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沒什麽對不起
去超市買食材的時候, 許淮南沒讓晏蘇下車,他一個人進了生鮮超市,在幾個貨架上随意掃蕩了一圈, 不到十五分鐘人就拎着超大一袋東西出來了。
晏蘇好奇他都買了什麽,能買那麽多,回家後剛要打開袋子看一看, 許淮南就抱着她走進了浴室。
他們再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窗外遠處萬家燈火已經滅了大半, 春夜總是格外纏綿缱绻, 月色也如膠似漆。
許淮南一只手揉着晏蘇的軟腰, 将她攬在懷裏, 清隽的臉上神情慵懶而餍足, 他另一只手指尖纏着她面頰一側有些濕潤的長發,嗓音低啞磁沉:“餓嗎?”
晏蘇聞言, 擡頭瞪了他一眼,回來運動了那麽久, 消耗了那麽多體力,能不餓嗎。
許淮南手指穿過晏蘇柔軟的黑發, 揉了揉她的後頸:“點外賣?”
晏蘇:“外賣不健康, 不吃。”
許淮南:“吃面嗎?我去煮。”
想到他以前展露過一次的廚藝,晏蘇實在心有餘悸, 她眨了眨眼:“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新歡,所以準備下毒害我?”
“……”
許淮南眯了眯眼, “行,你別吃了,我們繼續。”
晏蘇:“……”
“吃吃吃,你煮就你煮。”
許淮南身上只套了條長褲, 他下床,又套了件上衣,出了卧室的門。
晏蘇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幾分鐘,也起身,跟進了廚房。
許淮南從袋子裏拿了面條和雞蛋出來,其他東西都一股腦地塞進冰箱後,轉身看着站在他旁邊的晏蘇:“就這麽不放心我?”
晏蘇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想跟你說說話。”
許淮南挑了挑眉,沒說話,他接了純淨水放在鍋裏開始煮,骨節分明的手撐在幹淨雪白的中島臺上。
晏蘇眼睫垂落,她看着他好看的手,咬了下唇瓣:“我這次去國外拍戲還不知道要去多久呢……”
頓了頓,她彎了彎唇角,語氣倏地一轉:“不過你現在要是跪着求我的話,我說不定就不去拍了。”
許淮南斂眸,他沒什麽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淡聲開口:“我看你剛剛是沒被/操/夠,你是不是想在廚房來一次?”
他的話音剛落,晏蘇的臉就瞬間紅透,雪白的耳朵尖兒也鮮豔欲滴。
“許淮南!”
“嗯?”
“你說話能不能文明點?”
許淮南舔了舔唇角,好整以暇地笑着看她:“我怎麽不文明了?”
晏蘇懶得跟他小學生鬥嘴,沒完沒了。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後,把剛剛她原本要說的話一股腦地全念叨了出來:“我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你本來胃就不好,要按時吃飯,要按時睡覺,你已經不年輕了,各方面都要多注意一點。”
話音未落,許淮南突然又側眸,朝她看了過來。
他尾音微勾,緩緩說道:“小姑娘,十年快過去了,你倒是一點也沒變。”
晏蘇怔了半秒,蹙了下眉。
狗男人這是嫌她話跟十年前一樣多呢?!
這日子沒法過下去了。
她剛這麽想,男人擡步走了過來,他俯身,親了親她的嘴角,又親了親她的耳朵:“知道了,老婆。”
耳朵微微發麻,她輕咳了一聲,“行了,好好煮面,少肉麻兮兮的。”
嗯……其實湊合一下,還是可以接着過的。
《夢想之都》的男主角最終定了蔣昭言。
男女主角一定下來,電影很快就要開機。
晏蘇飛M國的那天,早上六點她起床的時候,許淮南竟然已經去公司了。
她本來有點不高興,但想到狗男人為了陪她擠出了不少時間,就像她今年錄制《逃》的時候,他基本都會來探班,然後還帶着他工作的筆記本,有時候忙得電話一個接着一個地接,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
晏蘇抿了抿唇瓣,決定不跟他計較了。
她都沒來得及倒時差,到M國後的第二天上午,《夢想之都》就開機了。
整個劇組只有她和蔣昭言是中國人,雖然跟其他演員對戲、溝通沒什麽障礙,但在全是外國人的國度呆久了,難免會産生思家的情緒。
而她短期內根本沒有回家的空餘時間。
萊恩是個可怕的細節控,喜歡精益求精,每個演員的每個鏡頭他都要反反複複地拍好幾遍,導致整個劇組的拍攝進度非常慢,演員根本無暇休息。
國內清明節的前一天晚上,晏蘇這邊是早上,她給許淮南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首先聽到的是周安彙報的聲音,隔了兩秒,男人低磁的嗓音才響起來:“想我了?”
小姑娘平時跟他聊天微信和短信居多,只有特別想他的時候才會給他打電話。
晏蘇“嗯”了一聲,“許淮南,我們之前不是說好清明節一起去看姥姥的嗎,我應該是回不去了,你幫我給姥姥帶一束白玫瑰吧,姥姥她最喜歡玫瑰了,以前我們還在雲城生活的時候,姥姥除了在院子裏中了一大片藥草,還種了一小片玫瑰和月季,春天開花的時候可漂亮了。”
“好。”許淮南說。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晏蘇那邊就要開拍了,她匆匆挂斷了電話。
許淮南看了一眼周安,淡淡開口:“你出去看一下附近還有哪家花店開着,預訂一束白玫瑰,明早七點去取。”
周安正裝着木頭人呢,這段時間每次趕上晏蘇和許淮南打電話膩歪的時候,他都不斷催眠自己他是一塊木頭,不會起雞皮疙瘩的木頭。
也不知道許總跟哪個狐朋狗友學的,現在哄小姑娘是一套一套的,他聽了都覺得羞恥。
周安默默地想,但凡去年許淮南能多說點這種話,晏蘇也不可能跟他鬧離婚鬧了那麽久,兩人還把他這個小可憐折騰的不輕。
他還在胡思亂想着,突然聽到許淮南跟他說話,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次兩人都還沒開始膩歪呢,就這麽突然地結束了?
隔了十幾秒,他才點頭應道:“好的,許總。”
從總裁辦出去之前,他突然想到什麽,腳步停了幾秒,沒聽到許淮南的其他吩咐,他眸光閃了閃,輕輕地關上了門。
第二天早上,周安取了花,開車送許淮南去了臨安墓園。
許淮南拿着花,輕車熟路地來到晏蘇外婆墓前,站了片刻,他開口:“抱歉,很久都沒來看您,一來因為沒能遵守對您的承諾,讓她嫁一個正直健康的普通人,二來……”
頓了一下,他唇角勾了勾,“這幾年這丫頭肯定在您面前說了不少我的壞話。”
“這是她讓我給您帶的花。”
将手裏的白玫瑰放下後,他折回入口,從另一側上了臺階,這側最高處建有一個三米高的涼亭,旁邊有單獨的一個墓。
許淮南走到墓碑前停下,他平靜地垂眸。
照片上的年輕女子,面容姣好,眉眼婉約動人,細看之下和他有幾分相像,只是一臉愁容。
因為重度抑郁,秦知夏生前手機裏的所有照片,沒有一張她是笑着的。
她病情發作和不發作的時候人都很不開心。
當然秦知夏也有過開心的時候,她父母都是高中教師,雖然不是大富大貴的家庭,但至少不愁吃穿,關系和睦。
再加上她自己除了漂亮,還聰明上進,大學考進了B大,畢業之後還準備跟心上人一起出國讀書。
偏偏出國前一天晚上,她跟朋友去酒吧喝酒,被一個神經病看上了。
那個神經病不僅家世可怕,做事還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任何證據,他将她帶到一個地方強了很多次,生生地折斷了她的翅膀。
很快,秦知夏就發現她懷孕了,她本來想打掉這個孩子,結果發現自己身邊有人二十四小時盯着她,她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睛。
一直到孩子被生下來的那一刻,她徹底麻木了,跟許振生領了證結了婚。
被婚姻和孩子綁住的她,病情一日重過一日。
家庭醫生從一開始的兩周上一次門,到後來的一周上一次門、三天上一次門。
平時不犯病的時候,她也在努力學着去做一個合格的母親。
她會抱着年幼的許淮南,摸着他的頭,溫柔地說:“媽媽好累啊,好想休息很長一段時間啊,但是又好舍不得我的寶貝。”
犯病的時候,她會把家裏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并歇斯底裏地沖着自己的寶貝吼:“你跟你爸一樣,你們都該死,男人都該死,啊啊啊啊啊你們去死啊,你們為什麽還不死?”
許淮南六歲生日那一天放學回家,發現秦知夏難得病情沒有發作,還自己下廚給他做了一碗長壽面。
她是獨生女,被家人寵着長大,沒動手做過幾回飯,手藝一般,面煮爛了,但年幼的他仍舊吃得很滿足。
面快吃完的時候,他無意間看到她将一把水果刀揣進了包裏,準備出門。
“你……要去哪裏?”
“媽媽就是出去走一走,很快就回來了。”
頓了頓,她又紅着眼睛,哽咽着道:“對不起。”
年幼的許淮南好像什麽都懂了,又好像什麽也沒懂。
“沒什麽對不起。”他說。
秦知夏點了點頭,很努力地擠出一個笑容:“那媽媽走了。”
記事以後,那是許淮南第一次哭,也是他最後一次哭。
他低着頭,淚水一顆接着一顆,不斷砸在面湯裏,他輕聲說:“媽媽,再見。”
那一天晚上出門,秦知夏去找了許振生,她本來準備殺了他之後再自殺。
她刀尖已經刺破了他的衣服,差一點就要紮進肉裏,被早有防備的許振生甩到了地上。
最後,她還是當着許振生的面将水果刀狠狠地插進了自己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