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情感繭房
“嗯?”路昱昱歪着頭在看尤斯圖手裏的東西, 她眯了眯眼睛,像是覺察到了什麽。
尤斯圖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慌慌張張地繼續藏他手裏那半截袖子。
瞎貓碰上死耗子, 這撒謊的樣子和害羞不好意思的表現還挺像。
真把路昱昱給騙過去了。
路昱昱沒有再深究下去的意思, 後退了幾步跑開了。
尤斯圖這才松了口氣。
“袁筠郎。”
路昱昱跟着袁筠郎繼續往六樓走。
“你穿這麽多不熱嗎?”
“不熱。”
“噢好吧。”
袁筠郎步速很快,她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我怎麽覺得你的衣服好像小了一號?”路昱昱自言自語道,“咱們這校服好像不會縮水的吧?”
剛松了一口氣的尤斯圖腦子裏的警報又拉響了。
淦啊, 他剛剛動作太快, 把自己的校服套給袁筠郎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手裏那件, 果真不是自己的。
現在也換不回來。
他一步跨兩節臺階,跟上了上面兩個人, 打斷道:“你們知道前線打仗了嗎?”
路昱昱也是個跳脫的性格,被他打斷也不惱, 接他的話道:“我知道我知道, 據說烏利亞和傅雷特也上戰場了!而且戰績還排在很前面的位置!”
“提前畢業可真好啊, 他們運氣也好, 有這戰績回來之後軍銜都能連升好幾級了。”
尤斯圖感慨道。
“沒什麽好羨慕的,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袁筠郎在旁邊潑他冷水。
“嘁——”尤斯圖懶得和他争。
“而且前線也很危險。”路昱昱說道,“這次就有犧牲人員名單。”
尤斯圖:“上戰場有犧牲在所難免。”
“你們都是機甲部的之後一定要小心一些,我聽說這一屆一畢業就要去前線了。”路昱昱擔心道, “我覺得前線的形勢不是很樂觀。”
尤斯圖今天是一點都沒有做題複習的心情。
上戰場的話不應該去機甲訓練場練習嗎,為什麽非要在這坐着學習。
袁筠郎說他機甲操作沒什麽問題了, 但是就是因為沒什麽問題, 因為擅長才想多去玩玩啊。
機甲的主意他打不着,于是換了個目标。
他對穿着自己校服的袁筠郎十分感興趣。
尤其是想到那幾塊布料下的紋身,花紋順着身體的線條蜿蜒,像是從地獄裏生長出來的散發着妖異迷人氣息的黑色花朵, 有着致命的攝人心魄的魅力。
那是他平時用來問袁筠郎題的本子,因為這人要求自己準備個錯題本,于是八百年沒有買過本子的尤斯圖買了個玫紅色封面上面還有幾朵黃藍相間花朵的錯題本。
尤斯圖稱它為“小紅”。
小紅被尤斯圖遞到袁筠郎面前,像往常一樣,他接過本子準備審題。
結果翻到了書寫的那一面,袁筠郎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他擡頭就看到了尤斯圖正盯着自己,眼睛好像都在冒光。
他還擡了擡下巴,示意袁筠郎寫在本子上。
“你那紋身是真的嗎?”
錯題本小紅上有這麽歪七扭八的幾個字。
袁筠郎看了看本子上的字,又看了看尤斯圖。
頭都不帶低地就把本子合上了。
小紅又被他遞了回來。
上面什麽都沒寫。
沒兩分鐘,袁筠郎的視線又被擋住了。
剛剛那句話下面又多了一行。
“說說呗說說呗,我做題做困了。”
這次尤斯圖終于看到他對面的人動筆了。
他興高采烈地接過小紅。
打開之後,失望極了。
“困就去操場跑兩圈。”
字跡隽秀,寫閑話的時候好像比平時講題寫的字要更豪放灑脫些。
“你不說我就默認是真的了!”
“你是啥時候紋的啊!你這也太野了!真沒看出來!”
“你紋這個你爸媽不管嗎?我記得你爸媽是搞科研的,搞科研的會讓孩子紋紋身??”
“真的。”
“初中。”
“不管。”
袁筠郎似是終于被他本子上的聒噪吵到了,在他每個問題後面都回了兩個字。
這次回完,尤斯圖終于老實了一會兒。
但也沒安靜多久。
“那你能讓我.......”
“袁筠郎,你能教我這道題嗎?”
袁筠郎還沒看完小紅上新寫上去的那句話,自己面前的本子就“啪”的被人蓋住了。
尤斯圖半個身子都趴在了桌子上,胳膊跨過一整個桌子捂在了袁筠郎面前的本子上。
剛好把他們兩在本子上的聊天蓋了起來。
場面有那麽一瞬間的凝固,氣氛有那麽一絲的尴尬。
尤斯圖把本子抽了回來:“我剛想到怎麽做了!”
他又扯了個慌。
“你們在講哪道題呀?感覺很難的樣子。”
路昱昱說道:“我看之前講題最多兩次就能講懂了,從剛剛開始你們就在傳本子,來回都有三四次了。如果方便的話也給我講講?說不定也是我不會的。”
“不方便!”尤斯圖一愣,“嗯......我是說......”
他瘋狂給袁筠郎使眼色,快來救場啊。
袁筠郎嘆了口氣:“我們讨論的是機甲原理的題,你們不用學。”
袁筠郎幫他撒謊了。
路昱昱聞言笑笑:“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問啦。”她指着自己手裏的習題冊,“那你幫我看看這道題吧。”
尤斯圖看着袁筠郎接過那本習題冊,他讀完題就已經會做了,在本子上邊寫邊講。
他低頭看看在他手裏攤開的小紅。
上面是沒有被回複的話。
“那你能讓我看看你的紋身嗎”
後面還加了三個感嘆號。
“我看你好像還挺高興?”
從圖書館到宿舍,一路上尤斯圖都在哼着歌。
天黑了,兩人走在一條鋪滿石子的小路上。
“還好還好。”尤斯圖繼續哼着他的歌。
“把我的袖子當鼻涕紙這麽開心?”
尤斯圖哼的歌停了。
他從褲子口袋掏出一團揉的皺皺巴巴的白色物體。
那是從袁筠郎袖子上扯下來的布。
“這......應該是補不好了吧.......”
兩盞路燈中間,只有月光能照到的地方,手心裏躺着正在緩緩展開的白色布塊。
“嗯。”
“那.......我再買一件給你吧.......”
“不用了。”袁筠郎脫下身上的外套,和尤斯圖手裏那件換了換。
“別把這事說出去就行。”
破開的袖子下,那塊露出來的皮膚上的紋身格外紮眼。
“你放心,你不說我也不會告訴別人的。”
尤斯圖跟上袁筠郎的步伐,“你看我今天表現不就挺好。”
他是指沒有在路昱昱面前暴露這件事。
尤斯圖一連幾天心情都不錯,每天沒事就想讓袁筠郎脫衣服,想看他的紋身到底長什麽樣。
“你為什麽要紋紋身啊?”
“是不是有過什麽感情上被傷害的經歷,因愛生恨,所以紋了一身的紋身?”
“又或者是你以前是個□□,天天在街頭巷尾和別人砍架,其實紋身是為了遮擋那些刀傷?”
“再或者是........”
“是因為我初中叛逆。”
“.............”
“然後呢?”
“沒別的了嗎?”
袁筠郎搖搖頭。
尤斯圖有些失望地低頭玩手機了。
“你爸媽不管你紋身的嗎?那些長輩不都覺得紋紋身的都是些不學無術的小混混嗎?”
“你紋完是不是被你爸媽打了一頓,然後離家出走露宿街頭,在網咖裏一住住一周。”
“然後愛上電競,發現自己其實還有打電競的天賦,一個星期就打到職業水平..........”
他越說越離譜。
“不管。”
“我媽還說紋的挺好看。”
“然後呢?”
尤斯圖今天“然後然後”個沒完。
袁筠郎:“我爸嫌不好看,他還讓我洗掉一邊的,再紋他喜歡的,要和我媽比誰的品味更好。”
“卧槽.......”尤斯圖目瞪口呆,“你爸媽是什麽神仙.......”
“然後呢?你真去洗了一半重新紋了嗎?你這簡直就是人體畫板。”
“然後?”袁筠郎望天,想了想。
“然後我就再也不叛逆了。”
周日,帝國某醫院精神科。
“你這個症狀持續多長時間了?”醫生手指點在桌角,有一下沒一下的。
袁筠郎躺在旁邊的病床上,靠背被搖起,他側頭看着醫生。
“大概一個月前。”
“有加重的傾向是嗎?”
袁筠郎點點頭。
大概從一個月前左右的時間開始,袁筠郎的精神狀态就開始走下坡路。
一開始只是很容易分神,很難集中注意力。
慢慢地,他開始出現幻覺。
比如宿舍本來空無一人,他卻覺得床下的桌子旁坐了個人。
就在昨天,他又開始了夢游。
他在夢游途中驚醒,發覺自己竟然站在尤斯圖床邊,手好像要去掐床上熟睡的人的脖子。
他今天早上的課都請了假,坐在床邊發呆發了很久,其實他從昨晚醒來後就再也沒睡着。
『Enigma的性格大多數會比較極端,受看環境影響,再加上個人的性格,這個性別大多不是天才就是變态。』
『Enigma性別的人大多有暴力傾向,類似于舊人類中擁有XYY染色體的人類,暴戾的心性是刻在基因上的。』
『Enigma就是變态殺人狂的同義詞,他們生來就是罪犯,如果發現基因型是這樣的應該在還是胚胎的時候就扼殺掉,這才是維護社會長治久安的有效的科學的方法。』
袁筠郎腦內關于Enigma的描述逐漸浮現,有他媽媽說的“天才與變态”,有生物學的類似“永遠XYY染色體”的舊人類,也有一些□□示威者的吶喊“Enigma生來就是罪犯”。
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懼。
在把手伸向尤斯圖的脖子的時候。
袁筠郎小時候是出了名的不愛哭,究其根源就是沒什麽害怕的東西。
黑,蟲子,打雷,鬼,這些東西他都不屑于害怕。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
他害怕在他無意識地情況下做出會讓他後悔一輩子的事情。
比如殺人。
那是真的實打實的恐懼,在他清醒的那一剎那,看到自己的手離那段皮膚只不過半只手掌的距離。
他又有那麽一瞬間的慶幸,慶幸他早清醒了幾秒鐘。
不然他手邊的身體可能已經是冰涼的了。
“我這邊建議你先吃一些舒緩類的藥物。”醫生敲着鍵盤,輸入他要吃的藥。
“先開了一周的丙戊酸鹽,你可以先吃着,但是建議去ABO性別專科挂個號,你本來就不是正常人,我覺得有些問題不是精神科能解決的。”
袁筠郎拿着病歷本走出科室,坐在門口的廊椅上。
猶豫再三,他撥通了尤斯圖的電話。
“啊?你要搬出去住?”
“這就剩兩周就畢業了都等不及啊?”
“學習?不用你擔心!我自己肯定能好好學!你放心好了!”
他回到宿舍的時候尤斯圖不在。
宿舍只有他一個人。
安靜地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夕陽的光灑進屋子,地上的小機器人反射了一小塊光斑在天花板上。
住了還不到一年的宿舍,他竟然還有點舍不得。
“你也在啊!你出去住還回來嗎?”
尤斯圖推門進來就看到袁筠郎站在桌子旁邊發呆。
袁筠郎看向他,短袖短褲,身後還藏了顆籃球。
不用猜也知道,這人又跑出去玩了。
“不回來了。”
袁筠郎沒有拆穿他,移開視線讓那人有機會把籃球悄悄踢到門口。
“啊?畢業典禮也不回來了?”
“應該吧。”
“是出了什麽事嗎?”
“沒什麽事。”
尤斯圖覺得可能是什麽隐私的時候,便也沒再追問。
從尤斯圖進門起,袁筠郎就感覺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
但又說不上來。
直到這人背對着他把那件被汗浸濕的衣服脫下,丢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噢對了,你還記得.......啊!!”
“你幹嘛!!”
他背對着袁筠郎,不知道這人什麽時候已經到了他身後。
腰上突然多了一雙手。
那雙手冰的像死人一樣,尤斯圖吓得一個機靈。
“身材不錯。”
袁筠郎的聲音從他身後響了起來。
尤斯圖現在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放在平時,他肯定下巴都要翹到天上去地說一句“那是,爺身材能不好嗎?”
但是他現在只有想逃命的沖動。
袁筠郎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貼着他的脖子在說的。
正常人誇別人身材好會靠這麽近的嗎??
“你你你是不是需要信息素,我現在就釋放,你別急啊!”
袁筠郎說她媽媽給他寄了這個病的特效藥,所以這幾天尤斯圖也就沒有給他信息素。
尤斯圖覺得這人又犯病了。
尤斯圖想着,腺體也在釋放着信息素,茶樹味慢慢彌漫到了整個房間裏。
但是該來的還是來了。
“別......別.........嘶...........”
尤斯圖的腺體上又被人來了一口。
他已經忘了這是被咬了第多少次了。
一開始他還覺得疼,覺得堂堂軍部學院前校霸竟然會受到這種屈辱。
但是次數多了,他也沒覺得有多疼了,反而還有點......酥酥麻麻的感覺.......說不上是糟糕的感覺。
但是這次被咬的感覺和之前相比還有些不同。
準确地說應該是袁筠郎先清醒了過來,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他手心傳來的溫度有些燙手。
“你.....是不是發燒了?”
尤斯圖的頸肩有個深深的牙印,滲出的血跡順着肩胛骨緩緩留着。
尤斯圖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你還好嗎?”
袁筠郎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在袁筠郎的手離開他的腰的時候,尤斯圖竟然整個人脫力般的就往下墜,袁筠郎一個眼疾手快把人摟了回來。
“嗯.......不太好.........”
袁筠郎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現在去叫醫生。”
“等......等一下........”尤斯圖的手搭上他的手臂。
“怎麽了?”
尤斯圖說話都有點吃力:“我覺得應該是易感期。”
之前的易感期也是這樣,先是突如其來的眩暈,據那些Alpha說有點像貧血時候的感覺。不過他從小不挑食,吃飽睡足從來沒貧血過,也不知道貧血是什麽感覺。
眩暈之後就是渾身發熱,手腳冰涼,可能還會渾身發抖。
和現在的狀況差不多。
見袁筠郎愣着不知道在想什麽,尤斯圖笑了笑:“大學霸也有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啊.......”
“我去聯系輔導員。”
“回來。”尤斯圖又把人抓住。
“我過兩天就好了,千萬別叫輔導員。”
他看袁筠郎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勸道:“放心我真沒事,要是你叫導員來我就得被煩死了。”
袁筠郎不置可否,他覺得這事因他而起,自己應該做點什麽。
依照腦內對于ABO生理心理健康課上學到的知識,他熟練地打開中央排氣扇,拿回來了冰塊和冰袋,把屋內氣溫調解到适宜的溫度,順帶再把尤斯圖的被子掖好。
“還挺貼心。”尤斯圖嘴裏叼了跟溫度計還不消停。
袁筠郎還不知道從哪搞來一盒腺體貼,拿出來個給他貼上。
尤斯圖一臉嫌棄:“這什麽!怎麽這麽可愛!一點都不适合我!有沒有酷哥的貼紙?”
但是傷口已經被人貼上了。
他看了看旁邊的腺體貼包裝。
“Omega專用?”
“遮蓋咬痕,拒絕尴尬??”
“這都什麽玩意??”
尤斯圖伸手就要扯脖子上的腺體貼,被人抓着手拖回床上按到繼續躺着。
“挺适合你的?挺可愛一小狗。”
“你才狗!”尤斯圖氣得要從床上蹦起來,又被人按住了。
“要不我去給你找個Omega?效率高點。”
Alpha易感期如果有Omega的信息素會很有效地緩解難受的感覺。
如果能臨時标記Omega效果會更加顯著。
“你個臭渣男,能不能不要禍害人家Omega。”
袁筠郎:..........
“你易感期一般多久?”
尤斯圖想了想:“兩三天?忘了,上次易感期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每個Alpha的易感期周期都不太相同,有的一個月一次,有的一年一次。
據研究表明,Alpha的易感期還和接觸到Omega的頻率有關,但相關系數還得看Alpha的個體差異。
尤斯圖反應過來不對勁。
“卧槽?我易感期是不是因為你咬我?”
Alpha在标記Omega的時候會一邊從Omega的血液獲取信息素,同時也會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尤斯圖以為這人就是想要自己的信息素,喝點血行了,現在才反應過來,他竟然還在往自己體內注入信息素??
這尼瑪把自己當Omega标記呢?
猛A大受震驚。
“應該是。”袁筠郎如實道。
“你...我....哎......算了........”尤斯圖說着說着就沒力氣了,轉過去躺着,背對着他不說話了。
易感期很難受,什麽姿勢都不舒服,感覺有幾百只蟲子在心裏擾的得人心煩。
半睡半醒間,尤斯圖被熱醒了,借着月光,他看到床邊還有個人。
大半夜的吓他一大跳。
“大半夜不睡覺裝鬼呢?”
“你剛剛說夢話了。”袁筠郎說道。
“我說什麽了?”
“你說你快熱死了。”
确實,尤斯圖覺得自己渾身難受,尤其是覺得熱。
但是他現在全身上下就穿了條大褲衩,肚子上蓋了條小被子。
因為空調是中央空調,易感期的信息素不能排到中控系統中,不然肯定會引起大騷動。
“我給你拿冰袋吧。”
“啪”一聲,袁筠郎的手又被人抓住了。
“不要冰袋。”
“你不是熱嗎?”
通過掌心傳來的溫度涼絲絲的,這溫度剛剛好。
不知道是不是熱糊塗了,尤斯圖抓着他的手說道:“你把衣服脫了。”
............
“脫了之後呢?”
袁筠郎看着一臉震驚的尤斯圖問道。
尤斯圖看着裸着上半身的袁筠郎,瞬間好像感覺不到熱了,因為這布滿他幾乎整個上半身的紋身的沖擊力實在太大了。
前段時間好說歹說,威逼利誘都沒成功讓他脫衣服,今天竟然簡簡單單一句話袁筠郎就照做了。
幽幽月光下,他背後的龍在脊背上蜿蜒,重巒疊嶂,龍盤旋在山岩之間,胳膊上的花紋蜿蜒向下,與前胸的紋身完美地銜接在了一起。
前胸的紋身只有一半,遠看像是斜着穿戴的袈裟,走進才能看到是一把插在藤蔓中的劍,那位置正好是左心房的位置。
黑色的線條在不皮膚上綻開,猶如黑紅的血液滴落在玫瑰般妖異迷人。
有一瞬間的失語,尤斯圖是真沒想到袁筠郎的紋身會是這樣的。
他最後還是忍住了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的想法,只霸占了袁筠郎的一只手臂。
袁筠郎成了人形降溫器,就那麽守在尤斯圖床邊。
尤斯圖睡不着就和他聊天。
“你背後那條龍是西方龍還是東方龍?”
“是傳說裏的龍。”
“什麽傳說?”
“塞爾達傳說。”
“那是什麽傳說?”
“是個很老套的故事,劍士救公主,公主叫塞爾達。”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那條龍有名字嗎?”
“是聶爾龍,不過不知道是名字還是品種。”
“你能不能釋放點信息素讓我聞聞?”
“好。”
“你的信息素是木犀花?”
“嗯。”
“真奇怪。”
“為什麽?”
“很少有Alpha是花香調的信息素啊。”尤斯圖閉着眼睛在說話,“不過還挺好聞。”
...........
尤斯圖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過去的,醒來的時候袁筠郎已經走了。
空氣中還殘留着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
是茶樹和木犀花混合的味道。
有點奇妙的感覺。
尤斯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感覺神清氣爽,剛還覺得這次易感期來的挺突然去的也挺突然的,拿起手機一看才發現,這已經是兩天後了!他整整睡了兩天!
難怪這麽精神飽滿,還這麽餓。
他扶着扶手下床,剛坐到椅子上,手邊就摸到了營養劑。
袁筠郎還真是貼心,尤斯圖看着營養劑笑了笑,仰頭一口幹了。
袁筠郎回到家後,把家裏裏裏外外裝了不下十個攝像頭。
不拍別人,專拍自己。
葉樊回家就看到自家兒子正踩着□□在安裝攝像頭。
“兒子?咱家招賊了嗎?”
袁筠郎低頭看看,回道:“沒有。”
“那你這是?”
“我拍我自己。”
和兒子語重心長地聊完,葉樊陷入了沉思。
半晌,她說道:“你這不會是已經愛上小尤了吧?”
袁筠郎覺得他媽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我愛上他能想殺他?”
“我覺得是信息有誤。”葉樊把椅子拉進近了些,“你想想,你只看到了自己把手伸向小尤,但是想要掐人脖子的手勢和想要去抓什麽東西的手勢其實差不多。”
她說着還伸手演示了一下:“你看就像這樣,其實就是手指彎曲程度的問題。”
袁筠郎:“所以呢?”
葉樊:“所以你那不一定是想要殺人啊,說不定你就是半夜想人家了,跑到人家床邊多看一眼。”
“再結合你說的,你見到人家就想撲上去咬,那破案了,兒子,你戀愛了。”
“那個精神科醫生說我不是正常人。”
“你是Enigma肯定不是一般人。”葉樊說道,“你還不信我,那我給你再找個精神科醫生。”
葉樊看了他一眼:“哎呀你放心,肯定不會事先買通好她讓她亂說的,這點職業道德還是有的。”
“那如果檢查結果出來,我真的有暴力傾向呢?”
葉樊撐着下巴想了想:“那就沒辦法了,只能把你天天關家裏了。”
那天袁筠郎說的話一語成谶。
葉樊找的那個精神科醫生對袁筠郎的檢查結果出來了。
“如果只看基因型,你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是有暴力傾向的。”
醫生說的話像是死刑判決執行的施令。
“你媽媽那邊的資料我也拿到了,你從小的共情能力就能弱,很多時候并不是你覺得不有趣或者不恐怖,可能只是你感覺不到那些情感而已,就好比是帶了繭子的手去摸紮手的東西,沒什麽感覺,你的情況就好像是在心上裹了層繭。”
“一層情感的繭房。”
袁筠郎坐在那裏安靜地聽着,他的目光已經從醫生身上移開,看向了他身後窗外的景象。
“但是你的控制力很強,加上智商也高,如果能加以引導纾解是沒什麽問題的。”
袁筠郎覺得這是死緩。
“能藥物治療嗎?”
醫生搖搖頭:“目前沒有,況且Enigma性別是基因決定的,總不能用藥改變基因型吧。”
“那我一輩子都會這樣嗎?”
醫生被他問的愣了愣,他覺得如果現在點頭可能會把面前這個少年心裏的什麽珍貴的東西打碎。
“如果你能遇到讓你感動釋懷的東西......或者是情感,應該會是長期的良藥。”
“比如?”袁筠郎問道。
醫生其實不想局限得這麽死,他想讓袁筠郎自己去找他珍重的東西。
“比如你有愛的人嗎?除了爸爸媽媽這類很親密的家人,你有很要好的朋友或者愛人嗎?”
“在這之前你能告訴我‘愛’是什麽感覺嗎?”
這個問題把醫生問住了。
“像我這種有暴力傾向的人會不會把愛意錯當成恨意?我想殺一個人其實我愛一個人?”
醫生沒想過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袁筠郎沒有繼續追問,像是給醫生留出足夠的思考時間。
“從道理上來說是有可能的。”
“那我該怎麽分別我是愛一個人還是恨一個人?”
“這确實是個問題。”醫生陷入了沉思。
那天直到最後,醫生也沒有給他一個明确的或者僅僅是滿意的答案。
袁筠郎最後只想起了在文獻中看到的一句話。
『Enigma或許沒有愛人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