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9
第三天要拍的鏡頭太過鮮血淋漓,要不是親眼看見化妝師對栖梧化妝,商郅郁實在受不了那一身慘不忍睹的“鞭傷”。
栖梧頂着“鞭傷”拍攝了整整一個下午,終于完成了在刑房裏所有的鏡頭。
拍攝一直持續到晚上,但由于栖梧的戲份在晚餐前就已經結束,因此商郅郁有時間去用餐,之後他回到自己的房間,算了下時間,商郅郁準備帶上相機趁夜色出去逛一逛,不料門鈴聲響起,他打開門,發現虞曉瀾站在外面,表情怪怪的。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商郅郁問。
虞曉瀾欲言又止,過了好半晌,她才吶吶地說,“雖然栖梧嚴重警告過我絕對不能讓你知道,可是他現在不讓人照顧,脾氣大得很,我有點擔心,而且明天還有一場戲是必須碰水的,他也堅持不肯叫停……”
她沒頭沒腦的一番話讓商郅郁怔了怔,想聽下去卻又沒有頭緒,不由打斷她再問,“栖梧出了什麽事?”
虞曉瀾皺着一張臉道,“有個小妹把顏料的牌子弄錯了,結果化妝師沒注意,連累栖梧全身過敏,應該是開拍不久之後就開始了,現在他飯也吃不下,看起來難受得要命,還一個勁在那裏發脾氣不肯理人,也不肯讓人碰他。”
“那要怎麽辦?我能幫上忙嗎?”
聞言虞曉瀾猛點頭。
商郅郁被虞曉瀾帶到栖梧的房間裏,虞曉瀾的動作像是做賊,她探頭探腦蹑足進去,然後指了指浴室,輕輕地說,“他還沒出來,之前化妝師拉着人來道歉,栖梧沉着臉一言不發,後來他把人撂在外面自顧自進去了,就沒再出來過。”
“有鑰匙嗎?”
虞曉瀾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來,“……他把門反鎖了,有鑰匙也開不了,我試了好幾次,實在沒辦法才來找你的。”
商郅郁想了想,對虞曉瀾說,“讓我試一試。”
“拜托你了,商先生。”虞曉瀾鄭重其事地說。
商郅郁走到浴室門前,曲起長指輕輕敲了敲門,對裏面的人道,“栖梧,我是商郅郁,你在裏面嗎?”
片刻後,傳來栖梧的聲音,“我沒事,你不用管我。”他的聲音很低沉,又有些沙啞,還夾雜着細微的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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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話就把門打開,讓我進來。”
這回很快有了回應,卻只有一個字,“不。”
“你把自己鎖在裏面有什麽用?虞曉瀾很擔心你。”
“讓她明天不用來上班了。”裏面的人悶哼一聲,兇巴巴的。
虞曉瀾聞言頓時垮下臉來。
“這件事跟我有關嗎?或者,這只是你的氣話?”
裏面的人一時不吭聲了。
商郅郁對虞曉瀾做了個請她放心的手勢,又道,“你不希望我拆門進來吧?”
虞曉瀾忍不住對商郅郁另眼相看,且不論他跟栖梧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但他真的很有一手,而且軟硬兼施。
好半晌,裏面重新傳出聲音,聽起來悶悶的,語氣也收斂了,一點也不兇,“你讓虞曉瀾出去,我有話只跟你說。”
商郅郁沖虞曉瀾點點頭,虞曉瀾沒法不聽話,只好退出房間。
“好了,你說吧。”商郅郁說。
裏面的人靜了一靜,才開口道,“我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跟你無關。”
“我知道,然後?”
“現在你知道了,但能不能請你離開,不要管我?”
“你覺得我是這樣的人?”
“……不是。”
“那你還不把門打開?”
“我不能把門打開。”聲音執拗極了。
“為什麽?”
“難道你不記得我說過,我愛上你了嗎?”栖梧緩緩的,低低的,一個字一個字地道。
“記得。”商郅郁道,“而我明确拒絕了你。”
栖梧自嘲地一笑,固執而低沉地道,“我知道,因為我是男人,可我是認真的。”
商郅郁聞言微微一怔,覺得門後的栖梧像是換了一個人,那天他走到自己面前所做出的一番告白顯得如此堅定而且強勢,連退路也不留,現在再聽到他對自己說出口的這番話雖然一樣堅定,卻不再顯得強硬霸道,興許是正在煎熬的緣故,聽着讓人的心一下子就軟下來。
換商郅郁沉默,半晌後,他才出聲,“你先把門打開,讓我看看你的情況。”
“不行,我現在不是栖梧,是莊栖風,所以我還不能出來。”
“如果是栖梧就可以?”商郅郁問。
“……嗯。”
“有什麽區別嗎?因為栖梧比較會演戲?”
“……栖梧騙過你,而我不想騙你,也不想讓你看見我這幅模樣。”栖梧認認真真的聲音隔着一扇門傳出來,顯得斬釘截鐵。
商郅郁聽他這麽說不覺莞爾,又有些啞口無言,他頓了頓道,“那麽,我如果按照你說的先離開,不看你,你是不是就會乖乖出來讓人照看你?”
等了好一會兒,裏面的人才有了回應,“如果,這是你的要求……那我答應。”
“好,說定了,我這就去換虞曉瀾進來。”
商郅郁說完,走出去打開門,虞曉瀾仍在。
“怎麽樣了?栖梧肯出來了?”虞曉瀾問他。
商郅郁做了個“噓”的手勢,走到門外,把門關上後才對虞曉瀾低聲道,“一會兒他應該會出來,我進去等,以前他也有過過敏的情況嗎?你告訴我要怎麽對付,要吃藥嗎?還是用別的方法?”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有點忘了,所以剛剛聯系了他的醫生,他讓我去查一查化妝顏料的成分。”
“好的,我等你消息。”商郅郁點點頭,轉身又開門進去了。
虞曉瀾對着門半晌,頗覺不可思議,她想不通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麽魔力,居然能輕易搞定栖梧。
商郅郁進去之後又走到浴室門前,敲了敲門。
水聲“嘩啦嘩啦”傳出來,片刻後,門鎖輕輕轉動。
栖梧穿着白色的浴袍出現在門後,他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從頭濕到腳,衣服也是濕的,自發梢滴滴答答滾落的水珠,順着臉頰沿着脖頸蜿蜒消失在微敞的領口下。
他的臉色過分蒼白,雙眉微蹙,凍得發紫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神情顯得極端不耐,表情也是冷冷的,渾身上下昭示着“我不爽”的感覺,但當他驚覺門外的人原來還是商郅郁之後,表情在一瞬之間變了。
他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卻又很快收斂,但饒是如此,各種複雜的情緒仍是不可抑制地浮現在眼底,看上去不知是後悔還是有小小的高興,亦或帶着義憤之情,又摻雜着被欺騙的不甘,種種變化簡直精彩萬分,卻沒有一種是為了哪個角色而費心研究過的。
商郅郁面對他露出微笑,“你看,我也騙了你,我想,我們扯平了,莊栖風。”
他自然而然地喚出這個名字,仿佛和他第一次見面。
莊栖風目不轉睛地看着商郅郁,一聲“莊栖風”之後他只聽得見自己的心髒“噗通噗通”跳動的聲音,再無其他。
商郅郁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總覺得只要這個人一出現,麻煩就随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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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栖風凍得不輕,顯然剛才他一直把自己連人帶衣服泡在冷水裏,幸而虞曉瀾很快就回來了,并帶來醫生的囑托,“他叫你絕對不要亂碰水,最好用毛巾在過敏的皮膚上适當冷敷,先不要吃藥,可能會伴随輕微的發燒,如果嚴重的話盡快送醫院。”
“我已經冷敷過了,你可以走了。”莊栖風面對虞曉瀾依然沒有好臉色,板着臉打發她道。
“你那樣不叫冷敷,叫冷泡。”商郅郁收拾完浴室,叫莊栖風進去洗澡。
“就是,當自己是冷泡茶葉嗎?”有商郅郁在,虞曉瀾狐假虎威。
莊栖風冷冷瞥她一眼,這一眼殺傷力不小,虞曉瀾沒由來打了一個寒戰,她閉上嘴,心中暗自念念叨叨,看起來就算有商郅郁在,栖梧仍然是栖梧。
“好了,先去沖一下澡,讓身體暖和起來。”商郅郁對莊栖風冷冷冰冰發脾氣的樣子視而不見,走過去拉他起來,又對虞曉瀾說,“你能幫他準備一點吃的嗎?熱牛奶或者是稀飯。”
“我這就去。”虞曉瀾吐吐舌,免得再度遭到牽連,逃了出去。
莊栖風咬咬牙,走進浴室。
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全身火辣辣的又脹又痛,泡在冷水裏雖然會舒服一些,可身體的溫度也在慢慢冷卻,一離開水反而覺得更痛,卻又禁不住冷的緣故渾身發抖,真是可惡透頂!
疼痛和焦躁感交織而來,讓他心煩意亂,偏偏商郅郁就在門外,他一點都不想在這個時候面對商郅郁,他本想給那個人留下好的印象,誰知道……
莊栖風自暴自棄,把水開得又熱又大,站在蓮蓬頭下呆呆淋了好久,腦中一片空白。
直到外面敲門聲傳來,“好了嗎?不要沖過頭了。”
莊栖風驀然間回過神,下意識關上水龍頭時,已覺得渾身發熱。
他把自己重新包在另一件幹的浴袍裏,打開浴室的門走出去。
“擦幹沒有?”商郅郁問他。
莊栖風魂不守舍,點點頭。
商郅郁将熱牛奶遞給他,又說,“喝完去床上躺一躺,我幫你冷敷。”他說着走進浴室。
外面空調的溫度調得恰到好處,窗戶開了一條縫,窗簾無聲搖曳,柔和的燈光照在房間裏,更不可思議的是,商郅郁就在他的房裏。
哎,要是現在他不是渾身上下都那麽不舒服就好了。
連續幾天下來商郅郁總是會出現,總是用鏡頭對準他,這本就是他一手安排的,但努力忍住不去看不去接近,其實花費了他相當大的力氣,拍戲時的他可以做到心無旁骛,可一旦下了戲,心中就有一個念頭怎麽也止不住,他只好把自己關在房裏,盡量避免打擾到商郅郁,商郅郁這個人吃軟不吃硬,若他一時忍不住本性暴露,恐怕永遠都無法再接近他了。
他對任何人都可以為所欲為,但惟獨對商郅郁,他的謹慎和耐心一覽無遺。
身體上的不舒服讓他的腦子昏昏沉沉,商郅郁在他房裏這件事讓他雀躍又害怕,絕對不能對他動手動腳,成了莊栖風當晚拼命對自己告誡的唯一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