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只是光有勇氣不太夠,想要闖關還需要技巧,池越從恐怖片事件裏吸取教訓,覺得還是自己太不了解林栖才導致的失敗,應該要更加了解他才對。

他們之前一年都在鬧,現在和好了也不過半學期,而了解都是都從點滴瑣事裏積累起來的,他知道林栖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知道他其實很不喜歡早讀課只是礙于會長的身份才擺出好好學習的架勢,還知道他性格超級壞喜歡欺負人,被欺負的人往往還蒙在鼓裏,還要感恩戴德地感謝他……

半晌,池越移開目光,思考起下一步。

雖然一起看恐怖片的挑戰失敗了,不過這僅僅是戀愛路上的第一步,完全不足以讓他感到受挫。

他所了解的都是林栖露出來的部分,那些被藏住的,他就什麽也不知道。

林栖起得太早有點困, 經過兩場緊張的比賽, 此時大腦放松下來,睡意也跟着上湧, 他靠着車窗, 幾乎是秒睡。

他在朦朦胧胧中能夠感覺到校車在往前行進, 走走停停,颠簸得像搖籃。不知道過了多久, 可能只有一會,搖晃的感覺沒了。

池越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頭,努力放松肩膀,好讓林栖靠得更舒服。

車座的間距一般,兩個大男生的長腿無處安放, 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一起,有前座攔着,沒有誰可以看到, 可池越依然感覺到了緊張,仿佛在衆目睽睽之下、從糖盒裏偷出一塊最喜歡的糖。

鼻尖萦繞着熟悉的草木氣息,仿佛是雨後澄澈如洗的森林。

林栖蹭了蹭,在陌生車輛上睡覺的不安定感消失一空,閉着眼睛睡得更深。

其他人都出去玩了,返程的校車裏只有林栖和池越, 汽笛聲時不時闖進來, 擊打在車窗上, 像悶悶的雨點。

他掌心滲出細汗,放輕呼吸, 看着林栖平靜的睡顏,突然感覺好安靜,窗外的汽笛和車輛本身行駛時發出的聲音似乎都消失了,林栖一睡着,他的感官也跟着沉睡。

他曲起手指,漫不經心地敲了池越額頭一下:“學校見。”

池越擡頭看着他:“學校見。”

偏偏林栖隐藏的事情又太多了,池越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他的全部,但也不能拿着筆記本調查戶口似的把他所有的事情都詢問一遍,這和自投羅網沒什麽區別。

顧及到在車上,林栖随時都有醒來的風險,池越艱難地按捺住詢問別人的心,靜靜等着校車到站。

校車停靠在路邊,林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窗外熟悉的路标,含糊地說:“到了啊。”

因為家境的緣故,他從來不會邀請同學回家,不過池越這麽傻,雙方媽媽都認識,邀請他也沒什麽關系。

池越不知道想到了哪裏,耳朵微紅,聲音也變得含蓄:“不去了,下次去。”

林栖揚眉,感覺他這句話的語氣有一點奇怪,卻又一時間沒能想出來奇怪在哪:“好吧。”

林栖一走,車裏驟然變得空曠,過了好一會,池越摸出手機,首先找到喬煜的微信。

根據他保存的那幾張照片來看,喬煜應該在初中就和林栖走得很近了,那他為什麽從來不告訴自己,池越很不高興,感覺自己被背叛了。

喬煜背上飛來橫鍋,也很冤:你是不是毛病,哪個男的放學回家會跟另一個男的再聊起另另一個男的?我們正常男孩都是只會提起女孩的OK?

池越勉強接受這個理由:你再跟我講講林栖。

喬煜詭異地一頓,開始冒壞水:其實我也不是了解很多,不過我們學校有個會長後援會群,裏面有很多會長的照片,你或許可以看看。

喬煜體貼地把群名片推給了池越,生怕他找不到群在哪。

池越看到那個極其正常的“林會長宇宙後援會”群名,剛想點申請,miku的諄諄教導冒了出來,他猶豫一秒,切換成玩游戲的小號。

不到幾秒鐘的時間,申請通過。

群裏人很多,一進群,池越就被滿屏撒花歡迎新人的句子刷得眼花缭亂,好不容易等歡迎儀式過了,又有人蹦出來讓他改群名。

池越看着幾百人的群,警惕地察覺到危險。

危險感還沒來得及放下,又在他點開群成員的那一刻,倏地飙升到頂峰。

這個群裏有着統一的備注格式,開頭幾個字全部是林栖的XXX,池越面無表情地往下滑動屏幕,一排排“林栖的小奶貓”“林栖的耳機線”“林栖的白襯衫”“林栖的日記本”等等不堪入目的備注名映入眼簾。

池越:“……”

他終于知道了喬煜給他推這個群的用心有多險惡,換微信給喬煜發了一句“你給我等着”,沒想到喬煜早有準備,提前一步拉黑了他。

池越忍着氣,迅速把備注改成“林栖的男朋友”。

不斷滾動消息的群死一般寂靜了幾秒,接着,池越被管理員從群裏請了出去,防止他不明白自己的死因,管理還貼心地附上了理由:做你媽的夢,滾。

池越:“…………”

新的一周要宣布期中考試成績,班裏的同學都很激動,嗷嗷嗚嗚叫個沒完,蘇繡拍了拍講臺,把一群沸騰的兔崽子們壓下去。

她把排名表貼在黑板上,等不及的學生們立刻湧過去圍成一圈。

排名表不光有四校排名,還有本校單獨的排名,學生們一眼看到高居在第一的林會長,還有他名字後一串醒目的“1”,即使見過許多次,此時依然感覺到了震撼。

“會長真的好強,他什麽時候才能不考第一啊,我也想當第一爽爽。”

“滾吶,我們會長always第一!”

“永遠是一!”

“……”

熱鬧的教室裏,唯獨池越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仿佛一個自閉兒童。

他垂着眼皮,臉上慣常看不出表情,可是渾身都散發出巨大的怨氣,林栖想忽略都很難:“你怎麽了?”

池越聽到他的聲音就想往他身邊靠,好不容易壓住想要靠近的沖動,他搖搖頭:“沒什麽。”

但任誰都能聽出來是有什麽。

林栖正想逗他,語文老師忽然拉開窗戶,探頭進來笑眯眯地喊:“林栖,跟我來一趟辦公室。”

趙老師的聲音比招魂幡還驚悚,池越猛地擡起頭,看看老師又看看林栖,接連碰壁兩天的不順心瞬間被壓下去,他想起迫在眉睫的語文分數,這才是決定他能否和林栖繼續同桌以及林栖對他态度如何的關鍵。

趙老師看到滿臉警惕的池越,沒有說什麽,只是對他長長嘆了一聲氣,很有種生死看淡的超脫感。

池越:“……?”

這聲嘆氣顯然是池某人語文成績的訊號,林栖看到池越臉上的慌張,再想到他慌張的原因,于心不忍地俯身,在他耳邊說:“別急,等我回來再說。”

林栖說完就離開了,池越險些伸手抓住他的衣角,但最終也沒有碰到一毫。

他滿懷擔憂,像是拖着死活不肯去刑場的罪犯,連去看看自己分數的心情都沒有。

他覺得林栖離開好久了,然而一看時間,林栖也才離開一分鐘。

池某人的望眼欲穿,在一般同學眼裏是正在醞釀殺意不知道他接下來要砍誰的大佬風範,在喬煜眼裏則和那些苦守寒窯十八年一出門發現老婆和別人結婚的怨夫沒什麽區別。

池越小時候不兇,還很是天真無邪,奶裏奶氣,誰都想欺負,也經常被家裏的兄弟姐妹夥伴親戚朋友蹂.躏,為此,池越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冷臉,靠兇惡的眼神震懾別人。

這習慣維持至今就變成了本能,現在的池越不管喜怒哀樂都會統一成面無表情,也因此,不熟悉他的人總會覺得他兇。

喬煜故意坐到林栖的位置上,不出所料,方才還死氣沉沉的池越一下轉過臉,見到是他,又索然無味地轉回頭:“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能是我?”喬煜一本正經地說,“會長不在,我坐坐他的椅子又怎麽了。”

“彈開,”池越把他踢到一邊,不是連椅子帶人的踢法,只踢了人,“你不許坐。”

喬煜早有防備,靈活地往一旁躲開,沒讓他踢中。

但很心酸。

這小學生真記仇,他現在的待遇還不如林會長的一把椅子。

喬煜惡從心中起,裝模作樣地咳了咳:“我聽會長說——”

他着重強調了“會長”兩個字,某人果然上鈎,隐晦地坐直身體,豎起耳朵,準備聆聽接下來的話。

喬煜:“。”

這人真是絕了。

他一直不說話,池越還扭頭看了一眼,用眼神詢問怎麽不繼續往下說了,某會長到底說了什麽,他也想聽聽。

喬煜重新坐下來:“喲,你在等我們會長呢?”

池越不高興了:“誰是‘你們會長’?林栖又不是你們的,你們學生會的怎麽天天這麽叫,不要臉。”

這話說的,搞得以前不願意提會長名字就用“你們會長”這四個字當代號的人不是他似的。

喬煜毫不留情地捶了他一拳:“我們學生會的天天說‘我們會長’,因為這是一個客觀的事實,林栖本來就是我們的會長,你有本事,就把會長搶走,把‘們’字去了,讓會長變成你一個人的。”

池越:“……”

從他現在表白都找不到機會的進度現在來看,這顯然是一件難于上青天的事,池越蔫了,一句話都不說,坐在位置上生悶氣。

喬煜看得好氣又好笑:“什麽時候的事啊?你之前不是還讨厭會長嗎?”

“……誰讨厭他了,”池越低聲說,“什麽時候……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一個沒注意,就喜歡他了。”

神他媽一個沒注意。

神他媽不讨厭會長,那他之前在搞什麽?喜歡他才欺負他?不過一想池越的智商,他還真能幹得出來這種事。

喬煜用他看過的兩百部狗血劇發誓,以這小學生的水平,他能追到他們會長才是見了鬼。

“不是兄弟不支持你,”喬煜語重心長地說,“我勸你放棄。”

“為什麽?”池越聲音很低,但沒有被朋友否認的沮喪。

“會長不喜歡男的啊,你追了也白追。”喬煜舉例,“就像你看到的那個周紹……算了不提他,他是個傻逼。不止我們學校,還有好多外校的男生也追過會長啊,但是沒用,會長一個都沒理過。”

池越:“不一樣的。”

“什麽不一樣?”

“他們會放棄,我不會。”池越認真地說,“我就是喜歡他,我要追他。”

作者有話要說:你追你追

兩場考完, 學生們和輔導老師一起吃了個午飯,而後散場。

肩膀一輕,池越反而有些不适應:“嗯。”

“我先回家了,”林栖起身,摸摸他的腦袋,把他發型揉成了一團稻草,“你要不要去我家玩?”

池越第一次喜歡人,第一次有心髒為別人跳動的失律感,許多第一次就足以為他提供取之不竭的勇氣,他像是闖關的馬裏奧,根本沒想過回頭,只想一路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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