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 41
若要說商郅郁對顧筠蘭感到最抱歉的一件事,就是當時他硬下心腸不與她見面的那段過往。那時他乍聞母親病重,便立時趕回家鄉,顧筠蘭知道這件事後也跟着趕至,但他不想拖累顧筠蘭的決心已下,所以無論她敲多久的門,在門口等待多久,他始終沒有開門。事實上早在入學以後遭遇了那件事,在醫院醒來時他就明明白白地跟顧筠蘭提出分手,可顧筠蘭一直到最後都沒有放棄,她為了挽回這段感情所付出的代價讓他至今回想起來都會覺得不舍,那時的艱難與心如刀割早已讓他刻骨銘心,顧筠蘭不止一次通過朋友想找他見面,他去了,卻總是狠下心來不露面,看着她一個人傷心離去,有一次她在雨中等了他一天一夜,回去後大病一場,這些他其實都知道,而她病中無數次的來電都被他無視,後來母親病逝,他只身離開,從此斷的徹底。
因此在此時此刻,他初聞顧筠蘭曾經結婚的事,心底浮現的全部都是那時她絕望的背影和傷心的表情,再聽她說遇到的那個人并不好,就愈發感到自責,心中總有一種“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的想法,否則又怎會連累她有這樣一段不幸的遭遇。
“……你、真的不怪我?”顧筠蘭怔了好久,有些不敢相信似地輕輕開口。
商郅郁搖搖頭,說,“我怎麽可能怪你?”
顧筠蘭眨了眨眼睛,一時間心緒翻湧。
過了好一會兒,商郅郁才又開口,但他說的已是另外一件事,因為不管再如何自責,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他無法更改,只能寄望未來,他對顧筠蘭更好一點,所以才不得不提到莊栖風,他希望她能了解,“莊栖風雖然是大明星,但其實也是個普通人,需要朋友,需要人支持,需要人關心,我把他當朋友,我希望你也能接受我的朋友,可以嗎?”
他話音未落,顧筠蘭已用力點頭,回答,“我知道的,其實那天我就後悔了,我不該發脾氣,不該對着你鬧,是我不夠大度,我也知道自己以前不是這樣的,但也許是因為擔心……你對朋友一直都那麽慷慨無私,我本來就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居然會……對不起,事後我自己回想起來,都會覺得很過分……”
“不要說了,筠蘭,我們之間不需要解釋那麽多,我明白的。”商郅郁忍不住打斷顧筠蘭執意抱歉的話,溫和地道。
顧筠蘭聽了,便“嗯”了一聲。
“你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從剛才到現在,他們都還沒點吃的,商郅郁拿起菜單,說,“這裏有你最愛吃的芝士裹牛排和芒果脆炸布丁,要來一份嗎?”
“……好。”
點了套餐,顧筠蘭因為哭過的原因去了一趟化妝間,她看着鏡子,鏡子裏面的女人臉色蒼白,哭過的眼睛微微紅腫,她忙拿出化妝包補妝,可是最後,她雙手撐着流理臺,無力地垂下頭來。
她就知道,她知道商郅郁會相信她,但為什麽此時此刻,她依然沒有絲毫的自信,她跟商郅郁的未來似乎脆弱的不堪一擊,這個人那麽好,她一直那麽努力地想要留住他,但當年一直到她筋疲力盡,最終等到的卻仍是他無情離開的消息。
她曾經憎恨過,放棄過,也自暴自棄過,她恨商郅郁為什麽能如此狠心,明明相愛着,卻仍然能做出如此殘忍的決定,明明這一切都不是他們任何一個人的錯,卻偏偏得到這樣的下場,她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最後輕率地決定嫁給追求自己的一個從法國來的交換生。
但那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個決定,她只恨當初自己為什麽沒能堅持到底,如果知道還能再一次找回他,她就應該一直等下去,這樣商郅郁一定會加倍對她好,而她也不必對他有所欺騙,更不會有那段不堪回首的過去,這種堵心的感覺就算是親耳聽商郅郁說不怪她,她也無法忽視,更做不到若無其事,總覺得一想起過去的事,就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這樣下去,兩個人又怎麽能攜手走下去?
但商郅郁對她來說如此重要,那麽多年來,她身邊并不缺乏男人,可自始至終,像商郅郁這樣的男人都沒有出現過第二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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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一次遇上他,這個男人經歷了一番蛻變,變得愈發沉穩可靠,耐心踏實,她本以為他早已結婚生子,卻沒想到他對自己依然沒有改變。
而她卻随波逐流,載浮載沉,因為沒有了目标,就沒有了期待。
但無論如何,現在商郅郁就在自己的面前,只要一伸手她就能抓住,所以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輕易放手,必須牢牢抓住他才行。
整理好自己的思緒,顧筠蘭回到座位。
“我看起來好多了吧?”她坐下前,問商郅郁。
商郅郁看着她,說,“你以後不要一個人胡思亂想,好嗎?”
聽他這麽說,顧筠蘭有些不自在地點了點頭。
餐點适時端上來,烤得恰到好處的牛排散發出一陣陣香味,混合着芝士的味道,惹得人食指大動。
“你先吃點東西。”商郅郁對顧筠蘭說。
“嗯。”顧筠蘭聽話地拿起刀叉,一小塊一小塊慢慢切着吃。
兩人一時無話,待顧筠蘭将一整塊牛排消滅得差不多的時候,商郅郁才開口對她說,“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顧筠蘭問他,“什麽事?”
“是這樣,有一本雜志約稿,因此下個月開始我要去出差,大約三個月左右。”商郅郁說。
聞言顧筠蘭一怔,“去哪裏?要三個月那麽久?”
“有兩個地方,一是墨西哥,第二個是印度。”商郅郁最終選擇了這兩個地點,一個是瑪雅文化和美洲印第安文化的發源地,另外一個是四大文明古國之一。
“什麽時候決定的?”
“上周收到的邀請函,因為比較着急,也來不及跟你商量,這次機會比較難得,我已經回複對方準備出行,這兩天資料剛剛遞交進去,正在辦理簽證。”
“是活動拍攝?還是自由攝影?”
“是自由攝影。”商郅郁回答,“每一位攝影師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時間選擇一到兩個地點,費用主辦方承擔。”
“只有一個名額?”顧筠蘭又問。
商郅郁一怔說,“怎麽?”
顧筠蘭欲言又止,然後搖頭,露出微笑說,“沒什麽,你放心去,我不會再胡思亂想了。”
商郅郁看着她,明顯逞強的口吻,但他卻不明白她究竟在為什麽而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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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出門還有大半個月的時間,這些天就等簽證下來,做攻略,安排行程,跟雜志方确認主題,繼續報社的工作。
他跟顧筠蘭每天都見面,兩人的相處看似沒變,但感覺上顧筠蘭似乎多了幾分小心和在意,這種感覺一直萦繞于心,而且越是臨到出門,她越是顯得不安,卻偏偏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讓商郅郁不免擔心,又不知該如何處理。
期間莊栖風沒有半點消息,他曾經主動聯系過顏優淳一次,顏優淳告知他莊栖風月底就要去參與新片的拍攝,這段時間把自己埋在劇本裏研究角色,商郅郁後來還是忍不住問顏優淳莊栖風最近都住在什麽地方,因為自從那天他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住過。
“他霸占了小谕的卧室,沒什麽,這家夥就是這麽随便,你別在意。”顏優淳告訴他說。
商郅郁不可能不在意,莊栖風明顯在躲他,有家卻不回,住到別人家裏,但對顏優淳,他也不好說什麽,只能道,“我知道了,一切等他拍戲結束再說,最近我也剛好要出門。”
“你要出差?”
“嗯。”商郅郁簡單講了自己的情況,然後說,“有适當的時機,幫我跟莊栖風說一聲謝,我雖然很想自己親口跟他說,但現在我不想影響他。”
“沒問題。”顏優淳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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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準備就緒,出門前最後一天,商郅郁帶顧筠蘭出去吃飯,順便看了場電影,散場之後,商郅郁牽着顧筠蘭的手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筠蘭,我不想說太多沒有用的話,但我一直希望能跟你這麽簡單的生活,你還記得年少時我們的夢想嗎?那時沒有生活壓力,似乎想去哪裏就能去到哪裏,好像什麽事都做得到,天地再廣闊,也能任我們遨游,可當自己經歷過才知道,生活是一件很瑣碎的事,也許愛情會在歲月中被消磨幹淨,當時的激情會變成一種美好的回憶,但彼此之間的關系卻會越漸深入,直到再也分不開為止,這十年來我原本一直希望你能有個好的歸宿,現在再遇到你,也許是老天念在我誠心的份上給我的恩惠,我很感激,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以前我并不急迫,但現在有了你,我愈發要将自己的路拓寬,才能帶給你更美好的生活,所以你放心讓我離開,等我回來,我還是會來到你的身邊,好嗎?”
他的嗓音低沉而顯得溫柔,話雖質樸卻又莫名動人心弦,聽得顧筠蘭心中泛起陣陣暖意,眼眶微微發熱,不由自主握緊商郅郁的手,默默點頭。
商郅郁停下腳步,低下頭,看顧筠蘭垂首的樣子,伸手輕輕擡起她的臉,不由微微嘆息,“你看你……”
顧筠蘭一擡頭,眼淚就湧出眼眶,她閉上眼睛,長睫輕顫。
商郅郁心底只覺得憐惜極了,低頭吻住她的唇。
“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唇齒相依,呢喃聲夾雜在呼吸裏。
顧筠蘭埋首進商郅郁的懷裏,緊緊抱住他。
“等我回來,好嗎?”商郅郁溫柔至極的聲音自頭上傳來。
“好。”顧筠蘭在他胸前點頭,輕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