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商郅郁再出來時牛奶杯已經空了,被人随手擱在床頭櫃上,而那個人正呈大字趴在床上,一動不動,他并沒有掀開被子,只管把自己整個壓在上面,臉也埋在裏面,也不管頭發還是濕漉漉的,在被子上弄出一大灘水漬來。

如此孩子氣的舉動讓商郅郁啼笑皆非,他拿了塊幹毛巾走過去蓋在他頭上,輕輕地說,“把衣服脫下來,讓我看看。”

“疼……”悶悶的一個字從被子裏發出來。

“疼才要冷敷。”商郅郁的手觸到他的浴袍,微皺眉道,“你根本還沒擦幹就出來了吧,來,起來一下。”

莊栖風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又發出聲音說,“……你幹嘛要對人那麽好?”

商郅郁不理會他的抱怨,只是叫着他的名字,“莊栖風。”

莊栖風在心底嘆一口氣,翻過身來,擡手胡亂擦了擦頭發,一面注視商郅郁。

商郅郁外表看起來雖似普通,但氣質幹淨待人溫和,而且只要稍稍跟他相處過的人都會明白他的好,他致命的吸引力隐藏在普通的外表下,反而成就了他為人處世低調的原則,他從不會刻意表現出他所擁有的優勢,也不跟任何人過分接近,幾乎都保持着适當的距離,就這樣平淡而簡單地生活着。

這是這段時間他通過陵裳雲對商郅郁的調查所了解到的情況,但這讓他不禁要想,像商郅郁這樣的男人如果真的想要得到某個人或某件東西,絕對能夠輕易到手。

商郅郁正在動手解他的腰帶,這讓莊栖風有點心猿意馬,于是他別開臉不看商郅郁,然後開始努力扯起不相幹的話題,“我一直沒有機會跟你解釋清楚,後來你就搬家了,我找了你很久。”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商郅郁心平氣和地說。

“一開始你是不是很氣我?那天也是。”

知道他說的是哪一天,商郅郁淡淡開口,“很抱歉我不是女人,否則那天恐怕你得到的答案就不是拒絕了。”

莊栖風身上沒擦幹的水基本上都被浴袍吸收了,商郅郁讓他把浴袍脫下來,他照做,然後鑽進被窩裏,側過身去。

他身上過敏的症狀相當嚴重,身前身後都有,尤其是背後,紅色的斑痕數都數不清,大多都是之前被化妝顏料抹到的地方,摸起來又燙又燒,他禁不住輕輕瑟縮一下,顯然也非常得疼。

“是男是女我可是很清楚。”他忍住疼咕哝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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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再好不過了。”商郅郁說着,一面輕輕地将微濕的毛巾敷在他的背上,“疼嗎?”

毛巾涼涼的,他的手勢又如此輕柔,莊栖風背對着他搖搖頭,他很清楚如果商郅郁真的要拒絕某件事或某個人的時候,一樣也可以非常堅決。

“剛才虞曉瀾說明天你還有一場戲一定要碰水?”

“她連這個也跟你說了?”莊栖風懊惱不已。

“有什麽問題嗎?”

“……”

“一定要拍?”商郅郁再問。

“沒事的,拍片的時候總會有各種問題,過去就好了。”莊栖風說。

商郅郁雖然能理解這種敬業的态度,不過仍然覺得這樣嚴重的症狀之下再碰水有點勉強。

“你能叫我的名字,我很高興。”莊栖風忽然說。

見商郅郁沒反應,也看不見對方的臉,他又低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沒有那麽讨厭我,也不要在意我是否喜歡你,我,是不是能做你的朋友?”

過了一會兒,背後傳來商郅郁沉穩而肯定的答案,“讨厭你的話,我不會在這裏。”

“真的?”莊栖風聞言激動,頓時轉過身去看他,卻又因為摩擦而起的疼痛皺起了那張好看的臉。

商郅郁的表情再正常不過,他對男人沒有興趣是理所當然的事,只要看現狀就知道了,莊栖風無論脫成什麽樣對他都毫無影響,他直視莊栖風,雖不忍心打破他一臉期待,但依然回答說,“你對我那麽認真,我感到很榮幸,我可以當你是朋友,但,你能做到嗎?”

莊栖風迎視他的目光,商郅郁的表情好不直接,目光坦然從容,仿佛看透一切,好一會兒,他不由洩氣地又轉了回去,他無法欺騙商郅郁,但他現在雖然做不到,可是只要有一絲接近的機會,他都決定要去嘗試努力,無論是不是只能做朋友。

他想布下天羅地網,把這個人困在自己的網中央。

“當我有一天能做到了,可以來見你嗎?”莊栖風問。

商郅郁盯着他赤-裸的脊背和優美的肩胛骨,怎麽看都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這個總是被衆人捧在手心裏的栖梧,明明可以輕易得到任何人的愛,此時此刻卻如此謹慎地在問着自己。

他沉默片刻,低道,“你是栖梧,何必委屈自己?”

莊栖風閉上眼睛,喃喃地道,“可是,栖梧也是人……”

商郅郁聽得清楚,卻沒有針對這句再開口。

事實上他已經有太多年沒有跟人産生複雜而親密的關系了,也有許多人被他逐漸淡忘,只有曾經認真付出過的那段感情他不會再去輕易觸碰,偏偏那段記憶被莊栖風一再喚醒,喜歡一個人的滋味他再清楚不過,當初被迫的分離和無奈的放棄曾讓他痛徹心扉,一直與人保持距離并不是因為害怕再深陷另一段感情,而是懲罰當年自己的絕情,現在的他只要一想到那個人還沒有得到幸福,他就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和立場跟任何人談感情,更遑論這個人還與自己是同樣的性別。

莊栖風疼了整晚,偶而迷迷糊糊睡過去,很快又因為難受而清醒過來,期間他總是看見商郅郁過分沉默的臉,他不知道在想什麽,情緒累積在眼底,黑壓壓一片,深得像是漩渦,莊栖風幾次想出聲打破這種沉默,卻又舍不得這個人就此離去,如此反反複複,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天色微亮,商郅郁已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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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碰水,其實比那個更嚴重,因為要拍攝大毒枭帶傷淋浴的場景。

為了那個鏡頭栖梧要再度上妝,然後用水全部沖掉。

由于接近全-裸,除了拍攝人員之外,所有人全部清場。

在那之前,栖梧的上半身又被化妝師畫得“傷痕累累”,雖然換了一種安全的品牌,但依然會刺激到已經過敏的皮膚,而且因為過敏的緣故,等沖幹淨之後還得用其他顏料遮蓋一次,再描上傷痕,才能繼續拍攝,原本經過一夜的冷敷稍有好轉的跡象,經過幾番折騰,症狀早已變得愈發嚴重起來。

但整個拍攝過程非常順利,完全沒有浪費的鏡頭,導演很快滿意,過了這一條。

實際上栖梧本身肯定是痛的,尤其還要經歷第二次上妝,不過從頭到尾他都表現得非常專業,直到全部鏡頭拍攝完畢,他才低咒一聲,僅套上浴袍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再度沖進浴室裏。

虞曉瀾匆忙跟上去,商郅郁将一切看在眼裏,卻沒有動作,因為如果他無法回應莊栖風的感情,那麽對他越好就是越殘忍,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而這一晚,虞曉瀾果然也沒有再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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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虞曉瀾不想找商郅郁,而是栖梧嚴令她絕對不能再去打擾商郅郁,不過虞曉瀾早有準備,她一早已聯系過周言谕,取得他的認可申請了花費,讓栖梧的專屬醫生盡快坐飛機趕過來。

當晚栖梧就發起燒來,幸而之後兩天都沒有他的戲份,生病的栖梧老實很多,幾乎都是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難得清醒的時候就對着天花板發呆,或者坐起來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他這是怎麽了?要不是那張臉,我都不确定他是栖梧了。”栖梧的專屬醫生是個中日混血,叫顏優淳,說一口相當流利的普通話,早在虞曉瀾成為栖梧的經紀人之前他就已經存在了,雖說是栖梧的專屬醫生,其實他還開了一家診所,平日裏相當忙碌,不過只要栖梧一有狀況,他就會排除萬難立刻出現。

“難道你沒聽說嗎?這次有人跟拍的事。”

“喔,那個栖梧愛上的人?”

“就知道你耳目衆多。”

“然後?有什麽八卦說來聽聽。”顏優淳興致勃勃地問。

“談不上八卦,昨天栖梧把自己鎖在浴室裏,後來商郅郁勸他出來,還照顧了他一整個晚上,但人家是異性戀,栖梧估計搞不定他。”

“啧,難怪他一副失戀的樣子。”

虞曉瀾恍然大悟,“是喔,昨天商郅郁明明看見栖梧那樣也沒跟過來,今天聽說出去取景了,問也不問一聲,看起來他對栖梧真的沒想法。”

“你呢?賭誰勝?”顏優淳笑眯眯地問。

“哇!你連這都知道啊!”虞曉瀾不禁咋舌,“你究竟是栖梧的專屬醫生還是專屬密探?”

“我賭栖梧能把人追到手哦!”顏優淳道。

“咦?那麽有把握?”

“當然。”

“我怎麽沒看出來。”

“要不要跟我一把?”

“唔……”虞曉瀾想不好,猶豫不決。

商郅郁怎麽看都是個立場堅定的人,而且總不至于因為栖梧就轉變成同性戀的吧?要把直的掰彎可沒那麽容易。

“這兩天他會出現的吧?有機會讓我見見他。”顏優淳說。

“栖梧有工作他就會在。”虞曉瀾算了算說,“後天應該可以,只要栖梧恢複的話。”

“後天應該沒問題了,我趁機看一眼再回去。”顏優淳笑得蹊跷,虞曉瀾看不出端倪來,但她知道這家夥鬼主意多,可能會暗中幫栖梧。

忽地靈光一現,虞曉瀾拍拍顏優淳的肩膀說,“我決定了,就跟你一把。”

“真的?”顏優淳微笑,一雙眼睛又眯了起來。

“真的。”因為虞曉瀾忽然想通了最關鍵的一點,商郅郁是栖梧的死穴,如果有商郅郁在,還怕搞不定栖梧?像前天他都那樣警告了,商郅郁來了之後還不是什麽事都沒發生?早知道昨天也應該去找他的,栖梧能拒絕他才怪。

所以,她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幫助栖梧追人才行。

虞曉瀾堅定地想。

當然,這時的她已經完全忘記了公司的立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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