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六十六個紅包 竹林掩身影

翌日清晨, 沈月柔先看過翠果,見她面色紅潤起來,呼吸間也多了幾分活力, 便吩咐紅珠在身邊好好照顧她, 又讓小內監去太醫院請張太醫來診脈,換個藥方。

她則是早早來到湘瑾宮給莊貴妃請安。

她來到湘瑾宮正殿外時, 隐隐約約已經聽見殿內有笑聲傳來。

“娘娘, 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沈月柔頓了頓, 聽出聲音的主人是馬美嬌,她語調間透出的是暗暗的竊喜。

也不只她又要作什麽妖?

想來或許是自己太過仁慈,才讓這人還能在後宮中安然無恙。

沈月柔冷笑。

她微微擡頭, 姿态優雅的走進正殿,聲音清脆:“給貴妃娘娘請安。”

馬美嬌的笑容僵在臉上, 看到沈月柔的一瞬先是被她又精致了幾分的容貌驚了一下。

然後就是心裏騰起的嫉妒, 灼灼燒着五髒六腑。

莊貴妃藏了下眼裏的驚異, 她昨夜便得到珑月閣的消息,知道沈月柔已經醒了,還能醒過來, 這人還是命大,她心裏開始悔恨,那日就該一不做二不休, 幹脆将她……!

想及此, 貴妃眼裏的驚異變成了冷冷的殺意。

這人怕是真的留不得了。

沈月柔微微躬身行禮,看起來頗為恭敬。

“沈貴人醒了?還知道本宮是貴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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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貴妃靠在椅背上, 慵懶的擡了擡眼,手指伸向一旁桌案上的果盤裏,捏起一顆黑亮的葡萄, 緩緩塞進自己的口中。

“托貴妃的福,嫔妾才能醒。”

沈月柔淡淡的說着,聽不出語調。

“沈貴人真是女中豪傑,千裏萬裏追夫,以後說不定會成了民間的話本子。”

馬美嬌譏笑着說道。

“謝謝,能在民間流傳成一段佳話,聽起來也不錯。”

沈月柔并未看她,只是擡起頭看着尊位上的人。

想到翠果在珑月閣生死邊緣走了一遭,而此人卻像無事發生一樣,甚至都不曾提及此事,她手指緊緊握了握。

“貴妃娘娘,嫔妾有一事不明,想問問娘娘。”

莊貴妃冷冷的掃了她一眼:“說吧。”

“有人昨夜托夢給臣妾,說她被人害了,讓嫔妾救救她,嫔妾尋思着自己人微言輕,恐怕幫不了她,所以替她來求求娘娘,救救她。”

莊貴妃聽的迷糊,相思捧着絲帕接在她的唇瓣下,等她輕吐出果皮才包住那污穢拿開手掌。

“誰給你托夢?說得這麽玄乎,難道是個死人?”

沈月柔直直的盯着莊貴妃:“惠妃娘娘。”

莊貴妃鳳眼瞪圓,長眉擰到一起,嘴角下壓,瞬間發怒道:“胡說什麽!她是妃位,這宮裏誰敢害她?”

馬美嬌看着,以為沈月柔撞到馬蹄上了,宮裏誰不知惠妃與莊貴妃交好,若真的有事,自然是先找貴妃,誰會去給一個貴人托夢。

托夢……馬美嬌又覺得不太對。

托夢這意思,應是人已死或是瀕死,活人好好地,誰會托夢?怎麽托夢?未免太詭異了些。

可細細想來,沈月柔這種性子的人,若不是胸有成竹,她又怎會貿然提及此事?

馬美嬌可不傻,再看看莊貴妃那氣急的神色裏帶着些許慌亂,便覺得此事恐怕另有隐情。

莊貴妃像是極不願提及此事般,站起身子,手指指向沈月柔,道:“安生點,這後宮還不是你撒潑打诨的地方,你那蠢宮婢就當是本宮給你的一個教訓,聽說還沒死倒也是命大。”

沈月柔垂下頭,溫和的道:“是,嫔妾謹遵娘娘懿旨。”

莊貴妃深吸口氣,将頭擡得高高的,徑直走回後殿。

哪知,她剛進後殿,便沖到相思身邊,掐着她的脖子狠狠的問道:“她怎麽知道的?她如何知道?”

相思被扼住脖子,臉憋的通紅,困難的從喉間努力發出聲音:“奴婢……不……知。”

莊貴妃瞳孔縮了縮,直到手中的人臉色從紅變成醬紫色,才松開手,踱步走開。

“去查!看看那個賤人怎麽樣了!”

她氣的手指微微顫抖,将一旁的白釉瓷瓶使勁沖着相思腳邊一摔,厲聲喝道:“滾去查!”

相思雙手捂着脖頸,眼淚不争氣的湧了出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她扶着殿內的柱子穩了穩,才急急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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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柔:“老佛爺姐姐,你說的八成是真的!”

葉赫那拉氏:“那是自然,前幾日哀家便聽勾魂的陰差聊天說,這大燕朝的皇宮裏有個魂魄,并不在冊,整日裏哭哭啼啼,鬧得他們不得安寧,哀家便覺得這事不簡單。”

沈月柔:“惠妃娘娘在舒溲宮,不如我去瞧瞧?”

劉娥:“去肯定是要去的,只是要暗地裏查探,不能被她的人發現了,而且你最近定要格外小心,哀家看剛才她已起殺意。”

沈月柔默默打了個好,便先退出了紅包群。

其實托夢的事是她胡謅的,昨夜老佛爺給她講了地府的陰差發現大燕朝皇宮裏有個魂魄,只說自己是惠妃,被人害死。

她便覺得這事可就蹊跷了。

公裏人人皆知,惠妃身子弱,入宮三年從不出舒溲宮,前一兩年還有些妃嫔去舒溲宮看看她,可最近這一年,除了上次聽說她讓宮婢去曦月殿請皇上,卻連人都沒見到就被踹了出來,便從未有過任何消息。

按理說惠妃病死了,宮中是不該秘而不宣的,而且看起來并沒有任何人知曉此事。

除非有人不想別人知道惠妃死了。

沈月柔瞬間就想到了莊貴妃。在這後宮之中可以一手遮天除了她便再也無她了,若真如此,那惠妃之死恐怕也就不是生病這般簡單了。

說不定,生病避不見人,都只是一個幌子而已。

沈月柔這樣想着,便沒有回珑月閣,而是拐了個彎,向雲梧宮後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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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行色匆匆的從湘瑾宮出來,并沒有去舒溲宮,而是往相反方向的慈安宮去。

連枝正在庭院裏剪樹枝,看見相思,便停下手裏的事,走了過去。

相思原本還沒什麽,一看到連枝便嗚嗚咽咽的哭起來,連枝左右四下看看,将她帶進了自己住的偏殿裏。

“怎麽了?”

連枝倒了杯暖茶遞給相思。

哪知對方撲了上來,抱住他的脖頸,把剛才在湘瑾宮裏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完還将脖子露出來給連枝看。

連枝不動聲色的将相思從自己身上拉開,安置在椅凳上道:“貴妃娘娘脾氣不好,你受委屈了,哥哥給你裝點點心,吃點甜的就不覺得難受了。我們都是當下人的,本就命賤的很,你又何必太在意呢?再說,娘娘也不是真的要殺了你。”

他拍拍相思的手臂,溫柔的安慰。

“連枝哥哥,你去娘娘哪裏讨了我吧,我不報仇了,那些事情我都忘了,過去這麽多年了,仇人是誰我都不知道,也查不到,我現在就想好好活着,你讨了我,我就好好跟着你過日子。”

相思身子一軟,又攀了上來。

連枝眉心皺了皺,将她再次推開:“相思,不如我求求太後,放你出宮吧,我這裏還有一些攢的物事,你帶出宮去做個小買賣,尋個男人嫁了,好嗎?”

相思怔在那裏,過了好一會她才咬着下唇問道:“連枝哥哥,你是愛上了沈貴人嗎?”

連枝手中正提着水壺,一聽這話,壺從手指上滑落下來,“啪”的聲碎了一地渣滓。

他低下頭,慌亂的掩飾,伸着手去收拾殘渣,穩了穩才緩緩的道:“相思,你我一同長大,我一直都只把你當成妹妹疼愛,從前我不懂感情,便以為自己願意對你好就是有情誼,所以犯渾般的說了很多要讨了你這種話,是我不對,但你出宮嫁給正常的男人,過正常的生活比跟着我這個閹人不好嗎?”

相思紅着眼眶,沖出門外:“我只嫁你!”

連枝看看地上的碎渣,又看看跑出去的背影,終是放心不下追了出去。

舒溲宮在雲梧宮西側,常年人跡罕至,殿外斑駁的牆壁上朱漆已經開始脫落,從廊上懸下的爬牆虎,在微風裏嘩嘩作響,就連那幾棵種在牆邊的紫竹,都顯得了無生趣,似乎随時會挂掉。

宮外有一片竹林,沈月柔聽見有聲音傳來,便拉着重櫻躲進了竹林裏。

不一會便見到由遠及近的兩個人,一男一女。

是相思和連枝。

這是沈月柔第一次見連枝與相思在一起,她眉頭浮上一層薄薄的疑雲,連枝一向照顧自己,幾次都暗暗幫助自己,他竟然與相思與莊貴妃是一起的?

原本一前一後的二人,隔着距離。但是走到舒溲宮門口,相思突然靠近,攙住連枝的手臂,柔弱的道:“連枝哥哥,我挺害怕的,能靠你近一點嗎?”

連枝無奈的笑笑,只好道:“好。”

沈月柔心裏一沉,她突然想到一個人。

紅珠。

紅珠是連枝幫她挑的宮婢,現在還在珑月閣裏照顧翠果呢,如果連枝是莊貴妃的人,那……紅珠也就是。

所以她是養虎為患了?

心裏一陣難以言清的感受。

沈月柔湊到重櫻耳邊,輕聲道:“你一會先回珑月閣照顧翠果,我忽然心慌,這裏的事我自己來就可以。”

重櫻一愣道:“主子奴婢陪着您吧,翠果那裏有紅珠在照顧,紅珠……”

還沒說完,沈月柔便将手掌緊緊握在她的手腕上,道:“我不放心別人,你去。”

重櫻盯着沈月柔那雙眸子許久,從那裏面看到了不安和擔心,她只好點點頭,望了一眼已經走進舒溲宮的二人,對着沈月柔道:

“那主子務必萬分小心!”

“我若酉時還未回去,你就去曦月殿找皇上。”

重櫻點點頭,從竹林另一邊悄悄溜走。

沈月柔緩了口氣,見重櫻離開,才從竹林走了出來,悄悄貼着殿牆向裏面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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