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他應該養一只乖巧聽話的貓

已經十月下旬了,A市這兩天氣溫下降得厲害,尤其晝夜溫差還大。

卧室窗戶沒關嚴,冷風從縫隙中鑽進屋裏,撕扯着淺灰色的窗幔。

許淮南出去之後,晏蘇也沒有動,她一直維持着仰躺的姿勢,發着呆。

床上似乎還殘餘着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還有他剛剛在她身上留下的疼痛觸感和印記,大腦混混沌沌,總有過去的回憶往裏面湧。

晏蘇大四即将畢業的那一年,因為一部誰也沒想到能獲獎的小衆電影,拿下了金玉蘭的最佳女主角,一時之間名聲大噪,身價大漲。

不久之後,她受邀去B市參加名流晚宴,聽到了各種各樣想要和許淮南聯姻的消息。

“他今年二十六了吧,君恒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他竟然還不趕緊找個妻子生幾個兒子繼承家業。”

“是啊,許家上一輩家長們也不趕緊替他張羅一下。”

“呵,他親爹現在還在精神病院裏關着呢,許家那些膽小如鼠的旁支哪敢跑到他前面給他介紹女人,萬一一個不小心惹他不高興,他們的下場絕對不會比他親爹好過。”

“我倒是聽誰說這幾年看到過他的車在明央戲劇學院的門口出現過好幾次,我估摸着他早就自己找好了結婚對象。”

“女大學生而已,誰年輕的時候還沒玩……交過幾個這樣的女朋友,你以為他真能人家把當回事?”

“我覺得我女兒倒是不錯,應該跟他的性格合得來,你們說我應該找誰牽線搭橋,介紹他倆先認識一下?”

“他跟段家的關系倒是不錯,你要找只能找段老爺子牽線了。”

“得了吧,段老每天忙着做學問,能有空理這些?你還是等下次遇到他的時候自己上前引薦吧。”

“這可不行,我可忍不了他那不可一世的狂妄态度和脾氣,我都一把老骨頭了,何必自己上前找氣受。”

“說真的,我倒是真好奇他以後的妻子會是什麽樣,你看他老子,愛錯人把自己搞瘋了,一旦犯起病來還六親不認,要不是有這個雷厲風行的兒子在,我尋思着君恒早就換主人了。”

Advertisement

…………

後來沒過多久,是晏蘇的二十歲生日。

晚上十一點,一結束片場的工作,她就不顧嚴平的反對,拎着助理早就偷偷準備好的蛋糕和烈酒,去君恒找還沒有下班的許淮南。

那天晚上,晏蘇換着法子灌了許淮南好幾杯烈酒。

男人最後靠着椅背,閉着眼睛假寐,漆黑眼睫覆落下來,在冷白的皮膚上投下一小片陰影,看不出來是醉了還是沒醉。

遲疑了許久,晏蘇終于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許淮南。”

許淮南忽然睜開黑眸,直勾勾地看着她:“跟你說了幾遍了,我的名字是你可以随便叫的嗎?”

他的模樣有些兇,少女哼了聲,低下頭,不滿地輕聲嘟哝着:“你這人怎麽能這麽煩,我們之間差六歲,又不是差十幾歲,能不能別一天到晚就知道提醒我長幼有序……”

男人也不知道是聽清了還是沒有聽清,低嗤了一聲,聲線清冽:“阿昏你說什麽?頭擡起來,再給我說一遍。”

晏蘇沒空理他,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心跳如雷鳴,臉頰也隐隐發燙。

片刻,她擡起頭,眼睫顫着,輕咳了一聲:“那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

晏蘇深吸一口氣,“……你有想過以後的妻子會是、什麽、樣的嗎?”

問完,她不敢看男人臉上的表情,又很慫地低下了頭。

許淮南沒說話。

半晌,她終于聽到男人懶散開口:“乖巧聽話,不頂撞人。”

晏蘇想起來自己一開始确實只對許淮南有點好感。

那點好感是什麽時候變多的呢。

可能是高三下學期,有一次模拟考考砸了,她覺得很難過,放學的時候還下大雨了,她還忘了帶傘,突然看到平時都不怎麽聯系她的他來接自己了。

也可能是大二那年他救了她,她把他當成蓋世英雄和上天派來解救她的神明之後。

反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她就對他産生了依賴,以至于有段時間她每天晚上都會給他發消息,一有空就會往君恒跑。

男人一開始還會回複她,但他不是一個有耐性的人,她消息發多了,他索性就不看不回了。

那時候,晏蘇只要能收到他的回複,哪怕只是個簡單的“嗯”字,都會高興半天。

聽他說完他的理想型之後,晏蘇便學着安靜下來,也變得不那麽黏人了。

而且,她獲獎之後,各個類型的電視、電影劇本、綜藝邀約、雜志封面、廣告代言都堆到了嚴平和她面前。

她一度變得比許淮南還要忙,平時淩晨兩三點收工都算早了。

晏蘇徹底沒時間去打擾他,也沒時間去管自己那些有的沒的矯情心思。

而她不主動找他的話,他也記不起她的存在,只是偶爾周安會給她發消息,告訴她許淮南哪天有時間。

跟他結婚後,他仍然是這樣。

而晏蘇卻閑了下來,她參加圈子裏其他名媛貴婦組織的各類Party,聽着其他女人說着自己老公對她們有多好,經常抽出時間陪她們逛街購物。

突然覺得這些人包括她自己可真夠可憐,活得像個空有外表、沒有靈魂的漂亮擺件。

久而久之,她就想明白了,許淮南要的乖巧聽話,不頂撞人的生物——應該是個不會說話、偶爾他親自給點吃的就高興的不得了的寵物。

他應該養一只乖巧聽話的貓。

前段時間,許淮南去國外出差的時候,她就已經在猶豫了,要不要結束這種看不到盡頭的日子,将她自己還給粉絲和可以讓她閃閃發光的舞臺。

可是一想到,許淮南這三個字貫穿了她整個青春時代,是她不可言說的妄念和渴求,身體就像是浸泡在醋缸裏,心髒酸酸澀澀的疼。

外面的風變得更大了,窗幔揚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晏蘇回過神來,她從地毯上撿起手機,回了傅寒秋的消息之後,也不管沒關嚴的窗戶,徑直将手機關了機。

明天還要工作,她重新回到床上,将絨被扯到頭頂,強迫自己趕緊睡覺。

她這一夜睡得不太踏實,趕不上季節交替的速度,屋裏恒溫模式設置的溫度太低,又有冷風無孔不入,睡夢中都感覺到冷。

後半夜,可能是風将窗戶吹開了,她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想睜開眼睛,但眼皮卻格外得沉重,意識忽而清醒,忽而混沌。

不過沒過多久,風停了,房間變得暖和的同時,也徹底安靜下來。

第二天早上她起床,許淮南已經去公司了。

她像往常一樣一個人吃早飯。

李嫂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夫人,您昨晚和先生是不是吵架……”

沒說完,她又意識到自己喊錯稱呼了。

晏蘇正要拿起刀叉的手一頓,她輕輕搖了搖頭,“不算吵架,只是有一件事情沒形成統一的意見。”

李嫂下意識地繼續說:“什麽事呀?昨天夜裏三點我醒了一次,看到先生一直呆在書房裏,早上出來的時候臉色還不太好,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有什麽事你們都千萬不能吵架,一定要和對方好好商量。”

“嗯,我知道了,謝謝李嫂。”

晏蘇點點頭,放下手上的叉子,起身往外走。

可能是早上沒吃早飯,整個上午晏蘇拍戲都不在狀态,反而是傅寒秋比昨天進步了不少,看上去像是連夜報了個演技進修VIP班。

季豐堯已經好幾次皺眉看着晏蘇,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了。

晏蘇于心不忍,善解人意地道:“沒事,季導,您想罵我就罵吧。”

倒是把季豐堯氣笑了,他這麽一笑,整個劇組緊張的氣氛瞬間緩和不少。

下午,晏蘇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态,拍攝很順利,将上午拖後的進度也趕了上來。

收工之後,她換了衣服,化妝師過來給她卸妝。

晏蘇打開手機。

除了陳明月一個小時前給她的回複,還有其他很多未讀消息,不過都不太重要。

沒有許淮南的消息。

甚至連周安的消息都沒有。

晏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笑容。

她在想什麽呢,難不成還指望他會先低頭向她道歉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