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3)
當前,葉孤城整個人的氣場已經重新變得冰冷而不近人情。自從西門吹雪出現之後,他便再也沒有看過馮丹一眼。
馮丹知道他是為了專心應戰,無暇分心,甚至他連最重要的籌碼“南王世子”也交給了自己,擺明了一副全身心的信任的模樣。但是話雖如此,見了他這個樣子,她心裏還是不可避免地泛起了那麽一種微微的酸澀感。好嘛,在劍之外,西門大神的吸引力也這麽大麽?真是讓人情何以堪啊?
雖然對自己竟忽然吃起劍神大人的飛醋這種事感覺到不可思議,馮丹卻終于還是很快地又重新平靜了下來。一手拖着那“南王世子”,一手拎着長劍,她足尖輕點,毫不費力地便随着衆人飛身上了殿頂,遠遠選了一邊兒的角落觀戰。
陸小鳳一直盯着她,見她分毫不肯退讓,終究也只能嘆了口氣,由着她牢牢控制着那“南王世子”的脈門,也站在另一邊觀望。
保和殿的殿頂,雖然比不上太和殿那麽高,但是也異常宏偉高大,畢竟也是三大殿之一,承接個決戰啥的,也完全夠格了。
月輪已然偏西,夜風凜冽,高高的殿脊上,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手都已經放在了劍柄之上,四周已經緊張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當世最厲害的兩名劍客的生死一戰,一觸即發。
然而偏偏在此時,馮丹卻忽然有了一種奇妙的預感,好像馬上就要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一般,讓她有一種透不過氣來的焦灼。
就好像當時孤身一身深入到霍休老頭兒那青衣第一樓時,那種莫名其妙的、又緊張又興奮的感覺。
她心知,這大約便是真正的隐藏的BOSS要出場的時候了。而之前種種被她有意無意收集在腦海裏的信息,正在集體朝着她示警——她的關注點選錯了,現在不是跟着大家一起看葉孤城和西門吹雪兩大絕世劍客決戰的時候,快想起來,是哪兒不對。
如同春風吹皺水面,她的心也瞬間重新變得不平靜了起來。從青衣樓出來之後的種種場景一一在她眼前浮現,如同走馬燈一般地旋轉不停,最後停在她眼前的,卻是方才剛剛闖入南書房時,看見的葉孤城使出那一招“天外飛仙”時的眼神。
悲憤而屈辱。
能讓高高在上的白雲城主生出這等眼神的,這世上的人恐怕不多。
不要說是屈辱,便是讓他能認真看上一眼的人,大概也只是有很少的幾個。
而馮丹認識他這麽久,真正能讓他視為威脅和對手,并且有所忌憚的,只有三個人。
陸小鳳、西門吹雪,還有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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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和西門吹雪都已經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那麽,能讓葉孤城如此的,莫非竟然是宮九?
想到那個心思詭異的變态,馮丹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惡寒。他雖然又變态又喜歡自虐,但是無論是誰,都不敢在他正常的時候小看他。只因為即使是頭上頂着主角光環的陸小雞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武功實在詭異到令人恐懼。不說是天下無敵,卻也差不了多少了。
想到自己之前那基本上算是□控了的人生,和自從落到他的手裏之後尋了那麽久都沒有尋到空隙的杯催囚禁生涯,馮丹忽然覺得這一次她能這麽順利地逃出來和葉孤城見面,确實是有些太過僥幸和湊巧了。
湊巧到,簡直像是被刻意設計好了的一般。
費了這麽大勁兒放她出來,這宮九同學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而不管他籌劃的是什麽,這麽許久以來,他竟是一直隐在暗處,從來沒有露過面。
恐怕連陸小雞和西門吹雪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這一切的背後必然有極大的陰謀。
想到這個,馮丹卻忽然記起,宮九出現的那一部書裏,一個不得不提的詞——“隐形的人”,當時牛肉湯的爹,那身負一身匪夷所思武功的神秘小老頭兒,不就是反複勸說陸小雞加入他們那組織,做一個“隐形的人”麽?
只因為只有陸小鳳,能借用他自己在江湖中的地位和皇帝的信任,完成那麽一件大事。
普天之下,那一件最大的事,自然就只有那相同的唯一的一件了。
高高的冰冷的王座,讓所有的人都趨之如骛。公子王孫、江湖草莽、英雄枭雄,全都沒有例外。
電光火石之間,馮丹已經想到,情況到底哪裏不對了。
如果所有的禁衛軍包括陸小鳳和西門吹雪現在都圍在這裏戒備着她和葉孤城的話,那南書房豈不是又是一座空城?
那麽,那皇帝現在又如何了?
她這念頭剛剛一轉,已經聽見遠處的南書房中傳來金鐵交擊聲,跟着便是幾聲慘叫,在場的人面色無不大變,尤其以魏子雲等幾個侍衛頭領和陸小鳳的臉色最為精彩。
顯然,侍衛頭領們是因為擔心皇帝的安危,而陸小鳳怕是也已經如馮丹一般,猜出了其中的不妥——他們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了。
當下,便見到陸小鳳整個人騰空而起,如同一只大鵬鳥一般飛掠而去,重新沖進南書房。魏子雲帶了另外一個中年富态的侍衛頭領并一大半的人也呼啦啦都沖了過去。現場瞬間只剩下了馮丹、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還有就是馮丹身邊被點中了穴道的“南王世子”和大殿底下圍着他們的百十個侍衛。
經過這麽一打岔,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對戰卻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兩個人仍靜靜對峙,竟似已經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地。
外圍的環境那邊嘈雜激烈,于他們來說,竟似完全地充耳不聞,可見劍之一道,特別是已臻化境的劍之巅峰,并非常人可窺見,也絕非尋常方法便可觸碰得到。至少如他們二人這麽樣的專注和忘我,馮丹自問,她就無法做到。
南書房方向傳來的打鬥愈發激烈,慘叫聲也此起彼伏。馮丹微微皺了皺眉,想着怎地陸小鳳都親自過去了,怎麽這麽半天還是沒有料理完?她心中微覺奇怪,那留守的白病鬼和粗壯漢兩個侍衛頭頭顯然比她更加焦慮。
兩個人咬着耳朵商量了片刻,正待行動,卻忽然見到南書房方向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一個小侍衛,但見他渾身是血,急吼吼地叫了聲:“屠三爺、丁四爺,裏頭魏大爺和殷二爺急召您二位帶着兄弟們趕緊過去,遲了,就來不及了……”
粗壯漢和白病鬼一聽,也顧不得太多,竟雙雙飛身下了大殿,往南書房奔去。
大殿上圍着他們的侍衛幾乎全部撤走,底下的侍衛卻還剩下了小半,顯然,他們并未全然放心把馮丹幾人單獨留在這兒。
人走的多了,四周忽然便安靜了起來,然而越是在這麽一種安靜中,馮丹的那一種預感便愈甚。
然後,她便忽然看見了自己手裏控制着的那個人質的眼神。
這位似乎是兵敗被擒的“南王世子”眼中竟隐隐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
以他今晚的遭遇看,這個笑容出現的實在是太過異常,馮丹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正待開口發問,卻忽然覺得不遠處傳來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氣。
馮丹當即閉上了嘴,渾身戒備。偏巧此刻有朵烏雲遮蔽了明月,晦暗的月光中,以她的目力卻仍然留意到,有人正在以一種快得讓人嘆為觀止的速度向她接近,那一身殺氣雖然刻意掩蓋了起來,但是那危險的感覺卻萦繞在他的周身,讓人不寒而栗。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那人已經到了她的面前。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包裹的嚴嚴實實,手中卻似有銀光一閃,已經向着她刺了過來。馮丹眼見他出手,想也不想,已經本能地拔劍出鞘,一劍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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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馮丹這一劍卻并不是朝着那黑衣人擊去的。那矯若游龍的劍勢在快要迎上對方進攻的時候竟忽然掉轉了方向,她就仿佛是在兩軍對陣之時忽然犯傻了的士兵似的,撤掉了全部防守,竟好像要用自己的身體硬生生地承受下所有的攻擊一般。
這個舉動實在是太過奇怪,不但是那發動攻擊的黑衣人吃了一驚,就連她身邊的那“南王世子”也險些驚呼出聲。
不過這兩位顯然都是心理素質絕對過硬的人物,在這般的異變之下,那“南王世子”也只不過是呼吸微微紊亂了片刻便恢複了平靜,而那黑衣人更不過只是微微愣怔了剎那,手中的招式連停都沒有停頓,仍是攜着迅雷之勢朝着馮丹襲來。
強大的殺氣近在咫尺,昭示着這次攻擊的力度之強勁,招式之剛猛,絕對都是異常厲害的級別,帶起的氣流竟似在這空曠的大殿頂上刮起了一股飓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然而在這種情勢之下,馮丹竟不動如山,仿佛根本就沒有感覺到這種殺意和威脅一般。
眼看着她就要血濺當場,然而,就在那黑衣人的兵器就要刺中她的瞬間,她的整個人卻忽然動了。仿若魔術般的,她的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側彎,巧妙地避開了這一擊,手中的劍卻在同時伸展到了背後,劃過一道漂亮的銀色弧線,只聽“當當”幾聲脆響,她的劍已經掃落不知從何處飛來的數十枚暗器。
只這麽一耽擱,面前那黑衣人的下一招又到,招式更急更狠。馮丹卻不慌不忙,随随便便地伸出手一拉,竟同身邊的“南王世子”一起滾倒在了地上。
要知道,她們現在站着的,可不是普通的平地,而是鋪滿了琉璃瓦的大殿頂上。這上面不但滑不溜腳,而且還有斜坡。這種的地形原本十分不适合迎敵,但是被馮丹這麽一利用,倒成了避敵的妙招,雖然樣子難看了點兒,但是即便任誰來看,都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的巧妙——這其實也都是昔日被追殺時積累的經驗。每到這時,馮丹都暗自慶幸,幸好那個時候有過那麽一段不堪的歲月,雖然狼狽了點兒,倒也真是沒有白費。
她這邊淡定無比,卻苦了那顯然養尊處優慣了的“南王世子”,不論是真是假,看他那個範兒,都是沒有這種經歷的人。畢竟,這世上沒事專門靠往地上摔逃命的人,可并不多。所以,那位一直都非常沉得住氣的“南王世子”到了這個時候,也不由得帶着絲奇怪的神色深深地看了馮丹一眼,似乎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只不過,此時的馮丹,壓根兒沒時間看他。
畢竟這還是在戰鬥中呢,不管看上去是多胡鬧都好,她心底裏可從來都是認真無比的,要不然這些日子以來,在這不說步步驚心,但也算是處處陷井的江湖中,她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那黑衣人這第二擊又未中,不由得有些上火。下一瞬間又見到馮丹和“南王世子”已經順着琉璃瓦滑到了大殿的邊緣,離着自己已經好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招式一變,竟然飛身上前,第三次攻了過來。
此時馮丹正在琉璃瓦上滑行,根本沒有着力點,而她手裏還拖着那“南王世子”,也根本沒有辦法放開他跳起來迎擊。眼看着那黑衣人的這一刀就要砍在她的頭上,馮丹卻忽然低頭朝着那“南王世子”微微一笑,道了聲“得罪”。然後便放開手,擡腳給了他一下,将他重新往殿頂上送去。與此同時,她揮動另外一只手中的寶劍,在琉璃瓦上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同一條魚一般翻身躍起,輕松避開了這一刀。
就在這一瞬間,場上的情勢又變。殿頂的屋脊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多了一個人,也是一身深色衣物,氣息內斂,仿若無害,但是馮丹的瞳孔卻不由得微微收縮,再也無心跟那黑衣人糾纏,足尖輕點,朝着那被她踹了一腳,還無知無覺地順着琉璃瓦往上滑的“南王世子”飛去。
黑衣人自然是不甘心被她無視,早就揮刀又攻上來,馮丹頭也不回,只用飄忽的身法躲避,轉瞬間已經趕到了那“南王世子”的身邊,堪堪接住了從另一個方向刺過來的一劍。
雙劍相觸,馮丹不由得微微一震,好快的劍,好淩厲的招數。
如果說那黑衣人只是勁力強大、招式剛猛的話,這人的攻擊卻是陰毒之極,可怕了不只一個重量級。
看來這位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南王世子”的命也挺值錢啊,難道他才是真的皇帝?
馮丹一面飛速思索着,一面又同那新來的刺客過了兩招,彼此便已經很清楚了對方的實力。如果一對一的話,馮丹有把握在百招之內不敗,兩百招之內取勝,但是現在,她不但要拖着個累贅,還要同時應戰那力大無窮的黑衣刺客,情況實在是有些不樂觀。
那新來的刺客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的攻擊便也不疾不徐了起來,似乎專門在拖着時間,等待馮丹力竭之後,便将她斃于劍下。
這種情勢之下,饒是馮丹也不免有些着急,然而因着方才打鬥的關系,她們現在的位置已經看不見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對戰的地方了。所以,他們那邊的情況如何了,馮丹便也無從知道。
最要命的是,她總覺得這整件事有哪裏不對。
折騰了這大半個晚上下來,她已經把所有相關的線索都仔細回憶了一遍。她知道這件事的背後絕對沒看上去的那麽簡單,全部線索也都隐隐指向了同一個方向,但是,偏偏只差了最後一個關鍵,總是找不到,所以一切的推斷都不能完整地聯系起來。
只差了那麽一點點。
到底,是什麽呢?
因着這一剎那的分神,她險些給那兩個人的刀劍同時砍中,就在這一瞬間,她又看見了被她護在不遠處的那個“南王世子”眼中的笑意。
電光火石之間,她心中微動,似乎忽然想到了一些之前遺漏的細節。然而此時卻實在是來不及細細參詳,那兩個刺客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她的疲倦,攻勢更加迅疾。她只得先暫時放下雜念,專心禦敵。又奮力支撐了兩招之後,殿頂忽然飛來一片蝗蟲般的暗器,馮丹暗叫了聲不好,順手扯□上的夜行衣外衫,做成一個盾牌,暫時用來抵擋。
然而這“盾牌”畢竟是柔軟的衣料,雖然馮丹以內力灌注其中,暫時能夠阻擋一陣,但是看那沒完沒了的架勢,再充沛的內力也有用完的時候,到時候她們就只有一起變馬蜂窩了。
就在馮丹快要走投無路的時候,卻忽然覺得眼前一亮,一個雪白的身影忽然出現在面前,強大而冷冽的殺氣從他的身上噴薄而出,熟悉得讓人想要落淚。銀光閃過,滿天的暗器似乎在瞬間暗啞了聲音,時間似乎已靜止。在這個人的劍下,似乎連風都要停歇,些許的暗器,又何足畏懼?
馮丹當即抖擻精神,正準備上前一步同他并肩作戰,卻忽然察覺到一絲詭異的異動。她不動聲色地繼續跨上前半步,拔劍出鞘,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了身邊不遠處的“南王世子”。
如雨的暗器仍在飛散,她刺出去的那一劍卻落空了。
下一瞬間,她的眼前一花,那“南王世子”已經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眼中仍帶着那種奇怪的笑意:
“竟然識破了我的身份,果然不可小看了你啊,公主殿下。”
似乎是有種魔力一般,他話音才落,那暗器雨便忽然停了下來。兩名狠厲的刺客也恭敬地站在了他的身旁。月色突破雲層,銀色的光輝再一次籠罩了天地,馮丹站在葉孤城的身邊,擡眼朝着對面望去,輕輕嘆息了一聲道:“九少爺言重了。”
注意到葉孤城微微的震驚,她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微微笑着朝對面的人繼續道:“或者,我該稱呼您太平王世子殿下?”
那人撫掌大笑,伸手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公主殿下如此客套,倒是叫小王不勝惶恐。莫非數月以來,朝夕相對,殿下終究是對小王芳心暗許了不成?”
哎呀媽呀,這貨真的是宮九麽?沒認錯人吧?話說這位大哥啥時候也這麽可變态可婉約了起來了呢?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馮丹嘆了口氣,看着月色下那張神采飛揚的臉,正想着吐槽個兩句,四周卻恰在此時忽然傳來了一陣整齊的喧嘩。
馮丹心中一凜,低頭看去,只見空地之上,宮門內外,早已經圍滿了侍衛和禁軍,火把通明、刀戟林立、弓箭在弦,充滿了肅殺之氣。
那宮九見了這個陣勢,面色也不由得微變。
馮丹暗暗松了口氣,葉孤城卻忽然開了口:“既然來了,何不下去一談?”
宮九看了看他,忽然露出一絲冷笑:“不錯,确實該好好相談一番了。”
他說畢,便自屋脊翩然而下,整個人如同一縷微風般飄落,輕功之高絕,可見一斑。葉孤城的瞳孔似乎又收縮了下,轉頭看了馮丹一眼,便也跟着跳了下去。那兩個黑衣刺客也如同下餃子一樣跳下了大殿。馮丹覺得太陽穴跳了跳,暗暗吐槽了句“變态果然是非人類”,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腳踏實地之後,她卻險些給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作者有話要說:默默地更新,恍若隔世滴趕腳啊……終于更粗來了,捂臉。大家還好不?還記得魚不?繼續捂臉,準備光速完結,新坑預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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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壓壓的侍衛和禁軍将保和殿四周圍了個水洩不通。以馮丹現時的眼力,已經能夠看出最靠近葉孤城他們三人這一圈兒的人都是絕頂高手,外圈兒的次之,再外圈兒的再次之,大抵是按照實力的排名做了由內及外的分布。雖然比單兵戰鬥力可能他們仨随便一個人都能任意秒殺其中的每一個,但是這幾十上百個要是一起上的話,就算是如同宮九、葉孤城他們這等高手也不一定有把握應付的來,當然,馮丹自己也是一樣。
她看着愈發被映照得明亮了起來的夜色,暗暗嘆了口氣。
沒想到,皇宮大內竟然還隐藏着這麽多的高手,果真是讓人不敢小瞧啊。更何況,除此之外,還有裏三圈兒外三圈兒的弓箭手虎視眈眈着呢。早就猜到了,皇位這玩意兒哪那麽容易搞到手啊,這也就難怪,那麽多江湖大枭再怎麽觊觎這東西,也鮮少有成功的了。
其他尚且不說,這種千軍萬馬般的人海戰術,就算你武功再高,看了這個架勢,大約也不敢托大了。
還沒有等她感慨完,離着她們最近的侍衛忽然朝兩邊分開,露出一隊身着黑色勁裝的大漢來。看着他們銅牆一樣的身板和內蘊精光的眼珠,馮丹倒抽一口氣,沒想到這年頭,竟然也有長成這樣的金剛啊?
不過,雖然看着吓人,但是若是真論起功夫來,恐怕也并不見得有什麽特別,撐死了一就是跟那幾十號高手差不多吧。
馮丹一面觀察,一面暗暗評估現場的形式。葉孤城和宮九站在她斜左側,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不過,她能感覺到他們的肌肉忽然略略僵硬。能同時引起這兩位的注意,這倒還真是少有的情況啊,馮丹心中不免也有些奇怪了起來,難道說,這幾個看上去很像金剛的漢子,并像不是看上去的那麽簡單麽?
就看那些大漢們表情肅穆地停在他們面前,片刻之後,便再一次閃身朝兩邊分開,馮丹這才終于看清楚了那個站在他們正中心的人。本來以為如此大的陣仗,出來的必然是個金光閃閃、牛氣哄哄的人物,其實,她也早已經隐約猜到了來人的身份,但是真的看見了本尊,卻不由得略感詫異。但見他不過是一身尋常侍衛服飾,按理說放在人堆裏肯定絲毫不起眼,然而看着那氣度卻還是軒昂不凡的,眼神也明亮得緊,這就自然而然地帶了一種俾睨天下的霸氣。雖然他的面貌身材跟方才南書房中的兩位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先後見過了三次這張臉之後,馮丹卻不由得發出這樣的感慨,果然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啊。山寨的永遠都是山寨的,再高仿的遇到了正版也瞬間露餡。
她自然也就立時了悟,原來她們家城哥和宮九那變态在意的原來是這位的出場啊……正版的真龍天子出場,果然就是不一樣。
特別是,剛剛他說不定就隐藏在那一堆侍衛裏,看着宮九葉孤城他們這群所謂的江湖高手這場關于“皇位”的賣力表演……那些谪仙般的人物為了個山寨的皇帝拼死拼活,粉墨登場,一定是很好笑的戲碼吧?看了這許久,這位正主兒大哥居然還能做到不動聲色,這種功夫和涵養,果然不是白給的。
見到馮丹凝視的目光,那侍衛打扮的青年微微一笑,擡手阻止了已經準備拔劍撲上來的衆大內高手。
他的目光掃過宮九和葉孤城,似乎在看,又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到,就好像他們不過是兩個物件一樣。然後他的目光便又停在了馮丹的身上,片刻之後,他緩緩開口,聲音也同之前南書房中的兩位并無不同。他就那麽樣微笑着,朝着馮丹問了一句:
“丹鳳公主?”
就是這麽如同閑話家常的一句話,衆大內高手的目光卻也迅速地落在了馮丹身上,她瞬間就感覺到了被舞臺追燈牢牢罩住是個什麽感覺了。果然是真皇帝登場,金口玉言,随便一句都有這麽大的威力,不過,放着宮、葉兩位大牛不管,為啥就直接沖着她來了?
而且竟然還知道她的真實身份?話說外族公主啥的,這身份似乎略有些敏感來着……
想到這個,馮丹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下意識地繃緊了後背,不卑不亢地朗聲回應:
“陛下此言,實不敢當。金鵬既已成齑粉,丹鳳卻向何處尋。這世上早已無甚麽丹鳳公主,只有山野閑人馮丹而已。”
那青年聽了馮丹這回答,竟似分毫不感覺到意外,當場撫掌大笑,連說了三個“好”字。不過馮丹站在原地,倒是看得清楚,他那雙眼睛裏,可是半點笑意都沒有的。
所以說,皇帝啥的,最煩人了,娘肯定是宮鬥的勝利者,老婆接着上,皇位也是從衆兄弟間鬥來的,這麽着活到現在,不鬥成個人精才怪了。
相比之下,也是人精的葉孤城到底因為醉心武學,尚還在細枝末節處保有一些單純,所以說,馮丹斷然對宮九也好,皇帝也罷這種從頭到尾心機都過于深沉的生物有些敬謝不敏了。
即使最初沒有明白此中曲折,看了這位皇帝登場之後,她也不難猜測的到:這一場真真假假、撲朔迷離的皇位争奪戰,不過又是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游戲罷了。
可嘆,大家這一群人,入戲卻都已經太深。卧榻之側,哪容他人酣睡?紫禁之巅的決戰,到了現在這個時候,恐怕已經完全改變了它的意義了。馮丹靜靜站在原地,眼風随意掃過黑壓壓的人群,果然還是沒有看見陸小鳳的影子。再看這皇帝的樣子,今天似乎果然是沒法善了了罷。
她心中似乎起了驚濤駭浪,然而面上偏偏是平靜無波,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笑意。微微側過頭看了葉孤城一眼,他似乎有所感應,也轉過頭來看向她。
就在這一瞬間,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縱然他們已經落入了再莫測的險地,只要兩個人還在一起,那麽就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馮丹朝着他微微一笑,心中已經有了計較,略一沉吟之後便将目光重新轉回了皇帝身上:
“今夜月圓,本是良辰美景,我等唐突,打擾了陛下好眠,實在是罪過,不過陛下乃胸懷天下之人,想來必不會因此而降罪于我等罷。”
夜風之中,馮丹的聲音溫和而清亮,再配合上得自丹鳳的美貌,用着青樓中培訓出來的柔軟語調侃侃而談,實在是憑空有了種讓人沉醉的魔力。
圍攻的侍衛中似乎有一半都有些癡了,然而,仍是有那等鐵石心腸一半的貼身死士們紋絲不動。好像無論馮丹是一朵花還是一塊石頭,對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他們的眼中,只有皇帝一個人。
即使早猜到這一點,馮丹還是不由得有些挫敗,不知道是為自己始終沒有如歐陽情一樣修煉到家的專業技能,還是為了這種強大的封建愚忠。
再看那月色火光之下,年輕的皇帝身姿仍然挺拔,只是迎向馮丹的目光似乎又多了點興味:
“公主說笑了,就算孤寬宏大量,但謀逆這等大罪過,可不是說說就能赦免之事罷。”
馮丹悠然淺笑,緩緩道:“月圓之夜,紫禁之巅,一劍西來,天外飛仙。萬梅山莊的西門莊主與白雲城的葉城主本都是孤高于世的人物,以劍法論,皆可稱劍之王者,他們間這場決戰之地,放眼天下,也只有陛下這紫禁之巅才可擔當。陛下既已準諾,又以絲帶為記,許江湖豪士一飽眼福,真乃雅達之君。便是有人借機另有圖謀,也不過是螳臂當車,贻笑大方罷了。”
話音方落,再展目看時,卻見宮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轉過身來,看着她同皇帝如此說話,面色居然還是十分平靜,目光中竟似還帶着絲微笑,弄得馮丹心裏有些發毛了起來。葉孤城也在看着她,他的目光中卻仍是不變的深情、完全的信任與心有靈犀的默契。
馮丹于是笑笑,轉過了頭,繼續跟皇帝耗,雖然這種半古不古的文言對話她并不算是很擅長,但是勝在臉皮夠厚,說上幾句歌功頌德的好話總還是會的,雖然對就這麽順利脫身不報什麽太大的希望,但是至少,不要把戰鬥的火力都吸引過來就行了。
其實她廢話說了這麽一大籮筐,中心思想就只有一句,那就是“陛下您的敵人是這位宮變态,請不要認錯了,謝謝。”不過,鑒于這是個講究禮儀的朝代,大家只有繼續客套來客套去了。
就在她已經完全接不下去的時候,宮九忽然笑了。
識趣地住了嘴,馮丹跟着大家一起把目光投向了這位本該是今晚豬腳的男人。
他笑的很好看,雖然,仍然不改他是個變态的事實。
他笑着看向皇帝,傲然道:“你以為你贏了麽?”
皇帝沒有說話,但是周圍閃出數十名錦衣衛士,他們的手中都抓着一個蒙面的黑衣人,顯然就是此前宮九安□來的人了。
看着手下被抓,宮九的面色仍絲毫未變,他冷笑的眼睛似乎在說:這些廢物,就算不抓也得讓他們死在這裏。
等到皇帝揮手讓帶第二撥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那是十幾個美貌的少女,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連女人看了都心軟。
最後姍姍來遲的那兩個人,就連馮丹都略微吃驚了下,因為那赫然竟是牛肉湯和陸小鳳。看着被包的像個粽子的牛肉湯和神色古怪的陸小鳳,馮丹忽然有了種不好的聯想……這孩子被抓的地方不會是那裏吧?但願,真相不是那麽邪惡……
看着這一幕,宮九的臉色立刻變了變,雖然還不至于到失态的地步,但是顯然,牛肉湯的被捕還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陸小鳳苦着臉,緊緊抱着裹在紅绫錦被中的牛肉湯,朝着皇帝請了個更像是打招呼的安,那奇怪和僵硬的動作連皇帝都差點被他逗笑了,他饒有興致地問了句:
“陸卿家不是在養心殿抓到這位佳人的吧?”
陸小鳳嘆了口氣,無奈地道:“陛下見笑了。”
他的态度雖然很恭敬,但是語氣卻有些熟稔,想來不知道是何時同這位天子有過什麽交情。
馮丹對此沒有什麽興趣,她現在關心的,是西門吹雪去了哪兒。既然陸小鳳還在,那麽西門吹雪便仍有可能去而複返,說實在的,即使心中信任着葉孤城的實力,但是對于原著那場決戰,她仍是本能地有些排斥。
正想着,這疑問已經有人幫她問出口。
竟然是皇帝,他狀似無意地問了陸小鳳一句:“西門吹雪去了何處?”
陸小鳳忽然笑了,他看着宮九,一字一句地道:“他自然是去了比這裏更需要他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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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似有無限深意,加上他那獨屬于男豬腳的強大光環的閃耀功效,饒是宮九這等心機的人物,也不免心生動搖了起來。
因為很多時候,一句簡單的話經由不同的人說出來,是會有不同的效果的。不論真相到底如何,大部分人普遍都認為,“四條眉毛”的陸小鳳說的話,肯定不會是聽上去的那麽簡單的。
所謂的人怕出名,豬怕壯,就是這個道理。
更何況,現在他不但手裏捏着重要人質牛肉湯的小命,臉上竟然還挂着那樣該死的笑容。
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