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弦斷哪是為知音

更新時間2013-5-4 23:19:29 字數:3660

古人對琴弦突然斷裂有不少的說法和講究,有說是撫琴之人心神不寧才致斷弦,也有說琴會斷弦是預示了某種不祥之兆的。不過最廣為流傳的,莫過于說是有撫琴者的知音在一旁聽琴,這才使得琴弦崩斷。

若是平日撫琴出了這碼事,倒是可以參考那些風雅的解釋。但是眼下演奏中途出了這個情況,這場演出似乎就變得有些不好收場了。

穆公子的思緒,也被這麽一鬧給岔了開。他本來拔腳要走,現在卻又在原地立定,想看看事情接下來的發展——不如說,他想看看她會如何應對。

琴弦忽斷,樂聲驟停,水榭裏的女子反倒比外面的觀衆更鎮定。靠着靠着剩下的幾根琴弦,她只手便撥弄出一串流暢的轉板,另一只手則從腰間取下一支洞簫送到唇邊。

随後伊人棄琴取簫,改坐為站,長身而立,竟然圓融的将剛剛的曲子繼續了下去。

洞簫的音質本就空靈悠遠,勾勒出一種暴雨後的寧靜的氛圍,之前那琴弦斷裂的聲音至此已完美的和整首曲子融為一體。從琴聲急促而至琴弦崩斷驟停,再到借助轉板切換為洞簫演奏,期間毫無凝滞之處,叫聽者真會以為這是有意的編排。

等到一曲終了,佳人起身,抱琴退場,衆人才如夢初醒般叫好不疊。現場氣氛頗為熱烈,花魁墨池無需露面,名氣就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在興奮的人群中,唯有穆公子十分冷靜的目送墨池離場,神色變換,叫人無法揣測他此刻的喜怒,楊乘偏偏不看眼色憨憨道:“主人,咱們回去吧!”

聽了半天曲子,楊乘也只是覺得确實好聽,絲毫沒有注意過身邊主人情緒的變化,更沒發現自家主人還曾一度打算中途離場。

“嗯,走吧!”看看身邊一臉單純的忠仆,穆公子無奈的點了點頭。唉,自己若是也能像這家夥似的活的這麽簡單就好了!他最後望了一眼水榭,腦海中不自覺的又把此刻莫遲的神态想象了一番。

這個丫頭,此刻八成是又擺出那副小木偶的模樣來了吧?對人冷冷淡淡的,就有笑容也是淡淡的,說話客客氣氣的讓人着急……咳咳,再不收回思緒,他真怕自己就這麽跑到慧文苑去。

在大唐慧文苑的水榭開了場個人演奏會的莫遲自然不知道那穆公子今晚也是聽衆之一,更沒想到自己此刻的情狀也在穆公子的預料之中。

琴弦突然斷開,當然不是莫遲刻意安排,只是她勝在心思敏捷,反應靈敏,總算是靠着墨池留下的超卓技能成功的化險為夷。

“哎呀,墨池,可真是……真是好險吶!誰知道竟會出這種意外!”杜老板娘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剛剛琴弦斷掉的時候,她人在大廳,猛地聽到,真的是吓了一跳。讓墨池一個人去水榭獨奏還是第一次,要是這回搞砸了,別說宣傳的作用起不到,慧文苑的名聲怕是都會受影響。那豈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莫遲則如那穆公子所猜測的那樣,露出淡笑道:“還好阿姨之前想得周全,要我撫琴吹簫,我才會帶着洞簫去水榭,不然的話我也真是要束手無策了。”

話中不着痕跡的送給杜慧文一頂高帽,聽得杜慧文喜笑顏開,“還是我們墨池聰明伶俐,琴簫雙絕,這才化解了一場麻煩。”

“阿姨過獎了,沒什麽事,我就先回房間去了。”向杜慧文告辭回房之後,莫遲的表情才變得嚴肅起來。

她才不會按照杜慧文說的,把這件事當成什麽意外事件——琴弦可不會意外的被人做了手腳。

剛才她仔細的把斷掉的琴弦檢查了一番,發發現那根琴弦斷開的地方有一處小小的切痕,痕跡很淺,剛開始彈奏時還不至于斷開,但是随着演奏時間越來越長,樂曲節奏越來越快,琴弦從此處斷開是遲早的事。

究竟是誰做了這樣的手腳?對方的目的是什麽?難道說,就是為了讓自己在今晚的演奏時出醜丢臉?可是,有誰會做這種事呢?

莫遲把琴挂回牆上,仔細思考起來。

這兩天自己都悶在房間裏熟悉才藝,那時候琴還沒有被人動過手腳,否則琴弦早就該斷了。接下來是今天,杜慧文召集了整個慧文苑的女人們“開會”。随後,自己回房間梳洗打扮準備去水榭撫琴,然後就帶着琴直接去了水榭,期間雖然接觸了杜慧文和碧池,但琴卻一直沒有離開自己的視線。

很顯然,動手腳的機會,就只有在開會時了。

莫遲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因為是來到這裏以後第一次去開會,所以早早的就和碧池一起離開了房間,能動手腳的人多得很,而有動機的人麽,就更多了。

這次開會時,莫遲總算有機會和慧文苑的衆女打了照面,別看這些女人們各個都是笑臉迎人,可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大半都不怎麽友好,印證了之前莫遲的猜測。以自己對慧文苑的熟悉程度,想要找出做手腳的人,不亞于大海撈針。

可是莫遲萬沒想到,就在自己已經放棄找出犯人的時候,犯人竟會自己送上門來。第二天一大早,莫遲房裏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這個叫齊芳芳的女子莫遲倒是很有印象,她走動時那水蛇似的小細腰一扭一扭,宛若一個會走路的字母S,在莫遲剛醒來時就皮笑肉不笑的來探聽過虛實,說是來看病人,但眼神裏卻連半點善意都欠奉。

“不知道今天我們墨池小姐,是不是還要去那水榭獨奏一曲?這次,可別又因為琴弦斷了,還是洞簫折了的緣故差點毀了慧文苑的招牌呀!呵呵……”這位難得一見的訪客滿臉得意的笑,剛一進門就直奔主題,只差沒在頭上寫着昨天的事情與我有關了。

“這個麽,杜阿姨還沒有說。”莫遲在心裏啧啧稱奇,但還是把她讓進了房間。

“我告訴你啊墨池,不要以為杜阿姨給你撐腰你就能不把姐姐們都放在眼裏,我當年……”齊芳芳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下,就開始了一通長篇大論,中心思想就是不要恃寵生嬌,不把她放在眼裏。

同樣意思的話,這人竟然不嫌膩煩的可以翻來覆去的說個不休,倒也讓莫遲有種大開眼界的感覺。她本來想打斷這齊芳芳自我感覺良好的演講,但是聽到一半,卻又改了主意。

齊芳芳雖然啰唆,倒是順便解決了莫遲心裏的一大疑問:以墨池這性格,加上又沒有接過客人,那這花魁的名號、自由選擇客人的特權究竟是怎麽來的呢?

雖然杜慧文和碧池都提過墨池是今年七夕選出的花魁,但反倒不如齊芳芳唠叨的內容更豐富。

在今年七夕前,墨池被杜慧文藏得密密實實,直到七夕評選花魁前才初次亮相,一番歌舞,便豔壓群芳,随即又再次深藏,不見客人。不過這次,杜慧文拿出了第一位客人須得由墨池自行抉擇來做噱頭,果然引得安州城裏的文人士子無不對這位奇女子仰慕不已。

如此一來,杜慧文終于成功把墨池打造成了當年花魁,宛若古代的“當紅巨星”,然後才讓她出來接客,好大賺一筆。只是眼下穆公子這個大豪客雖然是好,但是以長遠打算,光靠這一個客人自然不夠。為了讓墨池能在這溫柔鄉中進一步打響名聲,所以杜慧文刻意安排了這次的獨奏會,進一步宣傳墨池的才藝。那些風流才子,要的就是那美貌有才的紅顏知己,只要墨池名聲在外,不愁沒有客人。

由于杜慧文對墨池一向特別照顧,自然引起慧文苑中其他人的妒忌。杜老板娘并不是沒有察覺,但一直不放在心上,信心十足的她根本沒想過會有人膽敢給那琴上做手腳,還差點破壞了她的計劃。

“齊姐姐,”莫遲看着齊芳芳那幅高高在上的模樣,覺得又好笑又無奈。大家都淪落到這種地方,居然還會妒忌,會想方設法搶風頭。“你這些話,不必再說了。”

“啊?”齊芳芳還在那兒口沫橫飛說得帶勁,完全沒想到平日鋸嘴葫蘆一般的墨池會還口。

“多謝齊姐姐教導,您說的很對,我是要對您敬重些。”莫遲看着齊芳芳,面帶客氣的微笑:“就沖着姐姐年紀老過我,我也該要多敬重、照顧些姐姐才是,齊姐姐說對不對?”

聽到老字,齊芳芳頓時變了臉色。“你這死丫頭!”

“姐姐別生氣,莫非妹妹說的不對?”莫遲一臉無辜,心裏卻忍笑忍到肚子痛。本來還以為自己得要為了昨天的事情吃個啞巴虧,沒想到今天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

“哦,對了,齊姐姐還不知道吧?杜阿姨可是對昨兒我那琴弦斷了的事兒很生氣。”莫遲對齊芳芳的怒氣完全不以為意,續道。

“那、那又怎麽樣?”

“姐姐你說,我要是把你們做過的手腳告訴阿姨,阿姨會怎麽想呢?”莫遲微笑着,說的平靜之極。

原來的墨池是怎麽應對這女人的她不知道,但是她是絕不會任由這人沒完沒了的跟自己作對的。自幼孤苦無依的她,練就了如何以最好的方式應對欺侮自己的人,只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和莫遲在現代遇到過的一些麻煩相比,這齊芳芳的智商還不夠瞧。假如她能稍微聰明一點,也不會在這個時間來挑釁莫遲,擺明一副“我就是剛剛欺負了你你能把我怎麽樣”的态度。

齊芳芳嘴唇輕顫,嘴硬道:“你也沒見我割了你的琴弦!”

這話無異于證實了齊芳芳确實就是做手腳的人,莫遲也不再客氣,冷笑道:“我看見了,你怎麽知道我沒看見?”

“不可能,你明明不在……”齊芳芳總算還是沒蠢到底,可住口的時機也已經遲了。

“齊芳芳,大家在這慧文苑裏都是苦命人,你又何必每次都來糾纏墨池。”碧池聞訊趕來時,已經來晚一步,并不知道莫遲和齊芳芳言語之間已經交戰了一個回合,莫遲已經占了上風的事。

“苦命人?”齊芳芳憋了一肚子氣,怒極反笑道:“碧池啊,你當真以為如今這個墨池,還是那個只能靠你維護的小妹妹麽?”

“你這是什麽意思?”碧池皺眉。

“什麽意思?哼,這丫頭比你聰明厲害十倍,只怕你平時被人當了槍使還不自知呢!哼!”齊芳芳丢了個白眼,扭着那水蛇腰走了。

碧池沒有從齊芳芳那裏得到回答,只好轉向了莫遲:“莫遲,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莫遲微微一愣,不知該怎麽說才是。聽碧池和齊芳芳話裏的意思,她來找墨池的茬怕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唯有這次,她是真的碰了個釘子。自己一反常态的表現,該怎麽和碧池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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