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幾日來府中仆婦管事無大事都不敢往富安居湊,沒見平日總是寬容大度的老王妃把最心愛的成窯五彩小蓋鐘給砸了嘛。

明面上仆婦們不敢說些閑話,私下裏早猜到了大概,甚至知道的比主子們還多些。

“那晚王爺醉酒一次寵幸了兩個丫頭,對白姑娘愈發愧疚,白日裏處理公務,下了衙回府就來陪人,結果她倒拿腔拿調,閉門不見,王爺在門外一站就是一個時辰,這大冷天的,早看出來就是個心狠的!”

“只當是她是鬧脾氣,王爺幾次三番放下身段哄人不成,瞧吧。拿喬過勁了,便宜了同院的綠柳姑娘。”

“王爺把那幾個樣貌似她的是個姑娘都送出了府,白姑娘依然冷若冰霜。”

“白雪姑娘離府前段時間就不太對勁,往外派遣小丫頭去二門外送了好幾次信給車夫,她竟連春燕都沒用,還有她從綢緞莊借口有事預支了幾百兩銀子,那總跟着的兩個嬷嬷手上的金戒指多了幾個。”

“咦,不是說她那綢緞莊生意不行了,還能拿出這麽多錢?聽說那店隔壁開的臭豆腐賣的那叫一絕,買的人天天排大長隊!”

“我跟你說,廚房裏的那個老往媳婦知道吧她……”

白雪萬萬沒想到,自己幾年功夫在府裏打拼下來的好人緣,竟然因為自己人走了,好感度沒了不說,還成了不守婦道不知分寸的被鄙視方了。

她也不想想,你人都走了,茶可不就涼透了。

==

這天午後董婉兒将府裏事情料理個大概,叫幾個貼身丫頭在明間點算剩下的,又留下兩個小丫頭守着門,便與林嬷嬷進了東次間說話。

內裏靠牆置是炕鋪,鋪着細織蓉覃,梨花木镂空嵌金角的炕桌上放着新沏的兩杯茶,還有一盤點心,林嬷嬷欠身正要往榻邊的小杌子上坐,卻被董婉兒拉着,請她一同上炕。

林嬷嬷不禁眉頭一松,眼中頗有笑意,順從地坐好,卻并不坐實了,微側着身子。

只見福晉輕輕嘆了口氣,往身上搭了條錦煙薄毯,“嬷嬷你說白雪這檔子事可怎麽好?”

“福晉這幾日受累了,裏裏外外的忙,眼見着王爺去四川兩個多月了,今早傳信來,說是王爺到了成都府,那邊官衙給收拾出好大一間宅子,過去便可住下了。要說呀,這皇上與王爺雖是君臣,可也是堂兄弟,平日裏也是走的近,怎麽在這女人的事上這麽不講究了,可見白雪就是個狐貍精。”

Advertisement

“唉,這白雪太有心計,心眼也小,不過是因為王爺寵幸了幾個姑娘,她就決然離家,還不知甚麽時候在哪裏攀扯上了皇上,可不能讓她真的進宮,不然咱們府裏定要遭殃。”

“可瞧老王妃的意思,準備當着不認識,暫時吃了這啞巴虧,一切等王爺平安回京再說。”

“咱們自然不能親自揭開這層簾子,且多人等着看咱們笑話呢,旁人不說,就我那繼母擎等着我上門,怕是要好好奚落嘲諷一番呢。”

林嬷嬷蹙眉想了一陣,猛地拍手笑道,“嘿嘿,咱們怎麽忘記她了呢!”

又想到一事,勸慰道:“福晉心裏怎麽想,當着老王妃的面可千萬別這麽說,畢竟也是她的娘家,且人老了,記得都是別人的好,也別當您阿瑪面直接脾氣上來就怎樣了,別忘了當初您繼母是怎麽煽風點火的。”

董婉兒想到上次回娘家的經歷,頓時不悅:“那個老小三!”

林嬷嬷不好接話,岔開話題笑着說:“既是要去,要不要帶着兩位小格格一起?”

“帶上吧,這兩孩子也都漸漸大了,總得認識些閨閣裏的同齡人。”

董府。

老王妃因為身份最高,又是娘家的大姑子,被請上了主位,林娉婷陪坐右邊。

董婉兒陪坐在自家婆婆下首,她見繼母林娉婷正春風得意地受着各家女眷的捧哏,不到五十的年歲,因保養得當,竟是像個30多歲的婦人,那一身穿戴盡是透露着奢侈,聽林嬷嬷說,頭上插的那個渾然一體的白玉鳳頭簪子是原身親娘的遺物。

“福晉,恭喜您呀,聽說您新認的養女可是端莊秀氣,又孝順的很,親手給您做甜品呢?”

林娉婷故意瞥一眼董婉兒,道:‘’我說起來有兩個女兒,卻是比不上這養女,有些人眼裏從來都沒有我這個母親,說來也不知是她不孝還是我不慈。”

董婉兒插話道:“姨母,你這話說的,我娘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能幡然悔悟認識到自己的錯處,她會欣慰的,或許會托夢與您聊聊年輕時候的事。”

此話一出,一片寂靜,衆人皆知這母女兩人是不對付打機諷呢,個個豎着耳朵不做聲,端上茶裝着品茗……

剛才引出話題的那貴婦,偷眼看看林娉婷,見她使眼色,嗤笑道:“岳樂媳婦這話說的,是在挑你繼母的不是嗎?你姨母年紀輕輕為了照顧你,才放下身段做了繼室,你要懂得感恩,可別因聽些閑言碎語就傷了你姨母的心。”

董婉兒掀開茶蓋,輕輕撥動着碗裏的茶葉,鼻孔裏哼出一股氣來,道:“我還真不信……我那同父異母的妹妹比我小幾個月來着?我都忘記了,這位嬸子您聰明伶俐,一點就通,無非耳根軟了點,繼母人品如何,我可不敢說。《讀書通鑒》裏有句話很好,居其位,安其職,盡其誠而不逾其度。哎呀,我忘記了,你不識字怕是不知道這意思,是說得了好處別賣乖,有些人不知其意,就少說話也好少丢些人。”

老王妃聽了,悶笑一聲,寵溺地看看兒媳,搖搖頭,嘴角上翹只專心喝茶。

林娉婷眼見大姑子不說話,就知是在給這不孝的繼女撐腰,心裏氣急了,面上卻是笑呵呵地道:“今日主角還沒出場呢,環兒你去迎迎绾小姐來。”

随侍在她身旁的雙環發髻丫鬟領命出去。

外間突然熱鬧起來,一群穿紅戴綠年紀不等的姑娘們進來,紛紛站到自家長輩身後,叽叽喳喳地小聲說話。

“淑靜,淑明,花房好玩嗎?”

“回母親話,花房裏可多花卉了,不過沒咱們府裏花房大,也沒咱們家的花多。”

淑明見姐姐淑靜搶答了,也忙答話道:“花房照看的嬸子沒咱們府裏的勤嫂子好看,衣裳穿的也不鮮亮!”

董婉兒食指放在唇中,小聲說:“噓,不能再說了,不然老奶奶該生氣,拿棍子打人了。”

兩個小女孩緊張地看看坐在上首的林娉婷,吓得往董婉兒身後站的更近些。

林娉婷不知道被人說壞話了,瞧繼女家兩個庶女盯着自己,善意地對着兩人笑笑。

兩小丫頭瞬間把頭縮進去了.

林娉婷:“……”

她摸摸自己的臉,照過鏡子的呀,今天的妝容主打溫柔可親。

第 18 章

瞧着白雪袅袅走進來,只一段時間沒見,她周身氣勢好似不同了,粉面含春,身材圓潤了許多。

穿戴也從披麻戴孝的小白菜風格變成了彩繡華貴,不明真相的誤以為是貴人駕到。

董婉兒掐着時間,趁白雪款款半蹲正朝老王妃行禮之際,手裏茶杯失手掉落在了地上。

這處正好沒地毯,直接砸在青磚上,‘哐呲”一聲。

衆人目光皆被吸引看過來。

董婉兒目瞪口呆地盯着白雪,嘴裏喃喃道:“像,真像!太像了!”

林娉婷故裝驚訝地問道:“像什麽?”

董婉兒躲閃着她的目光,驚慌地坐下小聲嗫嗫道:“沒什麽,沒什麽。”

她越是言語躲閃,越發有人不依不饒地追問:“岳樂媳婦,你倒是別釣着大家胃口,好歹說說是什麽緣故呀。”

董婉兒道:“我本不想說的,只是見绾姑娘實在眼熟,像極了!早些年王爺在戰場救下一個白姓女子,當時情況險峻呀,那幫賊人燒殺奸虐無惡不作,這姑娘當時驚慌的不讓人靠近,去哪裏都抓着王爺的衣袖,我疑心她受了大委屈,可王爺只交代讓我好好照看不許胡說,我憐惜她小小年紀吃了不少苦,好吃好喝供着。前些日子不知怎的就得病了,大夫說屍體得立即燒了,不然阖府都要被傳染,我還好奇什麽厲害病能傳人,大夫不敢說,王爺不許我問。”

“啊,莫不是……疫吧?”這聲顫抖的話一出,貴婦們驚慌側身,想往邊上躲。

董婉兒忙擺手安撫衆人道:“莫怕,莫怕!我又請了兩個太醫上門,一家子上下一百多口都把了脈,還把府裏裏裏外外都熏了一遍,好在兩個來月了,倒是無事,我們也放心了。”

“那你何故摔了杯盞,這有何關聯?”

“這绾姑娘長的活似那個白姓女子,真像一個模子摳出來的,若不是我知曉屍體是被人看着燒的,當真以為白日見鬼了。”

白雪一下子臉漲紅了,淚珠在眼眶裏蓄起來,顫聲道:“這位夫人說的是什麽?我全然不明白。什麽白姓姑娘?什麽病死了?我雖是父母雙亡,聽養母說與您還是五服的堂姐妹,不過欺我是投奔來的窮親戚罷了!咱們并不曾謀面,我原是個無依無靠苦命的,何苦留在這裏遭人譏諷,不如死了幹淨!”

說着便捂臉大哭起來。

林娉婷見不能不管了,過來攬着她肩膀到懷裏,溫聲勸慰道:“好孩子快別哭了,你是什麽樣的好脾性我自是知道的,你這大姐姐只是有口無心瞎說的,她心地不壞的。”

“嗚嗚,我頭回與大家夥兒見面,都怪我這模樣太普通,與人人都有相似之處,我不會怨恨的,畢竟大姐姐有口無心,只要她不是成心為難,我自是會原諒她的。”

白雪哽咽着,紅通通的眼睛真誠無比地看着董婉兒,緊緊抿着小嘴顫抖着,好似對方不道歉她就要大哭。

廳裏衆人看着心有不忍,小聲議論紛紛。

有那自認說話俏皮的老婦打圓場道:“安親王福晉給你新妹子道個歉吧,這事就算過了。”

老王妃嗤笑道:“狗剩媳婦,你讓誰道歉哪?我兒媳說錯什麽了?要一個郡王福晉道哪門子歉?你一個包衣奴才家的,敢置啄主子的事了?!”

那狗剩媳婦氣壞了,好好地當衆叫自家老爺小名幹什麽!

好不容易混成有诰命的夫人了,幾十歲的老臉臊的紅彤彤的。回嘴?她是萬萬不敢的,只能認慫,悄沒聲息地往人群裏躲。

有個圓臉的豔紫旗裝女人天外飛仙地來一句:“安郡王福晉只不過被長輩撺掇着說出自家內院的私密事,就成得罪新出爐的假女兒了?怎麽着!不依不饒地想找補什麽?難不成有啥隐情?”

董婉兒随聲望去,只見關之韻對她遙遙笑着,微微點頭。

林娉婷皺眉,朝着關之韻目光瞬間銳利,正色道:“婉兒雖是無心說錯話卻惹得小绾落淚神傷,作姐姐的安慰幾句,豈不顯得她有關愛姊妹之情,若是老爺在場定也希望她們姐妹融洽。”

可惜關之韻并不搭理她,只悠悠嘲諷一句:“禿子沒頭發,就不讓人說光說亮,有這本事進宮當娘娘呀,怕是太後都得讓着她。”

這話說的有點大逆不道,還攀扯到宮裏貴人,也就是鳌拜的堂妹敢這麽說。

董婉兒剛想開口再添幾句譏諷,驀地被老王妃威嚴的目光一瞪,讪讪的縮了回去。

一時間四下無聲,只有白雪微微的抽泣聲,她側頭偷瞄林娉婷示意,眼神裏竟是怪責。

林娉婷兩頭受氣,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強忍着怨憤深吸一口氣,站起來,笑意盈盈地招呼衆人道:“這玩笑話說着就忘了時間,咱們移步到戲園子吧,那裏戲班子鑼鼓都準備好了,就等着咱們開場呢。”

老王妃與哥哥董戴清關着門才聊了幾句,就話不投機地吵起來。

董戴清把案幾拍的啪啪響,吼聲幾乎震塌屋頂,指着妹子同樣憤怒的臉道:

“糊塗!不過讓出一個外姓女子,就能讓咱們家更上一層!再說皇上托我辦這事,是看的起我,還好你是外嫁的姑娘,眼光太過短淺,靠你咱們家就完了!”

“你還要臉嗎?自己的親外甥,親女婿,就這麽急着幫外人把個綠帽子給他扣上!現如今岳樂給遣派到四川,還不知啥時候能安然無恙地回來,你還上一層!!你就是挖坑的坑貨,遲早把這家給敗了,糊塗東西!”

無論急得抓耳撈腮的侄子榮德如何勸,老王妃領着兒媳孫女就往外走,堅決不肯留下吃坑貨的飯。

正巧申時到了,各家各府也都紛紛告辭,林娉婷送客至穿堂,遠遠看見董婉兒就來氣,連假意挽留幾句的面子活都不稀的做。

她只恨親女兒嫁的遠,不能趕回來幫手一起治治這嚣張的婆媳。

關之韻家的幾個小姑娘與淑靜,淑明互換了手帕約好日後通信,這才依依不舍地分手了。

車行老遠了,關家那得寵的小女兒不顧大人斥責把頭伸出車窗,笑嘻嘻地往回使勁擺手。

董婉兒滿心歡喜地沖老王妃道:“額娘,您看,咱們家兩個丫頭交上朋友了。”

“嗯,孩子都是好的。你阿瑪是不行了,腦子裏灌了漿糊,還一心做夢想往上爬,且等着倒黴吧,太後是那眼睛裏能揉沙子的人?哼。”

慈寧宮。

蘇麻喇姑在耳房聽了來禀的太監回話,思慮一番,定定神。

才将爐子上的茶水倒進茶盞,滾燙的水把綠色的茶葉激得翻滾,茶香瞬間彌漫開來。

太後輕輕揭開茶蓋,閉着眼睛享受蒸汽熏在臉上的感覺,好幾秒後才将茶蓋合上。

她自小就喜歡喝茶,這熱氣熏臉的法子還是多爾衮教的。

那年春天不知沾染草原上什麽花粉,臉上長了好些紅痘,好不容易結痂,臉皮又幹巴巴的,急哭了愛美的她。

多爾衮費盡心思打聽到這法子,特意派人送茶葉,膏藥和信來,囑咐她每日這樣蒸蒸臉,又絮絮叨叨寫着勿要因此小事傷神,她永遠是蒙古第一美人……

“主子,剛才小德子來禀,說是董戴清府裏今日宴請,那繼室給安親王福晉難堪,卻沒讨到便宜。”

被打斷思緒的太後緩緩睜開眼,冷笑道:“她不是挺能耐的嗎,把個野路子的給認了養女,怎麽地?還想再蹬鼻子上臉欺侮苦主。”

這句苦主說的巧妙,看來太後都知道來龍去脈了。

蘇麻喇姑縮縮脖子,陪着小心笑着說:“還是太後明眼,皇上還耍着小機靈,以為能騙得過您老的法眼。”

“皇帝大啦,自從親政後有了自己個的裁量,得虧我是他親額娘,還肯花心思走走過場哄哄我,也算是給我這個面子。”

“瞧您說的,皇上就您一個額娘,皇後和妃子哪個不是任由您挑選調/教?那叫董小绾的女子怕是皇上貪一時新鮮,您且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倘若皇上沒那心思豈不是傷了母子情份。”

太後不置可否地冷笑幾聲,“我若真是不聞不問,他自然是歡喜。”

養心殿。

蘇麻喇姑剛至殿裏,便聞到一股子細細的甜香,味道卻是未曾聞過的。

她斟酌着話語,上前同皇帝禀告道:“皇上,奴婢按您的吩咐把绾姑娘的好處一點點地漏給太後,可不知怎的,有人先把董家收養绾姑娘的事捅到太後那裏,聽說今日董府宴客,绾姑娘的出場并不是特別順利。”

少年皇帝正是意氣風發,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道:“無妨,朕也沒準備瞞着皇額娘,只是小绾的出身确實有點坎坷,待來日朕接她進宮,名分一定,自然無人敢亂議論。”

蘇麻喇姑知道皇帝雖然極是聰慧,朝政大事也都穩妥,只是兒子肖爹,就怕他日後也是個情癡,這也是太後所擔心的。

第 19 章

白雪只管慢慢吃茶,出了半日神:自己命不好,以為王爺是那一心人,哪知竟是個管不住身體的,福晉陰招不斷,自己疲于應付只好外出散散心,竟幾次三番偶遇皇上。

哪怕王爺不忠于這段感情,她卻有從未想過放棄。

系統卻直接換任務對象,她自然是拒絕的,可系統的電擊之刑太過痛苦,讓柔弱的她只能屈服。

好在皇上與她年紀相當,疼惜她,愛護她,兩人都是錦衣玉食之下的孤單人。

且那晚觸動情愫後二人纏綿一宿,許是皇上是天子能力不凡讓她雖是羞恥卻又自甘沉淪。

初夜清早她被吳良輔叫醒,接過那碗苦苦的湯藥,她就知道憑子嗣進宮怕是不能,只有牢牢抓住皇上的心,才能做那個站在雲端之人。

自此,世上已無孤女白雪只有貴女董小绾。

林娉婷本就是算盤精細之人,面對董小绾依然熱情有禮,保不齊人家進宮就得寵成貴妃呢,撈個貴妃母家當着,無上榮光呀。

董小绾也乖覺收斂不少,加上有意奉承,兩人竟然情誼漸濃。

府裏的衆人不禁感嘆:便是親母女也不外如此。

董婉兒打探到太後已知悉董小绾之事,可惜老謀深算的太後并未出任何招數。

榮德經常派人來報信,将董小绾的事無巨細地彙報。

董婉兒心裏佩服這大女主像個鋼鐵似的,越打磨越剛!她擔心弟弟給這女主光環輻射了,忙讓來人帶口信,要他離這女人遠點,這女人邪門的很。

養心殿裏白日也點着蠟燭,皇上正在勤奮地批閱奏折。

吳良輔進來,小聲道:“主子,绾姑娘來信了。”

皇上忙把手裏的朱筆放下,着急地道:“快拿來我看看,東西可送去了?小绾喜歡嗎?”

“喜歡,喜歡的緊!聽說绾姑娘本是郁郁寡歡,一聽說是皇上派人專程送來的物件,喜的當場落淚了,她立即給您回了信,您看這信還熱乎着呢。”

吳良輔谄媚地笑着,躬着背從懷裏把信件恭敬地遞給皇上。

皇上從沒封口的信封裏抽出信箋來,淡淡的香味立即散出,他深吸一口氣,陶醉其中。

信箋展開,只見上面梅花小簪體寫着,“愛郎見字如面……春夢随雲散,飛花逐水流……”

字美意境更美,少年皇上心裏讓柔情填滿了,想立即回信又怕表現的太過急切孟浪了,又擔憂見天送信送東西,會不會給溫柔和順的她帶來煩惱。

太後最近話裏話外的總點撥自己,妃嫔們都鉚足勁往自己跟前擠,一向寡淡不愛管事的皇後也開始過問淨事房的彤冊。

更不必說那被貶為靜妃的前皇後了,偶爾碰到竟然對天子眼神鄙視,鼻孔噴氣!

真是越煩什麽越來什麽,就聽門口小德子報:“佟妃給皇上送八寶蓮子羹來了。”

皇上蹙眉正想拒見,腦海裏稚嫩模樣的小三子闖出來求抱抱……

他嘴角微翹,懶懶地道:“那就傳吧。”

佟佳氏自知皇帝喜歡自己柔媚嬌俏,行禮後,歡快地端着湯盅往炕幾上放,俏笑道:“皇上勞累一晌午了,也該歇歇了,臣妾親手為您做的蓮子羹,最是補氣益血了,您快嘗嘗吧。”

皇帝見佟佳氏滿臉笑容地舉着勺梗,只能配合地伸長脖子,張嘴接下喂來的粥,又問道:“玄烨那裏有嗎?”

“有的,臣妾命人送去阿哥所了,這會子怕是已經吃上了。”

“玄烨你養的很好,多帶他去皇額娘那裏坐坐。”

“皇上您許久沒翻臣妾牌子了。”佟佳氏嬌羞的眼神望着皇帝。

皇帝陡然心頭一緊,咳嗽一聲道:“最近朝政大事繁忙,朕也不是專不見你一人,前陣子你做的寝衣不錯,朕穿的頗為合體,你閑來無事再為朕多做幾件。”

佟佳氏驚喜不已,忙不疊聲地應下,又絮絮叨叨地詢問:要不要繡花,用不用換顏色,料子有何要求?又許諾幾日便能得。

皇帝頭痛不已,直接倚在軟榻上,随便亂說一氣。

最後又叮囑道:“不必熬夜着急制出,朕不想你因上心朕,就不顧念自己的身體。”

這句随口關懷的話卻把佟佳氏激動的熱淚盈眶,端着剩下的半盅粥,眉開眼笑地回去了。

接下來,各宮的妃子端着各種吃食前來問候,都被糊弄着做衣裳,做荷包,做鞋子去。

太後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瞧吧,這幫傻子明明是要去侍寝的,結果全成了繡娘裁縫了!”

柔嘉捏着太後的肩膀,笑着問道:“娘娘們心疼皇上,聽皇上的話難道不對嗎?”

太後愛惜的轉頭看了眼柔嘉,反手輕拍她手笑道:“你還小,不懂。”

董婉兒上到正屋臺階,小丫頭打起氈簾,東邊的裏間裏兩個小女孩坐在錦繡墩上,正拿着湖緞的花繃在繡花,梅姨娘在一旁微微傾腰指點着。

幾人忙起身給福晉行禮,又恭請上坐。

董婉兒笑道:“看來是我來的少了,都別拘束着,繡的什麽花樣,拿來我看看。”

淑靜,淑明獻寶似地将指着自己的傑作一通解說。

“淑靜的金魚繡的真好,眼珠子要是綴上兩顆小小的紅寶石肯定活了。”

淑明急急地問道:“母親,您看我繡的這橘貓怎樣?”

“也好看,這渾身的毛繡的根根分明,回頭送你兩顆綠寶石,讓人打了孔,你綴到上面沒準能吓跑耗子。”

兩個小姑娘被逗的哈哈大笑,想起正換牙的缺口不美,又急急地抿嘴笑。

“母親,等趕明兒繡好手裏這個,您七月生辰,我和淑靜合力給您做個炕屏吧。”

董婉兒看看手裏這稚嫩的雛形繡樣,真心懷疑那繡屏做出來,能擺嗎?心想是不是自己閉着眼睛誇贊的過火了?

梅姨娘表情有些難看,皺眉道:“格格們的繡技還需要多練習,不如先做些帕子襪子等小物什吧。”

董婉兒看了眼梅姨娘,不可捉摸的笑了笑道:“無妨,姨娘費心多教教,再不濟找個精通繡活師傅來,格格們的都是厚道孩子,心意最是難能珍貴。”

接着又左右攬住淑靜淑明道:“母親就等着你們的炕屏啦,需要金線,檀木架,珠子什麽的就跟綠茵要,她管着我的錢匣子呢。”

梅姨娘這才舒了口氣。

“給福晉請安。”紅姨娘這時候進來了,雖是冷天,因她走的急,鼻尖微微沁出汗來。

“交代你的事怎樣了?”

“回福晉話,我盤點了綢緞莊的賬目,發現虧損了至少一千兩銀子,照說那個地段就是直接租出去,也不至于虧這麽多錢。”

“那你意思掌櫃的有問題?”

紅姨娘不好做聲,只微微點點頭。

她娘家在江浙就是做布匹生意的,賬目這種事自小就看在眼裏,她只是在店門口轉轉,看看店裏的存貨,心裏便有了計較。

“那就把掌櫃的辭了,打發到莊子上去,也不必查他細賬了。店裏的事紅姨娘就領着吧,我給你再派個專門跑腿的,只三不五時的一個月去幾次,店裏夥計你來挑,年底按盈利來給你分紅,你若是虧了,那就沒錢分啦。”

紅姨娘硬着頭皮,小聲開口道:“那福晉在隔壁的臭豆腐攤子?”

董婉兒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那個,撤了吧,你覺着做什麽買賣好?”

“若依妾身的主意,不如做成甜品店,随帶随走,也可擺兩三張藤椅,客人們逛街累了,正好坐着歇歇,也不簡慢待了。”

梅姨娘聽明間裏,福晉和紅姨娘一問一答,笑語晏晏地有商有量地談着,心裏急得什麽似的,她娘家只是京裏從七品的小官,窮的叮當響,哪懂什麽買賣營生。

“姨娘是怎麽了?我喊你幾聲都沒聽見?”淑明不滿地嘟着小嘴。

“姨娘走神了,淑靜去哪裏了?”

“淑靜去小廚房取新做的花生酪呀,姨娘你怎麽了?”

梅姨娘哪敢跟女兒說是着急在福晉心裏的地位,明眼人都知道靠着王爺還不如巴結福晉來的實惠。

特別是女兒漸漸大了,近排有宴請,格格們都被帶着出門結識了不少官宦家的女眷,将來婚嫁定能有個好去處。

明間裏董婉兒吃着孝順庶女送來的花生酪,連連誇贊,又讓綠紅賞了兩個形态逼真的金花生,這才款款離去。

淑明羨慕地看淑靜擺弄着兩只金花生,紅姨娘瞥見梅姨娘神色寡歡,便哄着淑靜送一個給姐姐。

小小的人兒歪着雙叉頭想了想,終于依依不舍地将攥緊拳頭,遞了過去。

淑明把頭直接轉向親媽,眼神裏都是期待。

梅姨娘假意推辭道:“這可怎麽使得,福晉是專賞給淑靜的。”

“阿彌陀佛,大家夥兒都是一個院子熬日子,何必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淑靜的針線活計還勞你在教呢,眼瞧着福晉與往日不同,待咱們寬容許多,以後的日子定會更好。”

紅姨娘這番話說的言辭誠懇,梅姨娘點頭強笑道:“那就等姐姐日後飛黃騰達了,也拉扯妹妹一把。”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