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電光石火之間,程蔚川只覺得眼前一道人影快速閃過,神色惶急的夜弦不管不顧地沖到了兩人中間,伸長雙臂想要攔住她,青蛇的尖牙與笛聲中牽引出的紫色異光就這樣當頭劈下。
難怪覺得熟悉,剛才那一聲是夜弦發出來的。
只是由于太過激動,她的嗓音變得格外沙啞。
盛朝歌的百足将要落定的一瞬間,夜弦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盛大的光芒忽然在周身亮起,那金光甚至透過了她的眼皮,照的人目眩神迷。
不知何時切了心法換好了一身僧衣的唐欲晚站在旁邊,神色肅穆,雙唇微啓:“舍身。”
佛音清響。
舍我性命無畏,護你全身而退。
一顆眼淚順着夜弦光潔的臉頰滑落。
幾秒種後,唐欲晚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名字瞬間變灰。
這一招百足竟然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盛朝歌見唐欲晚倒地,動作停了一停。
“他死了,你們要還。”她說着,竟然冷冷地笑了起來,“春無凄風,秋無苦雨……給我吧,給我,你們的命——!”
夜弦看着眼前陌生的盛朝歌,躺在地上的唐欲晚,和半邊臉都濺滿鮮血的程蔚川,只覺得心神巨震,一時間竟然動彈不得。
這不是朝歌。
可是,她明明就是朝歌!
蟾嘯蛇影,蠱蟲嘶鳴,悅耳的笛聲如同催命的金鈴。程蔚川咬緊牙關,暗自做好了接招的準備,同時大聲道:“夜弦,別發呆!”
夜弦聽到他的聲音,這才遲疑地擡起頭。
盛朝歌嫣紅的雙眼大大地睜着,手上毫不遲疑地彈出了迷心蠱,直向夜弦而去,程蔚川槍如游龍随身而至,正要将這噬心的蠱毒攔下,忽聽頭頂上方響起了利劍出鞘的聲音。
長劍輕輕巧巧鑽入了笛影與槍頭即将相接的地方,當啷一聲,兵刃碰撞。
“葉泉!”程蔚川驚呼。
葉泉從空中躍下,恰好接住了盛朝歌這一招,但那劍在撞上盛朝歌的迷心蠱的一剎那,從劍尖開始,白亮的鐵色轉為了腐敗的灰黑,這如同鏽蝕一般的顏色迅速向上蔓延,葉泉臉色發白,劍身上傳來的巨大震動讓他幾乎拿不穩。
“放手!”程蔚川立即吼道。
葉泉來不及思考便松了手,輕劍跌落在地上,刺啦一聲,化為了輕煙。
見識到了這個五毒招數的狠辣,他轉而抽出了腰間重劍,玄鐵在月色下連半點反光也無,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重劍在悄無聲息之中,劍意暴漲!
盛朝歌的攻勢不減,青蛇走地急沖,眼見就要纏上葉泉手中的劍!
但盛朝歌卻要更快,她身形一閃已經不在原地,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葉泉面前,光彩流轉的玉笛轉了個彎便向葉泉刺去。
這竟然是一副全然不顧自己遠程攻擊的屬性,誓要近身搏鬥一番的架勢了。
葉泉本已舉到空中的重劍不得已撤回,反手擋了這一下,短兵相接之時,他心底一涼——好強的力量!
這家夥真的是個遠程內功嗎?
簡直砍起人來要命!
只這一招平砍,便足以送他這個還沒滿級的小脆皮回複活點了。
話說旁邊那個躺屍的看起來好像是幫主。難道說,幫主就是被這個小姑娘砍翻的?等等,不對勁,按照幫衆的說法,盛朝歌不是很喜歡黏着幫主麽?
她怎麽會對幫主下此毒手呢?
葉泉覺得在這生死關頭還有餘裕思考八卦的自己實在是很奇葩,一定都是入了這個幫會的錯。
右手被劍柄的的震蕩磨得生疼,有一種強大而無形的吸力縛住了他,讓他難以脫逃。
就在他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不斷順着重劍流走的時候,一只熟悉的、裹着銀甲的手抓住了他的腰帶。
葉泉猝不及防,被程蔚川拽得一個踉跄,手中重劍也随即擺脫了笛子的引力。
程蔚川一個轉身便擋在了葉泉面前,就勢摟着葉泉的腰将他整個人帶進自己懷裏,這一擋,便将後背留給了氣勢洶洶的盛朝歌。
盛朝歌見他将弱點完整暴露在自己眼下,豈肯放過,惱怒中竟是直接将笛子扔了出去,重重地砸上了程蔚川的後背。
葉泉只聽程蔚川悶哼了一聲,也不知他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了,心中一緊。
巨大的沖力将兩人向前推去,葉泉腳下踩空,連帶着程蔚川一起摔倒,這身後是一道長而緩的斜坡,雜草叢生,這一摔,兩人順着坡便滾了下去。
變故來得突然,程蔚川只來得及丢掉左手的□□,護住了葉泉的後腦。
震蕩心肺的劇痛還未消失,天翻地覆的暈眩又開始了。
不知兩人翻滾了多久才到了坡底,葉泉頭暈眼花地爬不起來:“蠢狗……你沒事吧……”
話出了口,才想起來其實他聽不到。
程蔚川勉強撐起身,一陣劇烈的咳嗽帶着血花沖出喉嚨,又讓他不得已地咳喘着趴到了葉泉身上。
葉泉聽着他的呼吸聲,溫熱的液體滴到了自己耳邊。
這溫度漸漸蔓延開來,紮得他心間又酸又癢。
脖頸裏。
碎發中。
睫毛上。
無處不在。
他猶豫着,伸出手來,緊緊地摟住了程蔚川的脖子。
明明想好了要趁早把不該有的感情收回去,可是……
談何容易啊。
程蔚川好不容易平定了紊亂的氣息,恢複了神智,這才發覺葉泉兩只手都摟住了自己,心裏不覺一動。
方才路歸辰說,他剛提醒了葉泉要小心那個五毒,所以葉泉是聽到了這個消息,才馬上趕過來的吧。
好像是被他擔心了。
他用緩慢的動作撐起半個身子,與葉泉一上一下地對視。
葉泉傻傻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臉,一時忘了身在何方。
這就是那個特別惡劣地喜歡捉弄他的人;這也是那個特別溫柔地照顧和包容他的人。
是那個特別讨厭的,總是能輕易将他的情緒拿捏在鼓掌之間的……
是那個特別……
是那個,最最特別的人。
“葉泉,你……”程蔚川開口說了幾個字,忽然停住了,仿佛在思索着什麽。
這個人,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
葉泉覺得呼吸都亂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任何人被這樣的眼神注視着,應該都會說不出話來吧。
大腦一片空白。
眼睛裏只剩下他深不見底的目光。
深深深深地……照在自己的臉上。
總是在他面前手足無措這種事真是太不可取了,但事實就是,葉泉現在腦子裏一個字都想不起來,渾身血液上湧,燒得人心亂如麻。
“你……”程蔚川醞釀了半天,方繼續說道:“你為什麽不開雲栖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