

他的年紀似乎比獨孤一鶴還要大。整個人矮小、精悍、幹淨、硬朗,如同一只被歲月風幹了的堅果,并不好看,但是卻生生有着一種牢不可破的感覺。

他就自自然然地坐在那兒,然而馮丹忽然卻發現,她無論從哪個方向對他出手,都将會導致不可避免的失敗。

因為他雖然明明表現那麽随意,應該處處都是破綻,竟偏偏沒有一個破綻可以下手。自從她開始在江湖上混以來,大大小小的架也打了不少了,但她卻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人。一個不對他動手時他滿身都是破綻,想要出招時卻一處破綻都消失不見了的對手,豈不是完全都沒有戰勝的希望?

當世的高手她已經見過了不少,就連西門吹雪、葉孤城、陸小雞和獨孤一鶴都沒有給過她這樣的感覺,可以想見,這其貌不揚的小老頭兒,武功到底有多麽的深不可測了。

她忽然明白了為何獨孤一鶴要铤而走險,為啥連陸小雞都差點遭了他的道兒。單論智謀,霍休已經很可怕,再加上他這一身恐怖的武功,那可真的可以算是天下無敵了。

馮丹的心沉了沉,但是卻仍是很鎮定。

霍休還在看他的酒,馮丹卻不想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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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專門走了這麽遠的路,可不是為了站在這裏盯着他看的。“用眼神殺死你”啥的,可不是對誰都有效。獨孤老将軍那種耿直的人是可以,霍老頭這種權謀之臣,對心理戰術基本上是免疫的。

而且偶爾失足的忠臣跟隐藏良久的內奸怎麽會一樣?

所以馮丹果斷放棄了一切幻想,在霍休看酒得正出神的時候,也淡定地無視了他的存在。

她徑直走過去,坐在了長桌的另外一面。那兒,也有一只同霍休手上那只一模一樣的玉杯,裏面也盛着琥珀色的美酒。

馮丹輕輕端起杯子,用在現世品紅酒時學會的标準姿勢将玉杯的底托起,緩緩輕搖,雪白的手指托着淡青色幾近透明的玉杯,映襯着其中琥珀色發着微光的酒液,莫名的和諧優雅,實在是美到了極致。

她輕聞淺酌,只覺那酒入口微辛,回味清甜,帶了一點葡萄的果香,果然是純正的古種紅酒。

極品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啊,果然之前喝得都太僞劣了。這老頭兒實在太會享受了,單單是酒就弄的到這種等級的,他這日子過得實在是太舒服了。

被自己冷淡以對的客人如此自顧自地落座開喝,霍老頭居然還是很沉得住氣,仍然是喝着他自己的小酒。馮丹便也沒有再理會他,自己慢慢地繼續品起酒來。

眼看着一杯酒就要喝完,霍休卻忽然撫掌而笑。

馮丹的手卻仍是很穩,只是略略擡起眼睛,靜靜地看向他。看她如此,霍休笑得竟似愈發開心,他放下了杯子,悠然道:“如此順利地進了我這小樓,還敢坐在我對面喝酒的,你是第二個人。”

馮丹微笑,等着他繼續。

有的時候,只要有個人先開口了,要再停下來,恐怕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不過,說的越多,往往就會失誤越多,氣場也就越弱。但是沒有人是無懈可擊的,霍休也是如此。總是有些東西能夠讓他開口,何況這一次的相見,他要說的欲、望恐怕原本就比馮丹強烈。

他需要的,不過就是個臺階而已。

果然在馮丹露了一手異常專業優雅的品酒技術之後,這老頭便終于破功,肯重開金口了。

然而他畢竟也不是普通人。他竟沒有順着起頭的那個話題繼續,而是略頓了頓,方才話鋒一轉,接着道:“皇族近兩代雖然人才凋零、愈發不濟,但你,倒很是不錯。”

“很不錯”麽?這是她近來第二次聽到有人這麽評價她了。看來,這兩個月來,她這公主的職業,幹的也勉強還算是合格吧?

一個兩個都這麽說,看來她還真的不錯喲,要知道這倆評論員可是牛叉哄哄、眼睛只看着天上的白雲城主和霍休耶?

馮丹暗暗蕩漾了下,面上卻仍是保持着丹鳳公主高貴淑女的模樣,微笑道:“閣下過獎。”

霍休看了她一樣,忽然嘆了口氣,搖頭道:“只可惜,你投錯了胎。你本不該姓上官的。”

馮丹繼續微笑,目光卻忽然變得鋒利冰冷。

就像一柄劍,已經做好了随時出擊的準備。

然而霍休卻仿佛對她的殺氣視而不見,他的表情仍是十分淡然,淡然中竟還帶了幾分悠閑。

他舉起夜光杯又喝了一口葡萄酒,這才微笑着道:“很不錯,如果我再年輕十幾歲,或者我會考慮同你一戰,如果我再年輕二十幾歲,或者我都會考慮将你征服……但是現在,我實在是什麽力氣都不想再浪費,無論是打架還是上、床,我都已經沒有興趣。”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刺耳,一般的女孩子聽了這種話,很難能控制住脾氣不發怒的。但是馮丹偏偏就可以,她不但沒有發怒,面上竟然還帶着淡淡的微笑,打從她進門開始,她的儀态就沒有出過分毫的差錯,她已經是個真正的公主。

想來她的表現實在是太過完美了點兒,故而大約連霍休這老頭竟然也都想試試,能不能讓她失态那麽一次半次的,所以才說出這麽樣刺耳的話來吧?

但是,顯然,這一次他只有失望了。

不過令人奇怪的是,他的表情卻仍是沒有什麽大的變化,甚至笑得更暢快了。

如剛才的微笑不同,他這一次竟忽然拊掌大笑。

一面笑一面道:“好,好,好!不愧是金鵬王朝最後的公主,也不枉費我為你準備了這麽好的一座墳墓。”

墳墓?

馮丹聽得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原著的結局。

這小樓原本可不正是用來困住陸小鳳軍團的,怎麽現在是她了?

難道他們已經落網了?

不可能,她方才進來的時候,所有的機關明明還沒有啓動,她相信霍老頭從不做無準備之戰,那麽,就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了。

他們還沒來。

既然沒來,那就還有戲。

不到最後,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故而,她的臉上也浮現出溫柔甜美的微笑:“若是能有個這樣的墳墓,倒也的确不錯。只不過,要我安心躺在這裏,恐怕也沒有這麽容易。”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熬夜更出來一章,發現根本打不開後臺,于是力竭去睡,上班偷更一章,今晚繼續。

略補了下,字數太多,所以還是拆成兩章O(n_n)O哈哈~下章通關。

☆、45最新更新

到了這個時候,她的語氣竟然還很輕松,連霍休都有些驚異了起來,他忍不住開口問道:“你不怕?”

馮丹笑笑,道:“自古邪不勝正,說不定事情很快就有轉機。”

霍休聽她如此說,仿佛忽然聽了個極大笑話一般,大笑着道:“你的人早就已經死光了,還能有什麽轉機?”

馮丹的笑意愈深,淡淡道:“所謂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會出手了結你的,也不一定非要是我的人。”

霍休笑得愈發開心:“小女娃好大的口氣!可惜,這地方尋常人根本很難尋到。就算僥幸尋來了,也不一定能順利到的了這裏。”

這話說的倒不錯。

這世界上,有勇氣相信對手的人,恐怕并不多。而這小樓看着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作為令人聞風喪膽的“青衣第一樓”,其中機關的巧妙又怎麽是凡人可以輕易窺見的。據說只要有一步沒有按照他給的提示做,那下場恐怕就只有死了。

只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故而馮丹仍是帶着微笑,悠然道:“不錯,要安全到這裏的确不易。但事無絕對,你方才不是說,我是順利到了這裏的第二人麽。”

霍休的臉色略變了變,很快地又恢複了平靜,冷笑着道:“你是說陸小鳳?他是不錯,可惜,還不夠聰明。這個時候,他恐怕已經認定此間事情全然了結,早又去尋着其他閑事來管了。”

馮丹心中一震,面上卻仍是很平靜,竟然還能微笑着道:“一個不夠聰明,偏又喜歡管閑事的人,還算什麽不錯,豈不根本就是個混蛋?”

霍休悠然地笑道:“雖然是個混蛋,卻是很不錯的一個混蛋。我已經為他安排好了這件公案的結局,他也一一按照我的安排了結了這件事。如此聽話的混蛋,世上已經不多,所以此間事情真正了結之後,我坐擁富貴,棄樓另居,也不會忘記偶爾安排點兒好酒引他品聊,權作一戲。而你在這墳墓中安心沉睡、終究得以公主之禮入葬,也算死得其所。如此,大家皆大歡喜,豈不妙哉?”

馮丹笑了笑,道:“看來你已經為每個人都安排好了一切,倒真是辛苦了。不如我送句話給你,權做回禮。”

霍休的表情也很輕松,點頭笑道:“沒想到真正的丹鳳公主竟如此禮數周全,不愧是帝國貴嗣,飛燕那丫頭果然不及你萬一。”

馮丹笑道:“閣下過獎了。得到的多些,承擔的自然也要重些。我與她自然是不同的。”

霍休一笑,悠然道:“這話不錯,只是不知公主殿下要送我一句什麽話?所謂投桃報李,殿下若有什麽臨終遺願,我倒可以試試能否滿足于你。”

馮丹輕輕放下杯子,微笑道:“遺願就不必了。因為我想跟閣下說的是,一個人若真以為自己可以安排一切,把別人都當做笨蛋,那麽他才是真正的自作聰明。”

霍休笑了,正待說什麽,臉色卻忽然變了。

他已聽見了室外傳來的聲音。

馮丹也聽見了。

所以她的表情更加愉悅,微笑着接着道:“凡是自作聰明的人,都是真正的笨蛋。”

她話音未落,已經有個人嘆息了一聲,接口道:“不錯,自作聰明的都是笨蛋,大笨蛋。”

這句話的餘音還未散,已經有個人飄落在她身邊,如同樹葉一樣輕盈,卻如閃電那樣迅速。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除了神通廣大的陸小雞,還有誰能在闖關結局來臨之前,如此精準地出現?

陸小鳳的目光從霍休面上掃過,然後在馮丹的臉上停下來,錯愕之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豔。

馮丹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卻終究忍不住嘆了口氣,緩緩道:“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大笨蛋,現在看來,你總算還不太笨,最多是個小笨蛋。”

陸小鳳苦笑道:“公主果然深藏不露,我萬萬想不到,有一天你竟也能如此言辭鋒利。”

馮丹悠然道:“因為你雖然是個小笨蛋,但卻是個大混蛋。無論是誰,對着大混蛋說話,自然總免不了是要尖刻些的。”

陸小鳳忽然發現馮丹不是一般的會說話。一個本來很會說話的男人遇到了個更會說話的女人,那麽就只能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既然什麽都說不出來,所以他只有苦笑。

他笑得雖然有些難看,也并不怎麽開懷,不過馮丹卻已經看出,他在那一瞬間,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故而她也抖擻精神,蓄力待發。

然而霍休卻忽然笑了。

馮丹雖然因着陸小鳳的出現,心中底氣更足,但此刻卻仍是不得不佩服這老人。到了這種時候,還能笑得出來的人,不論成敗,都已經算是個人物。

陸小鳳顯然也是如此想。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道:“你的錢已經多到幾輩子都花不完,為何還要做這種事?”

霍休的笑容忽然不見了。他瞪着他,冷冷道:“你若有個老婆,白天反正也不用,肯不肯讓別人碰她?”

陸小鳳苦笑:“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來,這都是一回事。這些錢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樣,無論是誰,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碰。”

陸小鳳嘆息了一聲,終于開始了他對本案的神推理。馮丹一直對他的這種堪比名偵探的外挂技能十分好奇,此刻能見一回現場版的,倒也新鮮。所以她雖然早就對真相了解了個大概,卻仍是聽得津津有味。

拍案驚奇之陸小雞現場版,果然名不虛傳,真是比評書還好聽。

果然一切的起因是嫉妒丹鳳地位的上官飛燕離家出走,被霍休發現,加以利誘,狼狽為奸設下了這個圈套。只是因為馮丹的活躍,給他們的行動帶來了很大的不便。幸好,最後一切還是按照霍休的計劃順利進行了下去。

獨孤一鶴雖然沒有死在霍天青和西門吹雪的手裏,但他服藥自盡且墜崖之後也沒上來,自然是死透了的。霍天青被設計幫霍休頂了缸,上官飛燕也死在了霍休的手裏,朱停和老板娘甚至上官雪兒也都困在了這小樓中。花滿樓和西門吹雪雖然沒又一道被困,但他們此時還在為峨眉的兩秀療傷,不知道跑到哪個犄角旮旯裏去了。特別是花滿樓,竟然連小樓都沒有陪着陸小鳳來。所以,估計直到馮丹他們被困死之前,他們也找不到這裏來了。

一切都基本按照霍大導演的劇本來的,所以,最後才會有他們在小樓相聚的這一刻。

沒有十足的把握,這老狐貍怎麽肯輕易現身?

厲害又惜命的人,幾乎已經不敗。兼之他狡兔三窟,若是一擊不中,讓他逃脫,到時候他東山再起,不但很容易,等他重整旗鼓再出手的時候,必然也更加難對付。

所以要完全戰勝這樣的人,只有讓他先“勝”。

至此,馮丹才終于明白了獨孤一鶴的苦心。

她自在旁邊歡樂地圍觀,陸小鳳和霍休卻已經一問一答,進入了推理尾聲。

話都說完了,就是時候要動手了。馮丹正想着站起來跟陸小雞組隊,沒成想霍休微微一笑,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然後,就聽見轟的一聲,屋頂上竟忽然落下一個鐵籠子來,将霍休連人帶坐榻都罩住。

馮丹精神一震,暗道傳說中的“作繭自縛”終于來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次還有沒有人幫忙破壞掉外頭的機關了。

她已經知道了劇情,自然很是淡定。陸小鳳卻是真的有些詫異,他皺了皺眉頭,看着霍休問道:“你及時變成鳥了?為什麽要把自己關在籠子裏?”

霍休笑了笑,正待回答,馮丹已經嘆息着道:“因為他要從那籠子裏下去。”

霍休大笑:“公主果然冰雪聰明,可惜殿下的墳墓,便不得不同別人分享了。好在這小子也算不錯,給殿下殉葬,也說得過去。”

馮丹笑了笑,轉頭看了陸小鳳兩眼,搖了搖頭道:“閣下太過小看我了,他雖然不錯,但是說到要給公主殉葬,卻還是差了一點兒。”

霍休笑得連眼淚都快出來了,撫掌道:“好,到了這個時候,公主還能如此,實在難得。不過現下急切尋不到什麽更好的男人來殉葬,請殿下将就些罷。待我出去之後,再尋幾個好的,補給殿下罷。”

馮丹笑道:“如此甚好,你為何還不速速離去?”

霍休笑道:“雖說我同公主相見恨晚,也很想陪陸小鳳聊聊天,但既然公主如此說,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只要我的手再這麽一按,我的人就不見了,以後也再也不會相見了。”

他一面說,一面在坐榻上按了一下。然而他的人卻并沒有不見,他臉上的笑容卻忽然不見了。

之前他同馮丹一唱一和,陸小鳳聽得似乎已經有些呆住,到了這個時候,卻也不得不苦笑着道:“你為什麽還不走?”

霍休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是給人忽然在鼻子上打了一拳。

然後他便忽然暴怒了起來,似乎要跳起來跟馮丹和陸小鳳拼命。

然而他一運功,臉色便忽然漲紅,繼而慘白,跟着竟忽然倒了下去。

事情發生的太快,馮丹和陸小鳳不由得都有些錯愕。片刻之後,似乎才忽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他們這才連忙沖上去查看。

卻見不過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霍休竟然就已經氣息奄奄。他原本精光四射的眸子已經暗淡,卻仍是死死盯住了陸小鳳,末了卻在馮丹的臉上停了下來。

在生命最後的時刻,這老人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他看着馮丹的眼睛,掙紮着道:“我明白了,原來是……”

“原來是……”什麽呢?

他沒有說出來就咽了氣。

陸小鳳嘆息了一聲,轉過身去。

門口站着朱停、老板娘和上官雪兒。

有了朱停在,他們要從這裏出去自然不會是難事。

上官雪兒如同個小兔子一樣竄過來,似乎想抱住馮丹的雙腿,卻終究不敢。雖然馮丹現在是她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但是即使是她也知道,自家虧欠這位表姐良多。更何況,這位表姐本來就是公主,并不好随意親近。

馮丹得體地微笑,由着陸小雞調侃了幾句,又輕輕摸了摸上官雪兒的頭,沒有十分熱絡,也并不算很冷漠。一切都結束了,她的心情卻仍然有些沉重。

霍休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原本會困在籠子裏一生的他為何竟會忽然又中毒而死?

這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麽陰謀,她想不出、猜不透,卻愈發不寒而栗。

朱停終于将機關打開。她跟着衆人踏出了山腹。迎着吹面而來的微風,看着滿山的蓊郁,她多少有些百感交集,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然而轉過身時,她卻忽然在旁邊的岩石上發現了一樣東西。

小心地将那東西收好,她的心終于漸漸安定了下來。臉上也重新帶上了微笑。

果然是他。

雖然有些意外,但是她也的确曾經隐隐期待過。

他終究還是沒有就這麽樣任由她一個人犯險。這是不是說明,她在他孤高遺世的心裏,終究還是留下了一絲痕跡?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有什麽好不安的?

只管繼續前行就是了,前路,總算還有些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內流,終于通關了,撒花吧。

未盡之事,後文會穿插回憶的,比如大家期待的燕子之死啥的,莫忘記了還有紅鞋子。。。。以上,繼續在碼,但素估計要明天更粗來。大家不要等啦,看完了洗洗睡罷O(n_n)O哈哈~記得撒花喲,怎麽也是第一本通關的一章呀(^o^)/~

☆、46最新更新

同陸小鳳一夥人分道揚镳之後,馮丹踏上了去東南王府的旅程。

走之前倒也頗費了一小番周折。

朝夕相處了幾天之後,上官雪兒已經不再怕馮丹,也敢同她好好說話了。但是起碼的禮儀,小姑娘卻還是老老實實地遵守。畢恭畢敬地征得了馮丹的同意之後,這小姑娘還是決定跟着老板和老板娘生活。

想到前路或者要出現的兇險,馮丹覺得她的選擇很是明智。雪兒到底是個聰明的女孩子,這麽小就開始懂得為自己打算,而且知道怎麽選擇對自己最好,實在是厲害。

再說,她跟着馮丹,也确實不怎麽妥當。

且不說她嫡親的姐姐上官飛燕算起來終究是因為馮丹而死,單說上官飛燕犯下的罪孽就足夠可以滿門抄斬一百次了。

喪姐是恨,饒命是恩。

有這麽多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糾葛在,她們雖然已經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但是,能有适當的距離,總也還是好的。

故而約好了空了時候回來看看之後,馮丹便果斷同上官雪兒分了手。

出門的時候,陸小鳳卻正站在那兒,似乎在等她。

看着她出來,他似乎有話要問,卻終于欲言又止。

馮丹知道他想問什麽,卻并不想回答,只是笑了笑,拱手施了一禮:“此番有勞陸公子鼎力相助,雖多有波折,幸而終于脫險。公子請自珍重,丹鳳便就此別過了。”

她說完,見陸小鳳沒有接話的意思,也不以為意,便徑直轉過身,就要直接離去。陸小鳳卻終于脫口問道:“你……你當真要這麽走?”

馮丹笑笑,淡然道:“不然公子以為如何呢?”

陸小鳳看着她,沉默了半響,忽然笑道:“好,好,公主果然很是不錯。日後公主若有事,便來找我,但凡我能辦到,定然再所不辭。”

他似乎很少說這種話,雖然說得也算順溜,但是不知道怎麽的就透着一股子別扭。

馮丹微笑颔首,心中卻頗不以為意,心道就您老這脾氣,就算不專門來找你,有了事情你也會主動往前沖吧?最喜歡多管閑事的陸小雞,在這個時空中,恐怕無人能出其右。而且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他們大約很快就能再次見面……

她想到後續劇情,倒忽然想起件事。看着陸小鳳微笑的臉,她有些凝重地開口道:“陸公子客氣了。只是‘公主’此稱,萬望公子不要再提起。金鵬王朝已成明日黃花,王朝既覆,何談公主?‘丹鳳’已去,留下的不過‘馮丹’而已。”

陸小鳳微微一愣,繼而笑道:“好,好個‘馮丹’,這名字甚妙,馮姑娘果然頗有深意。”

同聰明人說話果然省力,馮丹微笑不語,只又施了一禮,就打算離去了。

陸小鳳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因着馮丹一直表現得有禮卻淡然,他竟似完全不得其門而入。他本就聰慧之極,雖然知道其中必有內情,但是很明顯的馮丹并不想說。他雖然喜歡多管閑事,但是也并不是個喜歡強人所難的人。故而他略微躊躇了一會兒,末了只得也還了一禮,讪讪同她作了別。

想來之前中了霍休和上官飛燕的圈套,讓他很沒有面子。連累了真正的丹鳳公主受了這許多苦楚,到了最後還弄得人財兩空,也讓他十分過意不去。

然而真正行事得體的人從來不會讓別人難堪,完全進化為公主模式的馮丹更是如此。她自始至終都有禮有節,既沒有很沒素質地抓着他一頓發作,也沒有很聖母地主動安慰于他,如此行事,看似體貼,實則也沒留半分空隙。

如果沒有意外,大家以後縱使再見面,也就是個點頭之交了。

雖然有些可惜,但是這卻正是馮丹所希求的。

通關了金鵬王朝,解除了生命威脅之後,她多少還是略微放松了點兒下來,對這位光環聚頂的主角,也本、能地産生了一種須得敬而遠之的感覺。

而且想到那個如同白雲一般的人,她對陸小鳳的感覺就更微妙。這大約總歸還是因為陣營的關系吧?說起來也奇怪,不知道為啥,她竟然總是會有意無意地選擇與這位豬腳敵對者一起的陣營,真是不知道如何評價才好……

不管怎麽說,這一次金鵬王朝的事就這樣結束算是挺幸運的了。下一次,還有沒有這麽好的運氣,就不知道了。

但是她的心卻終究還是平靜了下來,只因為,她知道,有個人會一直在背後默默地支持自己。

只是不知道,他所籌劃的大事已經進行得如何了。

現在再想插手阻止,還來不來的及?

一想到他最後的結局,她便覺得心如刀割。

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在生死關上轉了無數次,她再也不能否認那個人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她現在就想馬上趕到那個人的身邊去,一刻都不想再等。

簡單收拾了下行裝之後,她便從晉陽啓程,一路南下,直奔廣州。因着是去尋人,故而略趕得急了些,雖然路上略有耽擱,也不過用了半月有餘的時間。

東南王府便是在廣州。

五羊城,氣候炎熱潮濕。但是既然是王府,裏頭的條件應該還是會不錯的吧?

馮丹風塵仆仆地進了城門,時間已近黃昏。

她急着找人,便也沒有十分講究,并沒先找個客棧什麽的落腳休整下,而是直接去了王府。

她雖然是第一次來廣州,但是卻很快地就找到了東南王府。

因為這地方實在是太有名了。

東南王乃今上族親,自然貴不可言。他的東南王府就坐落在五羊城南,占地頗廣。在整個城裏,都找不出一家宅邸能同王府匹敵。

遠看時已經很是壯觀,近了看時,更覺氣派。

王府朱紅的大門上,齊齊整整地訂了好些金燦燦的門釘。門兩側站着幾個錦衣的衛士,只看一眼就知道,都是硬手。

馮丹嘆了口氣,立刻打消了混進去的念頭,大大方方地上前去讓人通傳。

還別說,這王府看着派頭很大,但是辦事的效率卻還是很高的。片刻之後,已經有人出來迎接。

馮丹跟着來人跨入了王府的大門,擡眼一看,府中亭臺樓榭,自是十分精美華貴。甬路一分為二,一條筆直寬闊,通向遠處的議事廳,另一條卻蜿蜒曲折,沿着游廊通向花木掩映的後園。

引路的管家領着她走的便是小路,穿過游廊之後,過了幾座小橋,面前便又出現一道拱門。管家便停住不走了,裏頭卻迎出來幾個婆子來。簇擁着馮丹進了拱門之後,便換了一頂軟轎,擡着她繼續往前走,另有幾個侍女跟從服侍,十分殷勤。

這禮數實在有夠周全的,弄得馮丹倒有些不太适應。雖然已經是個公主,但是過的大多卻還是浪跡江湖的日子,這種等級的待遇,算起來還是第一次享受。幸而這些天她的公主儀态經過了數次的加強,已經十分牢固,倒是也沒有露出半絲地不自在來。

又走了好半天,過了兩三道門之後,軟轎終于停了下來。馮丹被小心地扶下來,先被弄到了間香噴噴的房裏,洗了個花瓣澡,又換了一身質料極好的衣服。侍女們七手八腳又有條不紊地為她裝扮了許久,這才算完事兒,可以去見人了。

馮丹頂着滿腦袋飾品,頗為閑适地跟着引路的侍女們一路北行,走了許久,才到了一個敞亮的花廳。還沒進門去,她已經聽得裏面有個清亮的聲音道:“什麽?你說師父他沒在府裏?不是吧?人家姑娘都來了,他怎麽這時候還沒回來?”

這聲音耳熟的緊,這口氣更是熟悉得讓人難忘。馮丹霎時間覺得自己的額角有些略微的抽痛,她嘆了口氣,一面邁步進門一面微笑道:“多日未見,小王爺還是如此爽直健談,真是可喜可賀。”

不錯,方才通傳的時候,她已經确認,原來那日偶遇的小少年竟然是東南王府的小王爺,沒想到葉孤城竟然收了這麽樣有背景的一個徒兒,真是,讓人不想歪了都難。

她這句話一說,裏頭霎時間便安靜了下來。而這一會兒的功夫,馮丹便已經踏進了花廳。擡頭一看,那說話的,果然就是那日林中遇着的小少年。此刻他正站在廳中慷慨激昂,比比劃劃做出一副指點江上的模樣,冷不丁給馮丹說了這麽一句,倒似吓了一跳,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自然也看見了馮丹,只不過剛打了個照面,他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忽然見了鬼似得,嘴巴張得仿佛可以一口吞進去個大雞蛋一樣。

見了他這模樣,馮丹終于忍俊不禁,笑着道:“怎麽?小王爺不認得我了?”

東南王府的小王爺表示,他只是震驚了,然而他那一雙烏黑的眼睛卻仍是死死盯住馮丹,仿佛要把她的臉看出個洞來。

馮丹淡定地由着他看,整個人十分放松,臉上甚至還帶着笑意。

一刻鐘之後,小王爺終于回過了神來,他忍不住嘆息着道:“太神奇了,若是我有這麽樣的一張臉,就絕對不會用任何方法把它遮住的,任何時候都不會。”

聽得這孩子竟然說出這種話來,馮丹頓時覺得很無語。然而這位小王爺卻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馮丹,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她一樣。過了好一會兒,像是想到這是自己的地盤,他的神智總算是恢複了些,連忙把踩着凳子的一條腿放下來,故作嚴肅地朝着馮丹拱了拱手道:“姑娘有禮,姑娘一路車馬勞頓,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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