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 45
黑色,深不見底,不知道哪裏是出口,前方也看不見一絲希望,像是陷入絕望的漩渦,越陷越深。
身上的疼痛愈發鮮明,感官在黑暗中也越漸加強,他早已記不清楚這副身體遭受了什麽樣的折磨,只因此時此刻最疼的是頭,從他的大腦深處不斷擴散,以至于久遠的回憶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浮現。
“……你要忍耐住,這點疼痛都忍耐不了,媽媽就不愛你了,知道嗎?”
“唔……知道……不疼,一點兒也不疼……”
“嗯,這才是我的好孩子……”
水,四處都是水。
這是什麽地方?
“……”
“我們一起去見哥哥,好嗎……”
窒息的感覺撲面而來,他被水團團包圍,連一點空隙都沒有。
一轉眼,另一個人拿着刀,神似的臉龐上血淚斑斑,又瘋又狂,“都是你!都是你搶走了小風……我恨你,我恨你!”
“小風……不要阻止我……殺了我……”
頭疼欲裂,被埋葬已久的回憶像是驚濤駭浪一樣向他源源不斷湧來,卻又極度混亂,此時已不知是心疼還是頭疼,亦或是身體上的疼,皆讓他無可抵擋。
“唔……”不可自抑地發出痛苦壓抑的呻-吟聲,莊栖風緩緩睜開雙眼。
“你終于醒了,呵呵……”昏黃的燈光下,那個人手持匕首的樣子就像是握着一支畫筆,眉目中盡是瘋狂的神色,而莊栖風被他用繩索牢牢綁在床頭,身上的衣服早已淩亂不堪,先前的一番抵抗讓他吃了不少苦頭,手臂和腿上的傷口正汩汩流着血,但越是疼痛刺激,他往昔的回憶也越是清晰。
難怪,那樣的回憶他想丢棄,他的母親是精神病,以折磨他們倆兄弟為樂,他的弟弟遭受遺傳,病發的時候想殺掉自己,而原本正常的他,又真的是正常的嗎?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能正常得到哪裏去?所以連親生父親都把他丢棄在精神病院裏,那麽還有什麽是值得他期盼的?他努力演戲,也只不過是希望面對病痛,克服頑疾,他千方百計想證明自己沒有病,但事實呢,追根究底,他失去的記憶一直是隐患,一旦爆發就又會将他拉進無底的深淵,然後慢慢将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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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前這個人,是要跟他比瘋狂嗎?
哈哈哈……
莊栖風對眼前的一切絲毫都不以為意,他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去苦苦追求商郅郁,因為他原本以為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終點,那樣溫暖的人,那樣和煦的笑容,那樣寬闊的胸襟,使他安心,讓他放下一切心防,讓他不再被過往所累,因此他拼命追逐,再苦都不怕,什麽愛情,什麽友情,他統統無所謂,他只要那個人待在自己身邊,就好像是追逐到了心中那輪明月,又像是想抓住了最後一絲光明一樣,但當那個人都容不下他的時候,他還能剩下什麽?又或是,他本就奢求得太多,他原本擁有的,就只有一段破碎的過往,一顆破碎的心,和一副破碎的身體,僅此而已。
絕望,随着思緒而蔓延,無邊無際,再也看不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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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報警之後又過去三天,加上之前沒到的四十八小時,莊栖風失蹤已經有整整五夜四天了,警方的突破口在一天前就已出現,他們在市郊的位置找到了莊栖風的跑車,遂派人調出所有的監控設備,嘗試确認跑車曾經經過的路線,再按照該路線請專人模拟疑犯可能的藏身地點,畢竟他帶着一個人,行動不便,因此在第二天傍晚時分,警隊已排查到最後一個可能的地點,而且也已出現曾見過疑犯的目擊者,整個行動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救人是第一要務。
陵裳雲将這件案子一跟到底,但在跟進途中,她一直心存兩個疑惑,一是綁架莊栖風的人目的不明,好像只是為了綁架而綁架,根本沒有提出任何要求,這簡直毫無道理;第二個疑惑還暧昧不明,但她總覺得一個剛從法國來到這個陌生城市的異鄉客,再怎麽變态,也不至于做出對自己如此不明智的事情來……除非他患有精神病,可根據她手上的資料和她這幾天搜集了解到的信息看,尤李做任何事都井井有條,而且将他私底下的那面隐藏得非常好,從來沒有被人知道過,那麽為什麽這一次忽然會大爆發?他是受了什麽刺激還是遇到了什麽事才引發這種不正常的行為?
總之疑點重重,如果能找到尤李這一切應該就會有解釋,更重要的是救出莊栖風。
警隊的行動小組已經準備好,此時他們面對的是一幢寫着“拆”字的居民房,這裏大部分拆遷的居民都已經搬遷走,但因為仍然有釘子戶的存在,因此這片區域還沒有開始動工。
救援小組開始行動,陵裳雲在外面焦急地等待,不到兩分鐘,已經收到危險解除的警報,陵裳雲很快就沖了進去,卻因眼前血淋淋的一幕而震在當場。
尤李和莊栖風皆倒在血泊之中,尤李的頸動脈破裂,血大量湧出,造成了現在的局面,從眼前的情形能夠想象得出當時鮮血噴湧而出的慘烈場面,但他頸部的傷口一點也不平整,撕裂的部位看起來是被咬破的,再看莊栖風,他唇邊血跡斑斑,雙手仍被緊緊縛綁住,手腕因此被繩子勒得很深,他全身上下也無一處是完好的,幸好還有氣息,只是相當微弱,看起來早已陷入昏迷。
救護車迅速趕至,但不知媒體是從哪裏得知的消息,竟然也第一時間來到,陵裳雲跟着救護車去醫院,并及時給周言谕打了電話。
趕到醫院之後,莊栖風在急診室待了沒多久就立刻被送進手術室,他肺腑挫傷,內出血的情況已非常嚴重,肋骨也斷了兩根,大腿骨骨折,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有發炎的趨勢,情勢非常嚴峻。
周言谕跟虞曉瀾一起來到醫院時,在醫院門口看見蜂擁而至的媒體,周言谕不悅地皺眉,留下虞曉瀾處理。
陵裳雲在醫院裏等周言谕,手術室的燈仍然亮着,陵裳雲見到他就搖頭說,“他的情況很不好。”說着,她把醫生所說的告訴周言谕,并說,“尤李死了,法醫在現場的時候就确認他死去已經兩天了。莊栖風因為失血過多,又掙脫不開束縛,在尤李死後沒多久就陷入昏迷,缺水和失血造成的低溫讓他沒能再清醒,如果我們再晚一點到的話……”後面的話她已不必再說。
“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先等手術結束再說。”周言谕面色凝重,看着手術室的門說。
“我還想回去調查,我總覺得這不是一件單純的綁架案,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蹊跷,現在尤李已經死了,我要的答案恐怕只能從法醫的驗屍報告中才能得到。”陵裳雲說。
“嗯,有消息我會通知你。”周言谕點頭說。
陵裳雲看了手術室一眼,她心頭的疑惑因尤李的死而一時難解,從現場和法醫的判斷尤李是頸動脈破裂導致失血過多而死亡,莊栖風明顯是正當防衛,不用負刑事責任,但他被傷害到這種程度,尤李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又有什麽好處,卻讓人一點頭緒都沒有,必須再進行一番深入的調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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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一共用了十個小時,沈熹和顏優淳都已經趕到,莊栖風被推出來的時候,醫生将他的情況告知衆人,“病人昏迷太久,身體太過虛弱,一時無法恢複意識,身體損傷也相當嚴重,各方面都需要調養,但一切要等他清醒再說,現在我們也無能為力。”
“大概多久會醒?”周言谕問。
“還不清楚,我們會把他送到重症監護室觀察,等情況穩定後再換到普通病房。”
醫生的話讓在場的幾個人一時無言,他們萬萬想不到只是簡單的一件事,竟然會導致如此嚴重的後果,現在尤李雖然已經死亡,但顯然給莊栖風留下了可怕的傷痛。
報道出來得很快,擋都擋不住,周言谕和虞曉瀾忙着回去處理《英雄》暫停開拍的後續,更多事情因為莊栖風受傷的緣故都需要一一解決,沈熹全力應對媒體,只有顏優淳排出空擋來回跑醫院。
但莊栖風仍未醒,醫生也束手無策。
陵裳雲中途又來了一趟,她來的時候莊栖風已經換到了普通病房,陵裳雲問了問莊栖風的情況,并向顏優淳打聽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因為尤李已死,人也已經找到,警方等莊栖風醒後就打算結案,但陵裳雲卻一直覺得事有蹊跷,幾個疑點讓她對這個案件始終無法釋懷,憑她多年的經驗,她覺得關鍵就在莊栖風出事前兩天的行蹤上。
另外顧筠蘭方面也有疑點,她和尤李之間發生的事到現在還是空白,他們是怎麽到倉庫的,商郅郁趕到的時候尤李去了哪裏?為什麽當商郅郁一離開尤李又出現,又帶走跟他完全不熟悉的莊栖風,還有,之前尤李失蹤的那兩天該如何解釋,一連串的疑問随着陵裳雲的深入調查不斷冒出來,她畫出時間線,試圖從中推敲出尤李的行蹤。
顏優淳将來龍去脈告知她,“小莊在商郅郁離開後就沒再過問這件事,公寓的保安和監控也證實了他在那之前都沒有出過小谕家一步,我知道你的疑問在于顧筠蘭曾被尤李傷害這件事小莊是什麽時候得知的,又是被誰告知的,但眼下我這個外行人想來,只有顧筠蘭本人才可能告知他這件事。”
“我也這麽想,而且他的手機我一直沒有找到,不過我通過號碼查到那天他曾經收到過一條短信,我按照短信的號碼撥打過去,卻已經是一個空號,這就證明那是一個臨時號碼,你不覺得這很可疑嗎?”
顏優淳聽後納悶地道,“可疑是很可疑,但難道那個人是顧筠蘭?也許那個號碼就是來自尤李……”
“這一切的背後必然有解釋,我一定要調查清楚。”陵裳雲說着肯定地道,“對了,莊栖風大概什麽時候會醒?”
顏優淳搖搖頭,“這一點連我也沒有把握,他傷得太嚴重,一時半刻恐怕很難恢複,我真是擔心他,總之這幾天我會在,他一醒來我就聯系你。”
陵裳雲“嗯”了一聲,又看了病床上的人一眼,才離開病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