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個紅包 雖然我可以自己解決,……
一時間茶鋪裏來湊熱鬧的人均是先倒吸一口氣, 而後便是譏笑聲。
見過自不量力的,沒見過不要臉又自不量力的。
人群裏有人突然打趣道:“夫人這一千兩是賣畫啊,還是賣人啊?賣人也不值這個價啊!”
“劉掌櫃, 您可別這麽說, 這人若是年輕二十歲,別說一千兩, 就是五千兩也是值得!”
“哈哈哈, 兄臺說的對!”
大家對沈月柔的興趣遠比畫卷大了許多, 廉雪小而亮的眼睛瞪着他們,恨得牙齒疼,細嫩的小手使勁攥緊, 恨不得朝着那些裂開的大嘴上,狠狠錘下去。
反倒是沈月柔臉上依舊面無表情, 不徐不疾,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神情, 溫和的說道:“不知諸位可曾聽過宋修文?”
人群愣了片刻,而後有人道:“宋修文是天禧年間的宮廷畫師,最擅蟲鳥、侍女, 只是天妒英才早早就夭亡,實在可惜。”
天禧是大燕朝開國皇帝的年號。
宋修文本是朝中一名年輕的畫師,無人知他師從何處, 但就是妙筆生花、将花鳥魚蟲演繹的栩栩如生, 作為宮中畫師,他最得皇上心的是人物畫。
經他手中畫出的嫔妃都仿佛活了一般, 掩笑着藏于畫中。
也許是他過早便窺見了畫道中的天機,才過而立之年便悄無聲息的亡了。
不禁引起唏噓一片。
茶鋪內衆人雖都是商道中人,但追求字畫是許多有錢人的愛好, 倒也未必真心喜歡,不過是給自己鍍了層雅致的外衣罷了。
“我又看了這畫卷,還真覺得有幾分宋修文的畫風。”
說話的是剛才那個斯文人,魏兄。
Advertisement
宋修文是宮廷畫師,傳世之作多藏于宮中,在坊間流傳的多是臨摹品。
但就是臨摹作,也是百金難求,若是真跡,怕千金都少。
一時間人群安靜下來,仿佛都在暗暗思量,忽然又有一人道:
“我倒是從未聽過宋修文畫過山水,依我看這畫卷八成是假的。”
這麽一說大家又都開始竊竊私語,掂量起來,宋修文擅長蟲鳥花草,流于坊間的也是一些此類作品,山水畫別說大家沒見過,恐怕聽都沒聽過。
這麽想來,恐怕此女是想渾水摸魚了。
“是了,本人府中珍藏着宋修文一副《黃蟬圖》,那可是本人的祖上托人買的真跡。”
說話的人眯着眼睛,一只手卷着腮上的青髯,滿臉的得意。
周圍幾人很配合的及時送上羨慕眼神。
“依我看,這肯定不是宋修文之作。”
那人又挑了挑短眉,厚唇吧嗒兩聲,看看桌上的畫卷,緩緩說道。
史掌櫃撚撚手裏的茶單,睨着眸子不耐煩的說:“夫人我看您也是有些身份的人,才給您機會在這裏說這麽多,現下您若是沒有五百兩,請您二人離開。”
他已經沒耐心再跟這個婦人啰嗦,開門做生意自然是掙錢要緊,此刻店鋪裏所有的客人都圍着這兩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沒人再買茶葉,這得少收入多少啊!
史掌櫃咬咬牙齒,心裏感覺很痛,仿佛一堆銀子已經長着翅膀飛走了。
沈月柔溫和一笑,她帶着臉上素來的波瀾不驚道:“此畫名為《錦繡上京城》,是宋修文還沒進宮當畫師前在宮外所作,畫中所描繪的是我大燕朝繁榮的上京城,也是他短暫一生中唯一一幅山水畫。”
紅包群升級後會對一些特殊的紅包技能進行注解。
也不知劉娥這後人是不是太有錢沒地方花,竟将這麽珍貴的畫卷當成祭品燒給她。
劉娥:“後人便是宋修文。”
沈月柔:“……”
說好的架空世界呢?
劉娥:“平行世界了解一下?”
沈月柔:“所以交彙點便是……地府?”
劉娥:“恭喜,答對了。”
原本安靜的人群又開始喃喃低語,不得不說這畫作本身還是極具吸引力的,山峰層巒疊嶂,俊秀青翠,山腳下的上京城也是描繪的極為精致,仔細看甚至能看到中央大道上的人。
臉上表情各不相同,有急匆匆趕路的人,也有站立在店鋪旁焦急等待顧客的掌櫃。
甚至在一些陰暗的胡同裏,還有縮在一角的乞丐,衣衫褴褛,表情凄苦。
但大家仍是不願意相信,那婦人能拿出宋修文的真跡。
這個世界對女人總是有太多的惡意。
沈月柔杏眸掃過人群,淡淡的說道:“若是衆位不能欣賞,我便另尋他處吧。”
話音未落,便自顧自卷起畫卷,系好綢帶,握在手中。
人群中幾人冷嗤一聲,小聲道:“假的,怕了。”
見着沒什麽熱鬧可看,幾人便要散去,掌櫃的臉上也終于露出“您終于走了”的輕松表情,做出個您請吧的動作,伸手指向大門口。
“宋修文?我倒想看看,不知夫人能否賞光一看?”
一聲沉厚的男音忽然從門外傳了進來,來人高高大大,身姿挺拔健碩,但臉龐卻有幾分英俊。
沈月柔擡眼間看到來人,雖換了身常服,但那冷冽敏銳的眸光卻一如既往。
“秦……?”身後的廉雪也看到了來人,這不就是清晨還在宮門口執勤的秦統領嗎?
但她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樣,趕緊住了口。
秦敬也微微側頭,眼中流出幾分玩味。
廉雪換了頭,衣服可沒換,還是出宮時穿的那一件,秦敬是何許人也,看一眼便知這是宮中制料。
他掃過一眼,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人群中有人回頭,便也看到了門口的秦敬,他是禁軍統領,二品護國将軍,凡是京中人士或多或少都見過他騎着高頭大馬在上京城裏巡邏。
大家都趕緊換上笑顏,一擁而上行禮,尤其是剛才還冷臉的史掌櫃更是馬上咧着厚唇,弓着腰竄到秦敬身後,做出快請的動作。
沈月柔心裏雖然有幾分驚訝,但明面上依舊是淡然行禮,将手中的畫卷慢慢在桌案上展開,做出請的姿勢。
秦敬負手走過來,看看沈月柔,微微颔首。
沈月柔也回報了個禮貌的笑容。
這沈相的千金還真有幾分辦法,竟然能讓自己不動聲色間扮老。
秦敬若不是要保持住自己将軍的威風,早就忍不住笑出來了。
他少時可沒少去沈府,雖然只是遠遠見過幾次沈月柔,但他的印象裏,那可是個謹小慎微、戰戰兢兢的小姑娘。
秦敬雖是武将,但他卻真愛書畫,平日裏最喜愛臨摹些山水、蟲鳥之作,還給自己起了個溫雅的名號:鬥冉。
秦家是大燕朝的開國功勳,跟着先祖打下半壁江山,戰功赫赫,但是秦家先人懂得什麽是明哲保身,江山一統後,便稱病告老還鄉,直到秦敬父親這一輩才又回到戰場上。
北疆動蕩,朝中可以儀仗的只有幾個老将。
所以當時的秦家便從窮鄉搬來了上京城,秦敬自小習武性格陰鸷,京城裏沒幾個貴公子願意與他結交。
只有沈月柔的大哥,沈修是個例外。
沈修文弱,自小便羨慕那些強壯的武将,看到秦敬便多了幾分親近之意。
沈月柔性子冷淡,在家中唯獨與這個同母的大哥多了幾分親近,沈修也确實更寵愛沈月柔。不過沈月柔跟秦敬卻不能算得上是相熟。
沈月柔只在內院中遠遠看過秦敬幾次。
秦敬自然也是如此。
秦敬此刻站在沈月柔身邊,細細看了她手中的畫卷,骨節分明又滿是老繭的手指不免撫了上去。
沈月柔看了看那只手,虎口間那道淡淡的傷痕有些觸目。
“我曾在宮中有幸見過宋修文的舊作,這幅畫卷筆觸細膩,柔中帶韌,濃淡相宜,看似軟綿卻處處透着筆力,與宋畫師的舊作頗為相近。”
人群中有人忽然附和道:“我也覺得這畫不錯,很像真跡。”
秦敬沒擡頭,依舊細細的看着,眼裏滿滿的都是欣賞:“但,此畫又與宋修文平日下筆略有不同,你看這裏。”
他的手指游到畫中一處杏枝,若有所思道:“宋修文畫杏枝多是在枝桠上點上杏花,杏花顏色也偏紅,可這個,杏花描繪的如此精致,還是從未見過的素色……”
話音未落,便又有人說:“是了,我就說不像宋修文之作。”
沈月柔看到秦敬眉峰皺了皺,側頭盯着說話那人道:“可我認為,這确實是宋修文的真跡!”
那人好似吃了半只臭蟲,憋得臉色蒼白,只能暗自向後退退,不敢正視。
秦敬繼續看着畫卷,上下細細打量,視線游移到畫卷本該是落款的地方,足足盯了半刻才緩緩擡起頭,看這沈月柔問道:
“夫人,可信鄙人?”
沈月柔微微一怔,不解其意,但仍是微微點頭。
秦敬正視茶鋪掌櫃,沉聲道:“煩勞掌櫃拿一杯清水。”
史掌櫃趕緊應了一聲,鑽出人群,片刻後端了杯清水到秦敬身前,放在桌角。
只見秦敬食指輕輕沾染一滴清水,滴在畫卷落款的地方,随着水珠緩緩暈染而開,畫卷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漸漸顯出淺淺的墨印。
秦敬笑着搓了搓手,一臉期待,此刻看他哪有半分将軍的嚴厲,滿滿的都是期盼。
像是小孩等待大人将糖糕打開的那般模樣。
随着水滴将一片暈濕,紙上的墨跡越來越清晰。
可矩。
宋修文字可矩,他的畫作落款均做此,墨跡落筆輕緩幹淨,筆鋒柔中帶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