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下的人兒,就幾不可查的借着轉身出門的機會,向李恪望了一眼,旋即又收回了視線。這視線短暫的讓李恪幾乎以為這是自己的錯覺。他終究還是收住了腳步沒有追上去送她,但卻莫名的覺得安心起來。
收回視線,莫遲在幂離的遮蓋下浮起一絲苦笑。自己本該走的更潇灑一點,揮一揮衣袖,不帶走半分留戀。可為什麽只是聽到李恪的嘆息聲,她還是不能自已的回頭看向他?
回程顯得很快,沒多大功夫,莫遲就已經回到了慧文苑門口。
去的時候用了那麽久,李恪這家夥是不是叫楊乘在附近兜圈子了?莫遲暗暗在心裏猜測。當自己剛剛說到回來的時候很快時,楊乘露出的表情讓莫遲暗道自己的猜測即時沒有全中,怕是也不遠矣。
送莫遲回來的這一路上,楊乘對她的态度一直很好,很和氣也很客氣,但是對慧文苑的其他人,甚至于是老板娘杜慧文,他的态度就沒那麽好了。本來就長得壯實的楊乘繃起臉來,确實很有威懾力。在幾乎是有幾分惡聲惡氣的交代了一番老板娘要好好照顧墨池姑娘之後,楊乘趕着馬車滿意而去。這次,莫遲猜不透他的行動到底是出自他的本心還是得到了楊伯或者李恪的授意。
“哎呀,墨池,你可真了不起。”看到莫遲好端端的回來,杜老板娘喜得心花怒放。
“阿姨說哪裏話,是阿姨教養的好。”莫遲陪着笑。
杜慧文自然對莫遲的态度非常滿意,她微微眯起眼睛,拉着莫遲的手摩挲着,“來,咱們進去說。”
兩人就這麽手牽手,說說笑笑的走進慧文苑,不知情的人看了,真會因為她們是一對親母女。
一般的時候,客人付了多少錢,妓院老板娘是不會告訴姑娘們的,但杜慧文這次沒有瞞着莫遲。她坦白的告訴莫遲,那位穆公子又砸下了十兩金,不僅不希望莫遲不要接客,更不想讓莫遲再去抛頭露面。
“這意味什麽,墨池啊,我想你是懂的。”杜老板娘說這話的時候意味深長。
莫遲點點頭。是的,她懂,李恪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雖然他似乎沒有對杜慧文挑明過,但他的打算,經過這兩次之後杜慧文也已經明白了。她唯一不知道的,李恪有沒有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杜老板娘。以他慎重的态度,這件事他應該不會說。所以她也很明智的沒有多嘴多舌。
杜慧文道:“阿姨早已有言在先,你若真的有意從了他,阿姨也不會過分留難。難得你命好,遇到這樣的一個救星,能就此離開這兒也不是壞事。”
“阿姨,可是……”莫遲一愣。杜慧文這次的說法和她一貫的活法,或者說是觀念完全不同,這讓莫遲大感意外。
“你和阿姨不一樣。”杜慧文猜出莫遲想說什麽,溫柔的撫着她的頭發輕聲道。“你只有過他一個,你沒有經歷過那些腌臜事,沒必要把世情看的太透。以你現在的年紀,做個情窦初開的小姑娘就可以了。”
杜慧文的聲音很溫暖,讓人莫名的感覺到安心。她确實是個非常厲害的女子,她如果生在現代,不但可以去娛樂公司包裝明星,去商界大展拳腳,也能成為一個非常合格的心理醫生。她相信墨池也足夠聰明,和聰明人說話也無需說的太透,于是她點到即止,靜靜退出房間,只留莫遲一個人在房間裏獨自煩惱,呃,思考。
十三章 福兮禍兮兩難說
更新時間2013-5-8 1:59:53 字數:3386
杜慧文有意勸說莫遲願意和那穆公子離開有幾分真心幾分為利無人可知,但她很講究說話的技巧,那番話叫人聽着相當舒服。
莫遲覺得自己今天才第一次體驗到這個精明無比的女人真正的厲害之處。她真的太敏銳了,敏銳到了解眼前的墨池,因為有了和她相似的思維方式人生觀,對嫁入豪門有了顧慮。所以她選擇用一種委婉的方式來勸說墨池。如果自己只是墨池,大概聽了這勸告,就會心甘情願的跟李恪離開慧文苑了吧!
可惜,莫遲不是墨池,她還有着杜慧文這樣的聰明人也料想不到的顧慮。她獨自坐在房間裏,表情是少有的焦慮和凝重。
“哎呀,你這丫頭選中的,還真是個不得了的大人物,居然會選中皇子,啧啧……”在房間裏突然現身的黑色身影,不但打亂了莫遲的思緒,語氣更是一如初見時那樣不客氣。
烏卿這黑狐精和杜慧文不同,他顯然已經清楚知道了穆公子的真實身份,更肆無忌憚的像上次一樣對莫遲直接切入正題。不過他是不是一直在一旁偷窺還是早就知道了什麽,那就不為人知了。
如果放在平時,莫遲必定不會輕易放過這只可能是個偷窺狂的黑狐精,可自從知道穆公子的真實身份是李恪之後,莫遲一直心亂如麻。
李恪,唐太宗李世民的第三子,在他弟弟李治即位之後,被冤枉的牽涉進一起謀反案,最終被絞死,死時僅僅三十四歲。他現在二十歲,那麽按照歷史所載,他只剩十四年可活了。
當初就因為班主任教歷史,以至于自己把那些史書當故事書看得精熟,大事年表更是記的分毫不差,還曾因此被老師誇獎過。可到這時候莫遲有簡直些痛恨自己對歷史的熟知了,不然的話,她現在的心情一定不會這麽複雜。
不想回憶起這些,但又怎麽都不能不去思考這些。面對杜慧文,她還能勉強支撐自己應對兩句,但對于烏卿這不速之客,她再也沒力氣僞裝下去。
所以此時對于烏卿的嘲諷,她根本懶得回話。她現在滿腦子都是李恪各種各樣表情的臉,最後,這些臉疊合起來,組成令人心驚膽顫的畫面。她只有讓大腦裏變成漆黑一團才能稍稍喘口氣:在漆黑背後可能看到的慘狀,她一點也不想看見。
烏卿倒也不惱,反而像是很高興似的繼續在莫遲耳邊聒噪:“哎呀哎呀,真是不得了的高枝,這下子,我看我與小池也不用為你擔心了。”
“等下,我有事問你。”聽烏卿提起小池,莫遲才又想起了那四個字。“墨池她……真的還活着麽?”
“你這是什麽意思?”烏卿的聲音冷了下去。
“墨池留在我身上的元神告訴我,她已經死了。”莫遲說出這話的一瞬,就覺得有些後悔,房間裏驀然吹起了一股冷徹心扉的寒風,叫她冷的連牙齒都捉對的打顫。最終,她不得不從床上扯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讓自己溫暖一點。
“她沒有死!”終于,烏卿似乎冷靜下來,風也停了下來。“她的魂魄和我在一起,不過對于你現在的身體來說,她确實是死了。說說李恪吧,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烏卿的話讓蜷縮在被子裏的莫遲皺起眉:“什麽打算?”
今天這是怎麽了,一個兩個的都想讓自己表态。李恪要自己跟他走,杜慧文勸自己把握機會,而烏卿的打算是什麽?
“你似乎很喜歡他。”比起杜慧文的委婉,烏卿說的直接多了。
莫遲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看來不管是人,還是狐貍精,都對這方面的事情很敏銳。亦或者說自己對李恪的好感,已經到了有目共睹的程度?那自己現在的掙紮,在旁人看來一定非常可笑吧?
“既然你覺得我喜歡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問我?”斟酌了一番之後,莫遲如是答道。
“因為你不該喜歡他,他……或許會是你的魔星也說不定。”烏卿很坦白。“我不希望你用小池的身子去冒險。”
莫遲忍不住嘲諷的勾起嘴角:“你覺得我在慧文苑任人采摘更安全?”
“若你需要,我自會幫你守住清白。”說這話時,烏卿的語氣出人意料的真摯。
“……謝謝。”雖然不喜歡這只狐貍精一直以來的态度,但是此刻對于他的這番好意,莫遲自是不會裝做有性格,說出什麽不用你管之類的混帳話。
不過烏卿顯然沒想到莫遲會道謝,有些支吾:“沒、沒什麽。”
“魔星麽……”經過這麽一個插曲,對于烏卿的話,莫遲也能比較冷靜的面對了。
如果要真說起來,這個人确實可以算是自己的魔星。他的出現,讓莫遲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産生了某些變化。
“你如果跟着他,不會有什麽好下場。”看到莫遲沉吟不語,烏卿有些焦躁起來。“雖說他的身份地位确實非同尋常,但皇家非同凡響,你……”
“烏卿,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莫遲試探的問。
太奇怪了,烏卿的态度真的太奇怪了,他根本就不像是蔔算到李恪對自己是什麽魔星,而是蔔算出李恪未來悲慘的命運,所以才不希望自己和他走的太近。
聽到莫遲的問題,烏卿反問:“你呢,你知道什麽?”
“我只知道有一個叫李恪的男人,希望我能跟他走。”
烏卿補充:“而且,你還很喜歡他。”
莫遲瞪了一眼烏卿,“你一定要強調這點?”
她很遺憾自己看不到烏卿的表情,這讓她在面對這只神秘的黑狐精時很難能夠察言觀色的占到上風。
“是的。”烏卿在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心中抱持的感情會直接影響你最後的決定。”
“那是因為我們是人。”莫遲忍不住頂了一句回去。
烏卿一愣,才反應過來莫遲的意思,哼了一聲:“牙尖嘴利的小丫頭。這麽說,你是承認自己喜歡那個人了?”
“我不知道。”莫遲想了想,答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這樣可不可以算是喜歡……”
“至少在大多數人看來,你們是互相喜歡的。”對于莫遲這個無厘頭的回答,烏卿也出奇好脾氣的給了個中肯的評價。但他旋即又氣鼓鼓道:“不過喜歡不代表就會做出正确的決定來,你不應該為了感情就把自己置于危險之中。古語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嘛!”
“別把話題扯遠,”莫遲打斷了打算絮絮不休的烏卿,“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知道跟着李恪就不會有好下場的?”
“這個嘛,天機不可洩露。”烏卿抓頭想了半晌,才硬是扯出一個理由。“反正我就是知道你跟着李恪走的話會遇到危險。你遇到危險就會連累小池的身子,到時候……”
“烏卿啊,你難道就沒想過,就算我如你所願安安穩穩的留在慧文苑,我依然占據着你心愛的小池的身體,這身體也還會繼續成長直至老邁。”莫遲像是不關己事般敘述着。“然後,我會在小池的身體裏死去,你要的結果就是這個?”
烏卿嘴硬道:“那、那也比跟着李恪不得善終強,而且,我也會找出讓你把肉身還給小池的辦法來的!”
莫遲搖了搖頭。“你一直都在騙我。”
“哈哈,你這小丫頭,有什麽值得我騙你的麽?”烏卿似乎對莫遲的結論嗤之以鼻。
“我也很奇怪,我有什麽值得你騙的……可是你的言談、你的表現,一直很矛盾。這不能不讓我懷疑……”莫遲忍不住微笑。“說起來,你要怪李恪,是他經常騙我,才讓我最近對被騙這種事特別敏感。”
“你覺得我騙了你什麽?”烏卿不笑了。
“至少,用他是我的魔星做理由不讓我跟李恪離開……不是真話。”莫遲盯着全身裹在黑霧中的烏卿。“我說的對嗎?”
“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你剛剛吹起的那種風,我很熟悉。”莫遲緩慢的說:“就在我和李恪相逢之前,這個房間裏曾經卷起過相同的冷風。”
是的,自己當初要選“夫”的時候,房間裏明明關着窗,卻還是吹起了一陣奇怪的冷風,只是當時碧池忙着帶莫遲下樓,而莫遲又心事重重,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是剛剛,烏卿全身散發出的那種一模一樣的風,卻一下子提醒了莫遲。
“你說你是一心想要保護小池的身體,甚至于可以一直保護我的清白。可那個時候,你明明就可以阻止李恪和我接觸,但你沒有。如果那時候沒有足夠時間讓你看穿他的‘魔星’身份,那李恪第二次約我出去之前,你依然沒有采取行動,就說不通了。”
她語氣輕柔,但帶着篤定的味道,“你覺得,我的懷疑還合理麽?”
“呵呵,有點意思。”烏卿幹巴巴的笑了兩聲。
“你說李恪是我的魔星,是會給我帶來危險的人。”莫遲不理會他的反應,又丢出了一個重磅炸彈:“可是剛剛卻又反複确認我對李恪的心意,讓我毫不猶豫的肯定自己喜歡着他,然後還對我強調你一有機會就會為小池奪回身子……你這麽說,不是在吓我、逼我盡快逃離慧文苑,下定決心到李恪身邊去麽?”
“你确實有點小聰明。”烏卿似乎直勾勾的凝視着莫遲,半晌,終于感慨了一句。
莫遲挑眉:“這麽說莫非我猜對了?”
烏卿不可置否,“魔星是真是假這不重要,重要的是……”
“你其實希望我跟着李恪回去,離開慧文苑,對吧?”莫遲搶白道。
烏卿呆了半晌,終于緩緩的嘆了口氣。“聰明的丫頭,你的心早就動了,那又為何故意裝作不懂,不去理它?”
莫遲勾起嘴角,笑容中夾雜着複雜的情緒。她不知道該怎麽對一個唐朝的狐貍精解釋,她本來是個現代人,很貪心,想要一份不計生死的愛情,但同時還妄想着能盡量保有女性的尊嚴和驕傲呢?
十四章 算計無聊餘殘羹
更新時間2013-5-8 12:19:20 字數:3773
尊嚴和驕傲是奢侈品。
即便是在現代,莫遲也不敢說自己已經完全擁有了這種奢侈品——至少要等到她年滿十八歲,正式獨立得可以離開親戚們的監控,她才算能夠擺脫這種寄人籬下的身份。
不過那時候這些雖是奢侈,卻還是有機會得到的。而且,通過她的努力,作為優秀生和風紀委員的她其實已經得到了一部分,不是麽?
可是在眼下,大唐貞觀年間,對于一個妓院裏的女人,就變成了鏡中花、水中月,自己怕是一輩子也争取不到。
按道理說,在現在的生存環境下,莫遲自問自己沒理由也沒時間去顧慮這類問題,但是偏偏在她接客的第一天,遇到了那個願意放任自己的李恪。
結果一發不可收拾,被他放縱出來的自尊,再也不肯在那個人面前把自己藏回去。結果她就變得一反常态的貪心了。她希望他能真的對她動心,能愛她,能尊重她,滿足她的驕傲和自尊……天呀,這在眼下這個時代,是多麽不切實際的貪心念頭!
對于自己少見的缺乏自制,莫遲始終覺得有些惱怒,她還從沒像這樣貪心過。如果沒有選中他,如果他對自己不是那樣的與衆不同,她還會不會因為他而心動,然後最終變成眼下這個貪心的模樣?好吧,沒有如果,自己不但在這個時代對男人動了心,而且動心的對象還是一個十四年後會被人冤枉致死的皇子。若非因為感受到了那份心底的畏懼和鈍痛,她一定不會接受杜慧文和烏卿那些關于自己已經喜歡上李恪的話。
烏卿最終沒有承認自己騙了莫遲,也沒有承認自己希望莫遲跟着李恪離開慧文苑,只是在他離開的時候,頗意味深長的留下了一句好自為之,旋即再度消失。
到了晚上,慧文苑裏依舊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外邊的河沿上這回也多了不少人,翹首以待,盼着昨晚那位花魁娘子再出來演奏一曲。可惜,月過中天夜已深沉,慧文苑的水榭上也依然只是像平時那般有樂隊班子演奏,昨天的花魁卻沒再出現。
聽到楊乘回話,李恪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他并沒有對那杜老板娘吐露自己真實身份,看那位老板娘的謙卑态度,也不知是不是猜到了什麽。不過,就算看在那十五兩金子的份上,想來也可以保住那丫頭了吧?
于是這兩天莫遲過的格外清閑,因為“穆公子”出手豪闊,杜慧文放出話去,只要包下墨池的那位“穆公子”沒有出現,她就什麽都不用做。
只不過……莫遲盯着桌上的殘羹剩飯,無奈的勾起嘴角。有人可能不希望自己太清閑呢?
莫遲自從有了上次割琴弦的事情之後,就知道自己這麽“游手好閑”一定又會惹人眼紅,想不到預感成真,才兩天功夫,就又生出是非來。
那天和李恪幾乎不歡而散,她直覺李恪被自己拒絕後就是不把自己抛在腦後,也不會這麽快又出現在自己面前,于是也不像前幾天只悶在屋裏,也去碧池房間串串門。就算會因為拒絕穆公子贖身的事兒被碧池一通埋怨也行。也省的自己腦海裏總是不自覺的去細細回憶這段歷史,被不安和無力感搞得自己心力交瘁,實在對于解決問題沒有半分意義。
比起墨池,碧池的人緣要好得多了,莫遲頭一次來時遇到了一個叫銀瓶的,今天又遇到一個叫春宵的,兩女都不如碧池漂亮,不過也各有風韻。只是人家明顯不怎麽待見墨池,見她一來,就告辭離開。莫遲已經習慣了慧文苑其他人對自己的排斥,因此也不放在心上。
誰知今天從碧池那兒回來時,才發現中午送來的飯菜,成這個模樣。還成,對方好歹還給她剩了小半碗米飯,盤子裏還有點菜湯,倒也還可以果腹。
莫遲一邊吃,一邊忍不住想笑,比起割琴弦的事,這次越發像是小孩子惡作劇了。不過飯菜被弄成這樣,她倒可以安心吃了,怕的是飯菜還是好好的,裏面加了什麽多餘的料。
這次齊芳芳沒有送上門來,莫遲也沒打算去找杜慧文主持公道或者向碧池訴苦,而是扯住了負責送飯和收餐盤的小丫鬟小蝶,想把事情查個明白。
小蝶才剛十歲,相貌至多能稱作平凡,人不機靈,膽子也小,所以在慧文苑裏只是粗使丫鬟,沒受過杜慧文的訓練。這種命運,倒也惹來這裏不少人暗中羨慕。可能因為之前知道墨池生了“瘋病”的緣故,加上墨池眼下又是慧文苑裏的花魁,小蝶對她格外敬懼,總是第一個給她送飯,最後才收她的碗盤,而且每次都像受驚的小兔子似的,跑的極快。這次莫遲把她留住,送了一支小珠花給她,又好言好語哄了她半天,才開口問她飯菜的事。
聽說出了這種事,小蝶的小臉頓時煞白,“墨池小姐,真的不是我偷吃了!”
“我知道,我知道。”想不到小蝶反應這麽大,莫遲趕忙安撫。“你這麽說,就是送來時還是好好的喽?”
“嗯……”小蝶瞪大眼睛看着莫遲,眼眶裏的淚珠總算轉了轉又縮了回去,叫莫遲松了口氣。
“那小蝶,其他人的盤子你都收過了麽?帶我到廚房去看看好不好?”莫遲盡可能在不驚吓小蝶的情況下提要求。
“可是,廚房不是小姐們去的……”小蝶懦懦的道,“夫人知道會生氣的。”
這就是在婉拒了,如果莫遲堅持,大概小蝶也不敢拒絕,可是她實在不想再吓到這孩子,于是繼續和聲問:“那小蝶每天收碗盤,知不知道今天誰的飯菜剩得多?”
可能是因為莫遲的态度始終都和和氣氣,小蝶攥緊了手裏的小珠花,猶豫了一會兒答道:“春宵小姐今天比平時吃的少了。”
春宵……莫遲的腦海裏浮現出今天那個才見了自己,就離開碧池房間的女子,眉眼相當讨喜,而且也不像齊芳芳那樣露骨的表現出對自己的妒恨,莫遲怎麽也想象不出她來自己房間偷吃糟蹋自己飯菜的情形。
“小姐,我先回去了……”看莫遲陷入沉思,小蝶急忙走了。
莫遲在心裏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說割琴弦是為了讓自己出醜,那把飯菜搞成這樣是為了什麽?
杜慧文說過,叫她想吃什麽都可以吩咐廚房單獨準備,如果不是自己不願聲張,那今天自己完全可以把殘羹丢在一旁自己重新從廚房要點幹淨吃食。更何況,人家不是還給自己剩了小半碗?
顯然,對方就不是為了讓自己吃不上飯才這麽做,這只能解釋為單純的羞辱。俗話說,癞蛤蟆爬腳面,不咬人,惡心人。大概眼下的狀況就是這麽個情形了。
要是能通過指紋查查真兇就好了……莫遲想着這放在唐朝十分不靠譜的辦法,自嘲的笑着搖搖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傍晚去廚房看看。
人總是容易越做越過分的,不是麽?既然眼下無法确認真兇,那大不了自己就防患于未然,以後親自去廚房取飯菜回來吃,總可以了吧?
“墨池,我正找你……你怎麽在這裏?”誰知出師不利,莫遲還沒到廚房,就被碧池抓了個正着。
“呃,我……”莫遲看碧池一臉不安,轉而問道:“姐姐有什麽事?”
“聽說,今晚有大人物包下了慧文苑,阿姨叫你先躲一躲。”
莫遲怔了一下,定定神,問道:“阿姨有沒有說這大人物是誰?”
“阿姨沒說,只說了是大人物。”碧池惴惴的囑咐,“阿姨已經吩咐下去,就說你被客人接走,明天才能回來。你可千萬別叫他們知道你人就在慧文苑,要不然他們要你去侍候,可就為難了。”
莫遲心裏一陣感動。就算只是為了李恪留下的金子,杜慧文也很是仁至義盡了。
如此一來,親自去廚房取飯菜的計劃只好就此打消,不過估計慧文苑今晚有這種大事,也不會有人來算計自己了吧?莫遲這麽想着,回到了自己房間。誰知她才剛推開房門,房中突然伸出了一只男人的手,一把攬住了莫遲的腰,莫遲還沒來得及驚呼,就被對方從身後捂住了嘴。
可是乍逢驟變,被人如此突然的緊鎖入懷,她卻只是靜靜的呆站着,沒有絲毫掙紮。
“咦,你好像一點也不想反抗呢,小美人。”身後那人在她身後附耳輕佻的說。“啧啧,真是……”
話說到一半,他忽然住了口,像是想到什麽,不再說下去,而是輕輕的放開了覆在莫遲嘴上的手掌。“你認出是我了?”
用手捂着她的嘴時,他感覺到了她面部肌肉的變化——她正在笑。
莫遲沒有轉過身,聲音很輕,但還是能讓身後的男人聽出話中帶着的一絲淡淡的喜悅。“我……該稱呼你穆公子還是……殿下?”
“你果然認出我來了。”雖然從莫遲的反應上李恪便已經猜中,但此時不免還是像個惡作劇沒能得逞的孩子般有些失望。
“對我這樣……這樣過的人,只有你一個,當然很好認。”莫遲撇嘴。
“不生我氣了?”李恪膩在莫遲的脖頸處,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體香。“本來剛剛想逗逗你的,可是說到一半,就怕我又唐突了佳人,唉唉,我啊,還真是個可憐的客人,是不是?”
……這家夥又來了……
莫遲趁李恪自顧自的裝可憐,從他懷裏掙了出來,轉過身,靠着門看着他。這個姿勢很暧昧,也很熟悉——他們剛剛相遇的那個晚上,不正是這樣的情景麽?
兩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那天的情景,不禁相視莞爾。
“真好……你還是你。”望着莫遲帶着笑意的臉,李恪亦帶着滿足的笑容感嘆。
莫遲下意識避開他灼灼逼人的雙眼。“兩天不見,能有什麽變化。”
“我很怕你像那天那樣對我……”李恪的聲音中有些受傷。
莫遲咬咬嘴唇,不知該如何回答。剛剛李恪忽然出現,她甚至忘記了眼下她和他之間的尴尬局面。情急之下,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我聽說今天會有大人物來慧文苑,那個人該不會就是你吧?不然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我房間裏?”
“咳咳,那不是我……其實我今天是偷偷潛進來的。”聽了莫遲的問題,李恪的神情不自然起來。“我今天來這裏,是不希望你見到今天來的那位大人物。”
“什麽人?”莫遲疑惑的問。今天李恪的表現有些太不尋常,如果用一個不怎麽好聽的詞來形容,就是他有點……鬼鬼祟祟的。
“權萬紀。”李恪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白的回答了她的問題。“吳王府長史,也就是我的……老師。”
老、老師?!堂堂吳王的老師也來逛妓院?!莫遲一時間覺得思維遲緩,自來慧文苑之後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
“很奇怪?”李恪看着莫遲忍着不驚呼出來而導致扭曲得古怪好笑的臉,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莫遲強壓下心中的震驚,看來似乎是自己少見多怪,即便是身為長史,偶爾去個青樓也是可以的……吧?
十五章 但從相戀便需局
更新時間2013-5-9 4:10:47 字數:3284
很久以後莫遲才知道,唐朝并不禁止官員狎妓,所以那些達官貴人們也視此為一種很風雅的事,妓院算得上是官員私下之間的一處社交場所,即便是權萬紀這樣身為皇子之師的人,偶爾來妓院逛一逛也算不了什麽。
不過此時來的這個大人物的身份已經不是讓莫遲在乎的事了,她更介意的是李恪前面說的那句:“偷偷潛進來?你不希望我見到他?”
“嗯。”李恪尴尬的點頭,“這件事一言兩語解釋不清,不過我們也許可以先悄悄離開這裏,避開老師之後再好好談談。呃……”
但一接觸到莫遲眼中疑惑的眼神,他便投降似的垮下肩:“算了,我還是把事情都告訴你吧。”
“你……也不用勉強自己非說不可。”看着李恪為難的模樣,莫遲脫口而出,可才一說出這句話,她就暗暗鄙視起自己來:人家都要把事情說給你聽了,你還在這兒假充什麽善解人意?
一知道他在身邊便不自覺的滿心歡喜,為他的心情顧慮,還會言不由衷……明明才第三次見面,李恪卻靠着他的突然出現,再次成功的把自己搞的一團混亂,再這樣下去,她真懷疑自己會變成一個連自己都不敢認的莫遲。
李恪則是聞言一愣,他看看莫遲話一出口便有些懊惱得輕咬嘴唇的嬌憨模樣,心情忽然大好,剛剛的忐忑情緒,竟在這一瞬間煙消雲散:“無論什麽時候,你都這麽有趣。”
“如果你真的不希望我和你的老師碰面,那目前留在我房間最安全。”莫遲調整了一下心情才開口,試圖改變一下自己的狼狽情形。“剛剛阿姨還囑咐我千萬不要出去,就裝作不在,免得被那位大人物叫去伺候。”
“她倒是很把我的吩咐當回事。”他摸摸鼻尖,暗暗猜度那位老板娘會這麽做的緣故。
李恪不過随口感嘆一句,莫遲卻聽出了他話中之意,不由微笑道:“畢竟有人花了十五兩金子包下我呢……”
“總之她能遵守承諾就好。”
“……”莫遲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才是。她總不好直接對李恪說,杜慧文之所以竭力護着自己,是因為猜到他打算給自己贖身吧?
天色已晚,但因為杜慧文之前的囑咐,莫遲這次真的沒有點燈,于是太陽一落下,房間就逐漸被黑暗吞沒。許是真的太黑,黑得讓人覺得格外寂寞,李恪将站在自己面前的莫遲捉過來,自己坐在床邊,卻讓她橫坐在他的腿上,把她環在自己的臂彎裏。
“你好像已經很習慣了。”他忽然低聲感嘆,猜測這句話是否能有他想要的效果。
如他所料,聽了這話的莫遲,雖然因為太黑而看不出是否紅了臉,但果然呼吸急促了幾分。
不過也只是片刻,片刻之後,他聽到懷中人雖然不大卻格外清晰的聲音,“是……”
如果不是時機不恰當,李恪幾乎想要大笑一番。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她總會一邊害羞,一邊展露她那驚人的“實話實說”,這兩種矛盾的情形同時出現在她身上,好像就會一點也不矛盾的完美結合。
“記得我們上次沒談完的話麽?”他忍着笑意,邊說,邊捉着她纖細的手指逗她。
“嗯。”莫遲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李恪捉的死死的,只好放棄這個打算,低聲應着。
其實這幾天,她一直很想把上次李恪的話聽完。那天連珠炮似的丢出來的那些實話,與其說她是因他的欺騙隐瞞得出結論他只想把自己當玩物,倒不如說她是在找出一個理由說服自己,讓自己有個像樣的理由可以拒絕他。那時候她并沒想過眼前的男人會坦承自己是皇子李恪,以至于最終匆忙的落荒而逃。
他已經回答了她的問題,可她還沒有聽完他的話。
“我承認,我見你第一面,就迷上了你。”李恪面帶微笑,娓娓道來。
“第一面?”莫遲挑眉,“因為我很美?”
“是的,因為你很美。”李恪一點也不在乎自己這以貌取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