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個紅包 想去找他
三月回春, 一陣微風吹來杏花瓣如雨般撲撲簌簌落下來。
整個珑月閣都是甜甜膩膩的味道。
莊貴妃似乎是淡忘了沈月柔這個人,漸漸的也不再看緊她。皇上禦駕親征,也陸陸續續傳來一些消息, 有好有壞, 沈月柔開始去曦月殿打聽,偶爾還會特意守着父親下朝的時辰, 偷偷的與父親交談一番。
沈相領旨監國, 随時可出入宮門, 進出曦月殿查看批閱公文。沈月柔雖不得沈相歡心,但畢竟是他的千金,又是皇上明着寵的妃子, 前殿的侍衛都會睜只眼閉只眼給她放行。
遠的不說,但是沈相這層身份便是他們吃罪不起的。
後宮中或者也是礙着沈相的原因, 都盡量躲着她, 大家心裏都清楚, 莊貴妃不喜此人,為了保身,衆人選擇不惹事也不靠近。
沈月柔倒是樂得清靜, 但是今日裏她心裏有些難受,曦月殿也沒有皇上的消息,她便更加擔心, 終日裏睡不安穩。
今日, 她便讓重櫻陪着,一直等在曦月殿門側, 看見內閣衆臣陸陸續續走出來,最後沈相才擰着眉頭負手而出。
沈月柔看得出,父親情緒并不好。
“父親。”沈月柔站在廊下, 昏暗的影子将她的容貌遮得看不清楚。
沈相突然回神,停下匆匆的步子,看了看柱子旁的女兒。
從前那個處處小心,不争不搶的女兒似乎變了。前一段時間沈鈴兒入宮的事情他本是不知的,裴氏只說女兒在外婆家中,他邊沒做多想,直到那日沈鈴兒被皇上身邊的兩個侍衛送回沈府,他才知道女兒竟然瞞着他入了宮,還在宮裏跟外人勾結想要陷害另一個女兒。
婦人之仁簡直荒唐!
他暴怒之下将她們二人鎖進後院中,禁止她們離開相府半步。
但是聽完宮內相熟之人跟他講述當日之事,他竟忽然覺得從前看錯了大女兒。
一直覺得她性子冷淡不與人親近,而且他覺得沈月柔一直記恨着他另娶,這麽多年父女之間總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他也确實更寵愛二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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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紀大了,誰不喜歡聽話乖巧又喜歡撒嬌的女兒呢?
可此刻再看這女兒,亭亭玉立于廊下,黑亮的眸子中閃過的從前沒有的堅毅。
“月柔?怎麽又來了?天還冷着,在這風口等多久了?小心着涼。”
沈相輕嘆口氣,或許是人老了,越來越喜歡穩重的性子了,他見大女兒時,眼裏竟多了幾分挂懷之意。
“父親,女兒不冷。”
沈月柔向前靠了幾步,看了一眼殿下三三兩兩的大臣漸漸走遠的背影,才局促着問道:“父親,可有皇上的消息傳回來?”
沈相遲疑着說:“沒有。”
他看到女兒眼裏擔憂的神色更濃,便走上前來,伸手緊了緊她的披風狐毛,緩和一些道:“布爾津地勢複雜,與它最近的桐城之間還隔着一段荒漠,想必消息傳來總是遲一些的。”
“父親,北疆已經多少日沒有消息了?”
沈月柔忽然擡起頭,如月般潔淨的眸子裏滿滿都是擔心。
“這……算來也有四十日了。”
沈月柔忽然心下一頓,是了,前世她曾在宮外聽說過這段事件,皇上禦駕親征後雖然徹底将夜胡國的大軍擊潰,并拿回附近兩座城池的統治權,但皇上也因此受了重傷。
當時此事曾轟動一時,沈相也因此事日日宿在曦月殿裏,幾十歲的人眼見着身體就快要透支下去,當時的皇上膝下無子,朝堂瞬間動蕩起來。
前世蘇衍似乎是在受傷痊愈之後才陸續有了子嗣,一年抱兩個,三年抱五個……
沈月柔心裏仿佛被刺痛了一下,難道要她就這樣眼睜睜等着皇上受傷而歸?
她覺得背脊一涼,頭有些暈眩,一個吃力便扶上身旁的廊柱。
沈相看到女兒突然難掩的哀傷,生怕她一個婦人胡思亂想,趕緊安慰道:“皇上他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
話音未落,沈月柔便強撐着身子擡起頭,打斷他問道:“父親,女兒想去北疆,想去布爾津。”
沈相布滿皺紋的手指停在半空,微不可見的抖了一下,愣了半響後道:“北疆遙遠,你吃不了那個苦。”
說完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轉過身子匆匆走下庭階。
沈月柔看着他略顯岣嵝的背影,頭頂紗帽下沒掩住的幾縷花白頭發,鼻子突然一酸道:“父親,鈴兒還好嗎?”
沈相腳步停下來,頓在光潔的臺階上,幾絲銀白的月光柔柔灑下來,他轉過身道:“好了,也學乖了。”
“父親,給鈴兒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青陽郡主已托人來為她的小公子下了聘書,為父也應下了,互換庚帖後便會尋個吉日将這婚事訂下來。”
說完,沈相便匆匆下了庭階,在冷月清瑩裏越走越遠。
沈月柔知道青陽郡主家的小公子,雖沒有公爵在身,可人好讀書,也上進,一年後便會高中解元,進京科考又一舉中第,平步青雲,卻為良配。
更巧合的是,前世沈鈴兒在宮外的情人,便是這個少年狀元。
她睨了一眼半空中懸着的清月,月亮似個圓盤,果然兜兜轉轉都是命裏注定不變的。
原本懷着仇恨重生的沈月柔,不知為何卻仿佛有些釋然,沈鈴兒也得到了她應有的報應,那日後她高燒半月有餘,差點人就過去了,醒來後也變了性子般,拉着母親到後院禁足,在後院的清雅中過起了靜匿的日子。
“主子,咱們回去吧,老爺都走遠了。”
重櫻眼見着自己的主子日漸消瘦,原本已經慢慢開朗起來的性子,有變的清淡起來,她也有些擔心。
從前跟廉主子在一起還能有笑臉,最近卻是茶飯不思,半個笑臉也沒露出來過了。
沈月柔從沒覺得從曦月殿回去的這段路竟然有這麽長。
……
第二日,天氣晴朗,春光無限。
廉雪拎着一桶甜糕進了門。
“柔姐姐,快看我給你做了什麽?”
廉雪将手裏的飯盒放在八仙桌角,滿臉欣喜的掀開最上面的木蓋,四個白白胖胖桃花圓子躺在那裏。她用手指捏起一個送到沈月柔的嘴邊,寵溺的哄道:“姐姐,快吃一口嘛,人家做了兩個時辰呢!”
沈月柔托腮坐在桌旁,目光有些凝滞,她本是沒什麽胃口的,可送到嘴邊對的食物又不好扶了對方的心意,便輕輕咬了一口。
“好吃。”
她囫囵咀嚼兩下,便吞了下去。
廉雪蹙了蹙眉,将圓子放進自己口中咬了一下,細細嘗了嘗自語道:“挺好的呀。”
她靈動的眸子又看着沈月柔,湊近了問道:“柔姐姐,你到底怎麽了?都不看雪兒一眼了?是雪兒變醜了?”
沈月柔盯着她愣了一下,終于沒忍住嗤笑出來,請嘆一聲:“真是拿你沒辦法。”
“姐姐,你可是在擔心皇上?”
廉雪将翠果端來的熱茶捧在手心,嘟着嘴吹了吹才放到了沈月柔的掌心裏。
“四十日沒有消息了。”
沈月柔卡了半句話在喉間,再有消息恐怕就是皇上重傷的訊息。
“姐姐這是動心了。”
沈月柔瞥了瞥她,不否認也不承認,她只是擔心他傷的重不重。
才不是心動。
“姐姐,你不是有皇上臨走前給的令牌嗎?可以随意出入宮門的那個。”
廉雪幹脆也托着腮,直直的盯着沈月柔。
“所以呢?”
蘇衍臨走前,将一面寫着“衍”的令牌送到了珑月閣,曦月殿送牌子的公公說,見着令牌如見皇上,可随意出入宮門。
“你這麽擔心皇上,不如去北疆找他吧,還能給他個驚喜。”
沈月柔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黯淡下去,恹恹的說道:“怎麽去?我連馬都不會騎。”
“柔姐姐!”
廉雪一把将沈月柔肩膀攬住,使勁晃了晃,眨着水眸道:“你還是不是我的柔姐姐?你的聰明伶俐都去哪了?不會騎馬可以顧馬車,有銀子就行啊!”
沈月柔怔了一會,回過神來,眼角忽然上揚道:“是,是,我不能在這等着了。”
她不能在這等着他重傷的消息,她要陪在他身邊,就算不能避免受傷,她也要陪着他,陪他度過生命裏最兇險的時候。
她像是突然來了精神,仿佛這事一刻也不能耽擱,走,現在就走!
“姐姐,你先收拾收拾東西,我們明日從興陽門走,先出了皇宮再去雇傭馬車……”
“不對,什麽是我們?”
沈月柔突然停下,回頭看着廉雪,她沒打算帶任何人,翠果、重櫻一個都不帶。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冒險的。”
廉雪也站起身子,那張晶瑩剔透的小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嘴角那兩個梨渦将她襯的更加好看。
沈月柔沒再說話,她知道廉雪的性子,若是此刻說不讓她跟着,她有可能就不走了,日日夜夜守着她,于是她只好周旋道:“妹妹先回宮收拾衣裳吧,我們辰時便在門前集合,可好?”
廉雪那雙如水洗葡萄般黑亮的眼眸轉了轉,道:“好,那就說好了,我們辰時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