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
“你好,我是虞曉瀾的上司,周言谕。”
接到虞曉瀾的電話,傳來的卻是男人的聲音和初次的介紹,鄭宜翎微微有些吃驚,轉到娛樂版塊那麽久,周言谕的大名她自然聽說過,但此時他通過虞曉瀾給自己打電話,鄭宜翎推測應該是為了商郅郁的事而來,于是她立即問,“是跟商郅郁有關嗎?”
“嗯,他怎麽樣了?”周言谕在電話另一頭問。
距離那日又過了大半個月,商郅郁除了去看顧筠蘭之外,就是把自己關在暗房裏,為了搬家的事,商郅郁之前就已經辭去了報社的工作,鄭宜翎也是因此知道他回國的事,但之後他的手機就斷了聯系,怎麽都打不通,于是那天回去的時候鄭宜翎就順便繞去了他家,當時的她還不知道出了什麽事,門開了之後,鄭宜翎唯一的感覺是他有些消瘦,但從外表看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變化,更算不上消沉,可不知為什麽,鄭宜翎總覺得有一股濃濃的悲傷籠罩着他,他雖若無其事地跟她說着話,卻拒絕了鄭宜翎所有的好意,當問到顧筠蘭的時候,商郅郁只說她不在家,随後,很客氣地說他還有事要忙,鄭宜翎認識商郅郁那麽久,還沒見過這樣的他,心中雖是滿腹疑問,但此時此刻也不便多問,便獨自離開了。
離開商郅郁的家之後,她總覺得不對勁,思前想後,想到事情不知道會不會跟栖梧相關,于是就給虞曉瀾打了電話,這一打,這才知道原來顧筠蘭出了那麽大的事,也才明白過來為什麽剛才的商郅郁看起來會那麽疏遠,那麽不對勁。
“顧筠蘭用自己做為交換條件,要尤李對付栖梧,不過,她也想把尤李拖下水,因而給尤李下了興奮劑,當天在倉庫裏的痕跡都是顧筠蘭一手安排的,實際上尤李對她的性虐行為是在前一天深夜,她把那些證據都留到第二天,讓商郅郁目睹她身上的傷痕,再把栖梧叫到倉庫,這樣既造成了商郅郁和栖梧之間的矛盾,又讓之後到來的尤李能順利擄走栖梧,三來,栖梧失蹤那麽大的案子,她要确保尤李不可能順利出境,因而保留了他的指紋和DNA,甚至是他的精-液,她本來的想法就是要給尤李定罪,因而才會利用栖梧。”那天虞曉瀾把顧筠蘭之後交代的犯案過程跟鄭宜翎簡單說了一遍,這些都是案件的內-幕,外界的人不可能知道,不過鄭宜翎是商郅郁的朋友,再加上之後還需要鄭宜翎幫忙,因而虞曉瀾就将這些細節都告訴了鄭宜翎。
鄭宜翎是真的沒想到顧筠蘭外表是一個弱女子,竟然如此不簡單,同樣作為女人,她相當同情顧筠蘭的遭遇,雖然利用栖梧甚至起了殺心的确是顧筠蘭的錯,可為了自保,能做到如此地步,鄭宜翎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
只是,最難過的人,恐怕就是商郅郁了,知道這一切後的鄭宜翎,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商郅郁才好。
“他應該是在忙先前外出拍攝的照片,但依照他的速度,本該早就完成了,我想他也許只是想把自己鎖在暗房裏,借用工作把一些事暫時抛開吧。”鄭宜翎在電話裏這樣對周言谕說。
“我明白了,謝謝你。”周言谕說着,像是就想要挂電話,鄭宜翎忙阻止他道,“等一等,你打這通電話,只是為了問問他的情況嗎?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地方?”
“如果可以,你讓他跟我聯系一下,關于栖梧的事,我想拜托給他。”周言谕如此說道。
“栖梧現在怎麽樣?”鄭宜翎早就想關心這件事,無奈消息一直被封鎖,自從報道了栖梧受傷《英雄》暫停開拍的新聞之後,就再也沒有第二則跟進的報道能夠傳出來,顯然是栖梧的公司決心封鎖有關栖梧的所有事,至今為止沒有一家媒體能得到最新的消息,這讓栖梧成千上萬的粉絲擔憂不已,各種郵件電話絡繹不絕,就鄭宜翎所知,自栖梧受傷後,公司不得不為應付這些來信和慰問開設了一個新部門,最近所有報道幾乎都是從粉絲身上跟進的,娛樂新聞就是這樣,聊勝于無,只要跟大明星本人相關的細枝末節,也會有人去看去關心。
“他的事在我的立場不便多說,不過就朋友的立場而言,現在的栖梧已經不是從前的栖梧了,這也是我希望拜托商郅郁的理由,我希望能經由他将原本的那個栖梧找回來。”周言谕說着,又道,“所以,麻煩你代我跟他說明,希望他能前來,地址就由他聯系我的時候,我再告訴他吧。”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去找商郅郁,讓他跟你聯系。”鄭宜翎道。
“謝謝你。”
鄭宜翎挂斷電話,沒有耽擱,當天下班後就拎着啤酒再一次去找商郅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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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鈴按了好久,裏面才有了動靜,鄭宜翎收拾掉臉上多餘的表情,露出笑容來。
商郅郁将門打開,迎面而來的便是一打啤酒,加上鄭宜翎的那張大大的笑臉。
“锵!不好意思我又不請自來了。”鄭宜翎今天走的是強硬路線,她沒等商郅郁開口就脫了鞋擠進門,霸道地占據了沙發,将啤酒在茶幾上一放就說,“我們來喝酒!不醉不歸!”
商郅郁回頭看看她,沉默地關上門。
回到客廳,他也不說話,打開一罐啤酒就仰頭就喝,鄭宜翎見狀忙也開了一罐,對商郅郁道,“來!我們幹杯!”
商郅郁一口就喝下去大半,聽到鄭宜翎的話,他停下來,跟她碰了一下,再度仰首,兩下就将一罐啤酒喝下肚去。
“啊,好爽!”鄭宜翎雖然沒有商郅郁那麽能喝,卻也喝下了大半罐,商郅郁已經又動手開了一瓶,繼續灌自己。
其實要用啤酒灌醉自己,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但在人真正傷心的時候,什麽酒都能讓他醉。
商郅郁沉默着,一罐接着一罐,鄭宜翎也不叫停,悶頭陪着他喝。
最後還是商郅郁先停下來,阻止鄭宜翎再開罐的手道,“你不能再喝了。”
鄭宜翎搖搖頭,依然笑着對他道,“沒關系,今天我們一起喝個痛快!”
商郅郁一點兒也沒有拿開手的意思,道,“謝謝你,我想你已經知道了,才會過來陪我,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商郅郁十分感激。”
鄭宜翎看着他,商郅郁的表情淡然,看似跟以往相差無幾,卻明顯少了那種溫和,熟悉如她,知道商郅郁的情緒本就內斂,他不是那種善于發洩的人,更不是那種會自傷的人,可每個人都難免有難受的時候,每個人在難受的時候都需要發洩的渠道,因此她才會買一打啤酒找上門,她寧願商郅郁喝個爛醉,也好過像現在這樣一聲不吭,把一切都藏在自己的心底。
“這不就是朋友存在的意義嗎?謝什麽。”鄭宜翎最終放下手中的那罐啤酒,對商郅郁說。
商郅郁看着她,終于露出一絲久違的笑容來,道,“你是從虞曉瀾那裏聽說的?”
鄭宜翎點頭,如實地道,“我今天來,也因為周言谕的關系,他說要将栖梧拜托給你,雖然我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麽意思,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會拒絕。”
商郅郁垂眸,他自然不會拒絕,只是以現在他的狀态而言,未必是見那個人最好的時機,他一直在調整,可總是不斷失神,他反反複複陷入十年前放棄筠蘭的那段刻骨銘心的歲月當中,總覺得是自己将顧筠蘭害慘了,連帶傷害了莊栖風,雖然那天他對周言谕說只要是莊栖風的事,要他做什麽都願意,然而他至今為止都還不能自拔,又如何能去見莊栖風呢?
“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現在的想法,只不過,有些事是需要時間來彌補和治愈的,而且,我聽周言谕說現在的栖梧已經不是從前的栖梧,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想你多少比我總清楚一些。”鄭宜翎又道。
商郅郁聞言依稀皺眉,現在的栖梧不是從前的栖梧,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栖梧又陷入了某種人格當中,果然聽鄭宜翎接着道,“他還說希望能經由你将原本的栖梧找回來。”
他從未聽周言谕說起這件事,事實上顧筠蘭出事讓他并沒有多問一句,原本以為莊栖風應該是在養傷,顏優淳的确提過莊栖風曾經的病情,但他也知曉先前那次莊栖風突然換了個人其實是為了支開顧筠蘭而裝出來的,是以一時他根本沒想得到還有這一層,這時聽說,他便知恐怕是先前的遭遇讓莊栖風的并且又複發了,而且這次絕不可能是騙他的,因為這顯然已沒有必要,就算是騙他,現在的他也覺得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莊栖風能夠恢複,能夠像往常一樣活蹦亂跳,在熒幕上大放光彩,将所有人的情緒控制在他的演技裏,要他們哭就哭,要他們笑就笑,這才是莊栖風。
“我知道了,過幾天我就聯系他。”商郅郁道。
“到時候如果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開口。”鄭宜翎說着,又道,“雖然我也知道栖梧的公司神通廣大啦……”
“我會的,宜翎。”商郅郁打斷她,道。
鄭宜翎一愣,随即笑了起來,說,“那就好。”
“我還想再喝一點,不過你差不多了,我給你泡一壺茶吧?再陪我坐一會兒。”商郅郁對她道。
“嗯,好。”鄭宜翎欣然點頭,這一夜,商郅郁一直喝一直喝,他們偶爾交談,更多的是沉默,當所有的啤酒罐都空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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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周言谕接到了商郅郁的電話,給出了莊栖風所在的地址,商郅郁當天趕至,那是一幢地處偏僻占地面積極大的幽靜又豪華的別墅,等在門口的人并非周言谕,而是顏優淳。
“你來了。”許久未見,顏優淳只覺得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襯衫的商郅郁給他的感覺隐約有了一絲改變,似乎經過了又一次的蛻變,他變得更加沉斂而純粹,他的情緒完全摒棄在表情之外,讓人絲毫都看不透,可同時又因他表現出來的冷靜而足夠讓人給予信任,在後來周言谕将那一日跟商郅郁的長談的內容告訴他之後,顏優淳知道原來在病房的時候商郅郁并非真的如此絕情,而是強迫自己做絕情的一方,他有些懊惱當時的自己怎麽那麽粗心都沒能看出來,現在他來了,在經歷顧筠蘭事件之後,在知道全部的真相之後,他顯然再也無法硬起心腸,而是打算全身心接納那個突如其來闖進他生命中的人,興許這才是真正的一次相識,當時的莊栖風還不足夠完整,要加上現在這個,才算是完整的莊栖風。
“很久不見。”商郅郁跟他打了個招呼,便問,“他在哪裏?”
顏優淳回答,“他就在院子裏,我先跟你說清楚他的情況,你再進去見他吧。”
“好。”商郅郁點頭。
“他肋骨和腿部的骨折還需要休養一個月左右,目前仍要拄拐杖,而且需要靜養,平常還是少走動為好,其他的傷經過治療基本上都已在恢複的階段,現在喝中藥調養為主,最大的問題還是他的精神狀況,現在占據小莊意識的是他的弟弟莊栖雲,莊栖雲的性格腼腆,但跟哥哥一樣固執,興許比哥哥還要倔強,可對于小時候的事,在莊栖雲死後小莊就一點都記不得了,我曾去找過他的父親,可因為小莊母親的家世關系,很多事他不願透露。”
“那我應該從哪裏着手?”
“十年前我初遇小莊的時候,他也是像這樣,後來當我慢慢接近他,熟悉他,當他不再排斥我的時候,有一天莊栖雲卻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小莊。”顏優淳回憶着道,“他的病例我後來也一直在分析,總覺得莊栖雲的人格出現應該是因為小莊不希望他的弟弟就這樣消失,在受到極大打擊的那一刻,他寧願消失的人是自己,但這不是永久性的,因為小莊患的只是精神性的人格分裂,因而随着時間推移,他恢複之後自然就回來了。”
“所以,我也需要做到他不排斥我,是嗎?”商郅郁又問。
“你的情況特殊,我不能預測他見到你之後的反應,但現在有一個問題,莊栖雲的記憶始終停留在小莊還活着的時候,一直在找小莊,同時忘記了之後的所有事,而事實上當年小莊醒後,卻忘記了之前的所有事,這一次小莊發病,雖說是由于尤李的刺激而引起,但我希望能借由此次的治療,讓他徹底将那次的事情回憶起來,否則,那段過往總是會像陰影一樣糾纏着他,讓他無法安寧。”顏優淳道。
“所以,現在我們是要設法喚回他的記憶?”商郅郁道。
顏優淳搖搖頭道,“并非如此,因為這很難,而且恐怕會再度刺激到小莊,最大的原因還是在于我們誰都不清楚當年那件事的細節,說不定想起來之後後果非常嚴重,所以我的考慮只是讓小莊回到最初的家,其他則順其自然,無論如何,都不能硬來,本來這就需要足夠的耐心,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
對那個人的耐心商郅郁怎麽都用不完,于是點頭,道,“請放心,有什麽事我都會盡快來詢問你。”他說着不由問,“他最初的家,是哪裏?”
“在京都,小莊的母親是純粹的日本人,父親是中國人,七歲前他們都住在母親的老家,因為莊父一直輾轉在中日兩地做生意,但後來不知是什麽原因,兩人分居,因此七歲之後,小莊跟着父親回國,莊栖雲仍然跟着母親,又過了四年,母親得病,去世之後,莊栖雲才得以跟小莊團聚,那件事發生在小莊十五歲那年。”顏優淳解釋說,“所有回憶都要從頭開始,因而七歲之前是關鍵,我已經設法聯系了小莊的父親,讓小莊回那裏居住。”
“那裏還有一些什麽人留下?”
“沒有了,據說小莊的母親去世之後,他唯一的祖父也去世了,原本那裏還有一個老傭人固執地守着那個家,後來連老傭人也死了,所以現在那裏是一幢空房子,由小莊的父親購買下來,一直放在那裏。”
“原來如此。”
“我也會跟你們回日本,不過有你在,我不會天天出現,但我會安排一名看護,跟你一起照顧小莊。”顏優淳道。
“好的。”
“基本上的情況就是這樣,你要進去見他的話,随時都可以。”顏優淳最後說。
商郅郁轉過身,沒有片刻猶豫,直直向別墅後的院子裏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