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28)
婚的制度,身體卻早已不受控制的被李恪點燃了熱情。
“唔……”随着一聲嬌軟的哼聲,房間外雖然是嚴冬臘月,房間內卻已經是滿室春情。
雲雨過後,兩人相依偎着,回味着美妙的餘韻閑聊着私房話。
“我可是除了你之外,再沒碰過其他女人了……”像是要解釋自己剛剛的兇猛狂暴,李恪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洋洋自得的說。
“嗯,都把她們送到我眼前來了嘛……”莫遲不冷不熱的說着,斜睨了一眼李恪:“你就不怕那些女人來給我找麻煩麽?”
“就不靠你眼下作為王妃的地位,我也從來不擔心你會應付不來那些女人們。”李恪捏捏莫遲的鼻尖,促狹道。“更何況你現在是我的正妻,她們就更沒機會給你找麻煩了……譬如說,我怎麽不知道,還有人給我送過一個姓柳的歌姬?”
“王爺不知道?”莫遲抿嘴淡笑,“怎麽,那王爺還想讓我把柳氏找回來讓你見見不成?嗯,叫孫達再給她點金子就行。”
八十八 聆聖訓兄弟生隙
更新時間2013-7-24 23:51:59 字數:3218
原來,那天那個主動挑釁莫遲的柳氏,是莫遲早就吩咐孫達從安州附近的随州城青樓裏雇來的一個妓女,漂亮聰明,很會做戲。随州距離安州不遠,由她冒充安州富商的寵姬,口音也不至被人聽出問題。
之後,楊夫人安排柳氏在栖玉院衆女啓程前往長安的時候混了進去。來長安的路上,柳氏和其他女子套近乎,日常故意做出對身為王妃的莫遲不屑一顧的态度,以致最後順理成章的當衆挑釁不令人意外。當衆插嘴,挑釁王妃,而後被莫遲先打後賣這種事,當然是和莫遲合演的一出戲,是做給在場的那些女人看的。
莫遲早在接到許風傳信,說栖玉院中的女子要來長安時,就已經想出了這個點子,然後迅速命許風和孫達行動起來,又得到楊夫人配合,總算趕在栖玉院衆人啓程前将柳氏安插了進去。
如今,給莫遲幫了大忙的柳氏早已收了錢回随州去了。有了這筆收入,她就有很大機會從良,或是也如杜慧文那般自己開一家小妓院,好過眼下的日子。
“虧你想得出這個做戲的辦法。”李恪感慨道。
“好過等她們鬧事我再來處理。你也知道,我在長安有不少事做呢!”
“就是因為知道夫人你能者多勞,才不想你再花心思在她們身上,其實你完全沒必要搞得這麽麻煩的,等她們真的鬧事你再收拾也不遲嘛!”擁美在懷,懶洋洋的李恪不由得打了個哈欠。
莫遲白了他一眼,嗔道:“真的打了、賣了你的寶貝兒們,你不在乎?”
“我除了眼前這個寶貝兒,哪還有別的寶貝?”李恪在莫遲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我只要有你就夠了。”
“別開玩笑了。”談起這個話題,莫遲覺得心頭嘴裏都是澀澀的。“我知道,按照禮儀,你至少還應該有兩名孺人和十名媵妾。栖玉院裏的女人,也正好是十二個。若你這次有意給她們一個正經身份,我也可以接受。”
“你真的可以接受?”李恪捧起莫遲的小臉,看她雖然表情強作鎮定,眼中卻已經別扭到了極點的模樣,不禁微微一笑。“莫遲,別自欺欺人。你看你的眼睛裏,我只能看到兩個字,不要。”
“我越來越會吃醋了。”莫遲并不否認,而是依偎在李恪的胸膛,聽着他的心跳聲,無奈而自嘲的嘆了口氣。
“我很高興看到你為我吃醋……”李恪說完突然愣了一下。“莫遲,你知道吃醋的典故了?本來還想有機會講給你聽呢!”
“啊?!啊!我畢竟在長安住了一年了嘛……”莫遲自知失言,尴尬的應道。“雖然世人都說房夫人好妒,我卻覺得這份勇氣,實在是非尋常女子可及。”
“不錯。”李恪撫摸着莫遲的秀發,點了點頭。“房夫人闖到禦前把醋當毒一飲而盡時,我才剛新婚,心裏很羨慕房相能有這樣情深意重的妻子。”
“新婚……”莫遲不自覺的低聲嘟囔了一句。李恪曾有過一個妻子,她很早就知道了,但關于她的事,莫遲卻從未問過李恪。
莫遲一直覺得,過去的事情不需要太過在意,所以那時候,她迅速且平靜的接受了李恪的說法。楊氏病故後,李恪遇到自己,事情僅此而已。即使在之前洛玘想以此來吊她胃口時,她都淡定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但是随着兩人真正成為了夫妻,随着這近一年的分離所積澱下來日益深厚的相思,這份被壓抑許久的好奇心,也漸漸的有了破土而出的趨勢。
但是一瞬間沉浸在回憶中的李恪,似乎沒有注意莫遲的低聲自語,猶自道:“從前,大家都嘲笑房相懼內,夫人善妒,後來說起此事,卻都以房夫人為夫吃醋之事為美談。哎,從那時候起我已經羨慕許久,幸好現在有你為我吃醋,我也算得償所願了。說起來,我那岳母在這方面倒也不遑多讓。”
莫遲察覺出李恪有意不想多提之前那樁婚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将疑問忍了下來,淡笑道:“是了,這方面,我這父母雖然被人嘲笑,但倒也讓人佩服的很。”
李恪端詳着莫遲的笑容,感覺到莫遲沒有問出口的溫柔,收緊了摟着莫遲的手臂,突然低聲在她的耳邊道:“讓我再想一想,我一定會告訴你的,相信我。”
雖然李恪最早趕回了長安,但其他的王爺們也不比他晚多少。李淵晚年沉溺**,有不少年紀和孫兒一般大的子嗣,這些李恪叔輩的親王們也都從各地趕到長安。一時間長安城中貴不可言,在這種氣氛下,京中那些四品之下、無爵位在身的官員,都如平民一般。
冬至這日,諸王俱都到齊,按照禮儀一起到太極殿觐見李世民。
不少皇叔、幼弟自之藩以來許久未曾見面,李世民自然少不得問候幾句,然後才說到正題,也就是廢世襲诏之事。
“按照唐禮,皇兄弟、皇子,皆封國為親王;皇太子子,為郡王;親王之子,承嫡者為嗣王,諸子為郡公,以恩進者封郡王;襲郡王、嗣王者,封國公。然我大唐棟梁之臣,特進也只封國公而已。朕覺薄待了這些大臣,故打算賜刺史之位,世襲罔替。”李世民道:“朕覺我李氏能坐擁天下,立功者衆,不怕諸位皇叔、幼弟們挂心,親族出力卻有限,如今衆臣推卻世襲刺史,朕反倒有些過意不去。”
諸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裝聾作啞不敢應聲。他們大多數人都是大唐建國之後才出生的,雖然身份無比尊貴,可都是閑散王爺,哪有資格談論這種話題?李世民也不介意諸王反應,笑道:“這次召諸王前來長安,一來是顯示廢除世襲的鄭重,二來也是想和諸位聚聚,共享除夕盛宴。雖然君臣有別,但畢竟是骨肉至親,也不要太過疏遠了。”
“臣等謝陛下!”衆王松了口氣,一起跪拜謝恩。
待等李世民打發走了自己的皇叔幼弟,這才将自己的兒子們宣召進殿。對那些王爺,他并不在意。這些王爺們要麽年紀已經老邁,要麽缺乏歷練,也不會有什麽野心,對歷經玄武門事變的李世民來說他們根本不足為懼。
他唯一擔心的事情,只有自己的兒子們。
按規矩,皇子們要先去東宮向太子行禮,而後由太子李承乾帶頭,按照排行站成一隊,自東宮出發前往太極殿去向李世民行禮。感受到站在後面的李泰那帶有威脅性的眼神,李承乾咬了咬牙,堅持着帶頭向前走去。
“大哥,你不要太勉強了。”看到李承乾的樣子,李恪皺眉道。李承乾年前不知什麽緣故,竟然患上了腿疾,平日痛不欲生,就連走路也十分吃力。
“就是就是,大哥不如坐小弟的軟轎,父親許這軟轎在宮中行走。”聽到李恪的話,後面的李泰托着大大的肚皮炫耀的笑道。
“多謝三弟關心,不要緊。”李承乾謝過李恪,又不悅的回頭瞪了一眼李泰。“四弟還是多練習一下騎射動動身體,免得轎子漏了底,又要重做一頂了。”
被李承乾這麽一說,李泰頓時色變。他身子太重,竟然坐壞了轎子,如此丢臉的事情,竟然被大哥知道了。不過他很快就調整了心情,笑容可掬道:“總好過大哥不良于行。”
後面的皇五子李佑看着這一幕,陰笑着勾起嘴角。每次看大哥和四哥吵架,都特別的讓他覺得滿足。那個自诩賢惠的長孫皇後若是看到自己的兩個寶貝兒子私底下這副樣子,是不是會下一道罪己诏責備自己育兒不當呢?
因為李承乾走路不便,衆皇子趕到殿外時,之前的王爺們都已經走幹淨了,幸好倒是不曾遲到,總算叫李承乾松了口氣。
“承乾,快起來。”看到李承乾如此吃力的來給自己見禮,李世民心疼的伸出手親自扶起兒子。“來人,為太子賜座。”
李承乾腿疾嚴重不便跪坐,李世民便令人拿了個坐墩來。
“多謝父親。“李承乾感激的的在一旁坐下,然後不動聲色的看着李恪行禮之後,李世民又去攙扶身材肥胖行動不便的李泰。
“青雀,快起來。近日括地志編寫的如何啊?”
“回父親話,非常順利。”李泰眉飛色舞道:“不編括地志,不知我大唐江山如此廣博,實在令人心折。等此書編寫完畢,必定能夠傳頌萬代,标明我大唐冠絕古今之不世偉業!”
“哈哈,好,好!”李世民聽得哈哈大笑,連連點頭,這才又依次受了其他兒子們的跪拜。
諸子中,李恪、李佑、李愔、李恽都是才從封地回來的,日常不在李世民身邊,看着兒子們日漸長大的身姿,李世民的內心也不禁對時光的流逝有了一種惆悵的感慨。李承乾和李泰常在眼前還不覺得,如今看來,孩子們竟然一瞬間便已經這麽大了!還記得剛剛開始到封地去的時候,他們真的還都只是孩子而已啊……
“皇兒們快起來,叫朕好好看看!”李世民仔細打量着幾個遠離身邊的兒子,眼中露出慈愛的目光。在這一瞬間,他仿佛忘記了自己是個皇帝,忘記了自己曾經無情的把幾歲的兒子們送到封地,忘記了這些兒子不論是否個個聰明能幹,最後都只有一個人能夠繼承他引以為傲的帝業。他更加忘記了,自己都不曾做到的兄友弟恭,自己的兒子們又能否做得到呢?
八十九 知卿關心事不問
更新時間2013-7-25 23:28:08 字數:3573
廢世襲诏是一定會下的,熟記歷史的莫遲非常确信這點。所以對于李世民故弄玄虛似的召見,她完全沒放在心上。反正李恪自幼生長于宮廷,這種事對他來說,遠比自己更加得心應手,史書上也沒提過這道明年才會正式頒布的廢世襲诏還有別的什麽波折,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
但令莫遲意外的是,從冬至那日,李恪自宮中回來之後,莫遲便覺得他的神色似乎非常的奇怪。但是李恪只說了太子李承乾的腿疾越來越重,已經到了行動不便的程度,除此之外似乎一切如常,莫遲便也不想硬是逼問他究竟在宮中還發生了什麽。
李恪很快就恢複了日常的神情,并且非常幹脆的将公務暫且放在一邊,整日和莫遲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但莫遲卻很清楚,他的表現并沒有表面上這麽的理所應當,或者可以說——非常的不尋常。
她還記得在一年前,李恪也是現在這個樣子,似乎總是笑得無憂無慮,其實卻并不快活。然後終于因為楊妃想對自己出手,逼得李恪不再自欺欺人,下定決心,要按照自己本來的意志,去試着争取那個位置,那以後,他才漸漸的綻放出真正的光芒。如今莫遲和他日日相對,怎麽會看不出他的反常?
“楊乘,王爺那天進宮,有沒有遇到什麽別的人,或者發生了什麽別的事?”要私下問問楊乘不容易,楊乘幾乎整日呆在李恪身邊,若非楊伯配合,邀李恪去書房看賬本,莫遲也很難找到這個時機和楊乘聊上幾句。
“王妃殿下,确實沒有什麽事情啊!”楊乘也感覺得出,自家王爺的情緒不太高漲,遠沒有在安州時那樣的意氣風發。只不過李恪在人前的形象太過于定格在那個一臉孩子氣笑容的吳王上,若不是和他真正親近的人,恐怕很難感覺到他笑容背後的情緒變化。
“如此說來……”莫遲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如此說來,李恪會有這般變化的理由就是在楊乘不得不和他分開的時候,也就是他進宮的時候了。宮中能夠給李恪這麽大影響的人并不多。
楊妃自然是其中之一。李恪剛回到長安,就曾帶着莫遲一起去見過楊妃。莫遲越發出名之後,楊妃也沒有再算計過莫遲。她對李世民有種盲目的信任和敬畏,這種心情讓她收斂了許多。而且當楊妃再次老生常談般的提起要李恪不露鋒芒的時候,李恪也如過去般點頭應諾。同她相處時,李恪若無其事的乖兒子模樣,打消了楊妃最後一絲疑慮,以為兒子并不知道她的計劃。李世民之前的話,讓她更加擔心,如今兒子還肯聽她的話,沒有像莫遲那樣張揚,她感到很是寬心和放心,完全不知李恪如今甚有人望,安州平民百姓人人皆對吳王交口稱贊,士子也心向往之。
而這次進宮是專門為了觐見李世民,應該不會去見楊妃。那麽,答案也就只剩下一個了——李世民。按道理說,這是莫遲應該最先想到的答案,但是從感情上,她卻不能否認自己不想承認這點。
史書上的李世民,英明神武,堪稱一代英主,就是殺兄弑弟、逼宮即位的行為,竟也得到了苛刻儒家經史的認可,可見他作為皇帝的成功。他的民貴君輕、廣開言路、最愛正妻等言行,也在歷代君主之中顯得十分難能可貴。這樣的一個人物,莫遲讀書的時候,是欣賞且佩服的。
其實,就連莫遲自己也不知道,正是因為她這份出于真心的欣賞和佩服,完全不同于其他人對李世民的敬畏,才使李世民對她異常的欣賞與信任。也正是因為李世民的這份欣賞和信任,讓莫遲從他的身上,真切的感受到了她從未品嘗過的父愛。
察覺到自己不願意懷疑、猜忌李世民的瞬間,莫遲不由得心頭一凜。接近李世民的目的,是為了日後讓他更多的注意到李恪,但如今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只把李世民當成了父親,這是多麽危險?難怪烏卿經常嘲笑自己太過得意、高興的太早,如今看來,自己真的一點也沒有要卷入皇權争奪之中的真正自覺,不然的話,怎麽會這麽簡單的投入感情進去?
自己,還是太嫩了啊……莫遲在心裏自嘲的搖了搖頭。一直拖到除夕那日,李恪雖然不似之前那幾日悶悶不樂,但那種笑容卻依然挂在臉上。
今年除夕筵席,莫遲要和李恪一起到宮中赴宴。莫遲是第一次參加這麽盛大的筵席,難免有些緊張,衣衫服飾平日她極為随意,但這次卻格外緊張。祭禮時要穿禮服,可到筵席時就要換一身衣服了,這衣服十分難挑,畢竟赴宴的後妃、公主、貴婦無數,穿衣服的分寸,她自忖沒有自信能完美的掌握。瑤華給她挑了幾件備選,她卻始終下不了決定。
“就穿這套绛紫的吧!”李恪替莫遲拿了主意,嘻嘻笑着逗她:“第一次看見莫遲也會緊張?放輕松,不過是一頓飯而已,除夕筵席很自由的,就連最愛唠叨規矩的王珪大人也敢喝醉酒呢!”
“是麽?”想起平日一板一眼的王珪喝醉的模樣,莫遲忍不住也笑了。李恪走到莫遲背後,親自為她系上裙帶。從安州回來這段日子,他對于幫助莫遲穿衣服和脫衣服這兩件事情樂此不疲,不許瑤華出手。莫遲反對了幾次之後便也随他去了,只是不忘屏退左右。和李恪相處的方式實在太過不合規矩,她也不想旁邊有人看着。
“對。你和王珪大人也算相識,只怕想不出那麽嚴肅的一個人,能有這麽一副表情來呢!房相等人也都是如此,平日裏一個個都是謹小慎微的,到了那日,卻可放松不少呢!”寬慰了莫遲,李恪似是突然想到一人,笑道:“我知道莫遲為何這麽緊張了,原來是像了蕭瑀大人。蕭大人年年入宮飲宴,卻從未有一時片刻的失儀,連父親都為之贊嘆呢!”
父親二字出口,李恪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停滞,他有些慶幸莫遲背對自己正換衣服,沒有看到自己的神色。
李恪雖然如此說,莫遲心裏卻是一嘆。所有的大臣都放松下來一起歡飲的筵席?只怕未必吧?面對李世民,連她這個忘了本分的人也都是小心謹慎,那些官場老臣,怎麽會不知輕重。只是其他人都知道故作放松的姿态來博取皇帝的歡心,唯有蕭瑀……也難怪他到此時仍然蹉跎在岐州刺史這個微妙的職位上。
莫遲整理了一下自己梳得最拿手的飛仙髻,在銅鏡前端詳着。“如何?”
“好極了。”李恪看着莫遲梳妝打扮,親自拿起步搖金釵為莫遲簪在發髻上,端詳着道:“果然漂亮,我看我那些兄弟家裏的王妃,哪個也比不過。”
“你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罷了!”莫遲知道李恪有意逗自己忘了緊張,起身笑道。“我可不信父親會給自己的兒子們挑個無鹽放在家裏做王妃。”
再次聽到父親二字,李恪的心裏暗暗做了個決定。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在今日入宮前,把該對莫遲說的事情說清楚。如果不是事實擺在眼前,他會以為莫遲根本沒有發現自己有心事,而不是一直保持沉默。若不是認識了莫遲,他很難相信,世上會有不追根究底的女人。
“莫遲,楊伯那天纏着我,叫我看賬本,是你的主意吧?”從後面攬住妻子的腰,李恪把頭放在她的肩頭,沒頭沒腦的低聲道。
聽到李恪提起這事,莫遲轉過身,凝視着他:“是啊,我想問問楊乘,冬至那天你入宮,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雖然你沒有說,但我可以感覺的出來,你有心事。”
她對于找楊乘打探消息的事情當然沒對他說過,可卻十分坦然,讓他更覺得自己的有所隐瞞似乎遠不如她這樣的“光明磊落”。
“莫遲,你為什麽不直接問我呢?”李恪擡起手,撫摸着她的臉頰。這張他深愛的臉上帶着一絲焦慮與不安,這是他很少看到的。
除了同李恪私下相處以及床笫之間親熱的時候,莫遲其實很少流露出太過明顯的激烈情緒,面對外人她總是平靜的,就是笑也笑的淡然溫和。但眼下略帶焦慮的她和那總是冷靜自持的神情不同,這讓她顯得離自己更近,更生動。而且,眼前莫遲的臉頰是細膩而溫熱的,這種得之不易的溫暖讓李恪覺得非常舒服。
“你如果想說的話,自然會告訴我。”莫遲感受着丈夫手心中的灼熱,輕輕翹起嘴角。“你現在,想說了麽?”
“其實你都猜到了吧?這小嘴這麽好看,怎麽這麽能忍着不開口?”李恪的手指滑過莫遲的臉頰,輕輕落在她的雙唇上。莫遲的唇瓣嬌小柔軟,他最清楚不過,但是用雙唇去品嘗,顯然和用手指去感受截然不同。他用手指輕點着莫遲的雙唇,“我知道你猜的出來,可我不知道你會一直不來問我。如果我不說,你也一直不打算問麽?”
“不知道,”莫遲想了想,坦白的回答:“我目前還能忍耐着不問,是因為我看的出這件事沒有嚴重到那一日的程度。如果是那樣,我就算逼,也要逼出一個答案來。”
李恪一愣,“我以為你會說你一直不打算問,會等到我告訴你為止……”
“我确實是這樣打算的。”莫遲沉吟片刻,道:“可我也會好奇,除了你之外,我從沒對別人有過這麽強烈的好奇心,我不知道我忍耐的底線在哪裏。”
看着莫遲率真的雙眼,李恪終于忍不住笑了。“你總是這樣,明明不是個直率的人,可卻總在我面前直率得叫我說不出話來。發生了這麽多事,你一點也沒變……真好。”
他親了親莫遲的額頭。“其實這件事本來沒什麽可瞞着你的,但是說出來,叫我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可笑,所以我沒有說。有心事不假,但也并不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現在我就告訴你,距離去赴宴還有一點時間。”
“好。”既然李恪主動要講,莫遲乖巧的點點頭,等着男人開口。
“那日入宮,父親明顯的在他的諸多兒子們面前表現出了他的個人偏愛,這讓我從那日起就一直覺得非常的不安。”李恪的聲音有些緊繃,“也許風頭真的變了,如果以前我還有點懷疑那只狐貍精針對我的預言,那麽現在,我信了。父親很有可能,會換掉大哥這個太子。”
九十章 憐汝愁腸恨何休
更新時間2013-7-26 23:54:28 字數:3639
“難道那天出了什麽事?”
李恪搖了搖頭,“沒有。就是因為好像什麽事都沒有,才讓我有這樣的感覺。大哥如今腿疾日重,心情難免不好。可李泰卻越發的猖狂了,當着大哥的面,就敢對父親如此明顯的獻媚邀寵。就算他這麽做,父親都沒有絲毫異議,而是全盤接收,對他贊不絕口,完全不曾顧忌到大哥的顏面。”
“這也不能代表太子的位置不穩吶?”莫遲雖然知道李泰受寵的程度足以引起李承乾的危機感,但仍不太明白李恪為什麽從中讀到了這個訊息。
李恪自嘲的抽動了一下嘴角:“莫遲,你知道麽?我是不滿十歲就開始去封地上任,離開父母,遠離長安的。”
“不滿十歲?”縱然知道歷史,但莫遲卻沒計算過這件事。想想李愔和李貞,她感到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愔弟和貞弟他們……”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的太子,可也還是個孩子。”李恪想起往事,有些悵然,“我不在父親面前,就可看出他對嫡子的重視,也向天下證明太子的位置是牢不可破的。他當年能為了大哥,把我放逐出長安,安插了密探,卻對我的成就從來視而不見。我曾自我安慰過,父親是皇帝,我不能用一般父親的标準要求他,可這樣的父親,卻為李泰那幾句谄媚之辭就對他寵愛有加,寬松的對他的騎射不做任何要求。如今甚至只顧與他共享天倫,就連大哥也不顧了。”
放逐。李恪用的這兩個字,着實戳痛了莫遲的心。莫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突然覺得自己對他的了解其實真的太少了,她以為她看透了他心中的雄心,又知道他原本注定的悲慘結局,應當是了解他的。但卻沒想過在走到那個結局的過程中,這個男人的心中背負過多少傷痛,而那些傷痛,從來是她不知道的。
莫遲走到李恪身邊,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輕輕的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當年早早離開父親身邊,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太子久居深宮,歷練遠不及你。”
“是啊,若是父親真的下旨廢掉太子,倒是一件好事。”李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至少如此一來,我便更能順理成章的謀求這個位置。”
“為德,我問你,你真的覺得,父親想廢掉太子,把皇位交給李泰?”說起廢太子之事,莫遲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
歷史上的李泰,确實是因為得到了李世民超乎尋常的寵愛,而開始卷入到了儲位之争的,而且他也遠比眼前的李恪更有聲勢。如果不是能夠預知未來,莫遲也會相信李泰會是皇位的有力争奪者的。但是了解這段歷史結果的她,卻有着不同的看法。
“我不能肯定。但如果父親繼續這樣寵溺李泰下去,我想,大哥的位置恐怕會很危險。其實大哥已經有所察覺,那日拉着我,還邀我随他去東宮坐坐,叫我借着思念你的借口推辭了。”李恪沉默片刻,又道:“而且除了他,我和兄弟們的關系都還算不錯,自信也看得出他們的脾性,我真的想不出有誰會對我下毒手。”
“你在宮裏這樣說,我這個女師,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多個禍水的名頭了。”莫遲故作不悅的嗔道,心中卻有些黯然。李恪終歸是小看了如今還是個孩子的李治吧!他完全沒有把這個總是四面讨好的小弟弟,當作一個可能會威脅到他的存在。
俗話說三歲看老,其實是有道理的。和李治相處的一年中,莫遲發現他和其他的皇子們非常不同,他有一種皇子身上很罕見的品質——圓滑。這種圓滑仿佛是他的天性,讓他總是本能般用不着痕跡的方式滿足了別人的期望。比起讨好父親明顯得兄弟們人人皆知的李泰,李治是如此的不顯山不露水。
“大哥和李泰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卷入他們兄弟中,極為不智,我也只好借你扯個謊。”李恪露出苦笑:“問題在于李泰除了非常善于讨人歡心之外,還有一個非常有利的身份。他是父親的嫡次子,莫遲,你該知道嫡次子格外聰明能幹對父親意味着什麽——那意味着他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我不這麽覺得。”聽到李恪隐晦的提起玄武門之變,莫遲卻不太同意他的看法。“我覺得,也許父親就是因為這點偏心李泰,而李泰也确是因為自己嫡次子的身份才有了野心,可父親卻不會因此就把位置傳給李泰。”
“為什麽?”
“如果父親是真的屬意過李泰,就不會對他的騎射不加要求。”莫遲鬼使神差般說出了這個答案,卻莫名察覺到了一絲寒意,一種可能在她的腦海中成型,她卻無法說出口。
李恪亦是沉默了一瞬,不再繼續下去。“時辰差不多了,我們進宮去吧!我去吩咐他們備車。”
“好,我叫瑤華再幫我戴好披帛就走。”莫遲點點頭,目送李恪離開,才重重的嘆了口氣。
因是過年,宮中布置得更加華貴,處處張燈結彩。麟德殿中已經設下了酒筵,衆臣随着宮人的引領一一按照官職、身份的高低入座。李恪和兄弟們坐在親王一席,而莫遲則同妯娌一起坐在王妃命婦一席中。
“三嫂真是漂亮。”齊王李佑的王妃韋氏湊到莫遲身邊,略顯誇張的感嘆道:“早聽說三嫂是個大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莫遲日日忙碌不休,和長安貴婦圈交際不多,加上李恪吩咐許風有意對莫遲隐瞞,使她竟絲毫不知那個關于自己的不堪謠言。但是這并不妨礙她察覺出對方語氣中的不善。齊王妃韋氏是第一次見,可對方如此誇張的稱贊自己,恐怕沒這麽簡單。“多謝弟妹了,不過在弟妹面前可不敢當呢。”
“莫遲年紀小,你們可別逗她。”太子妃蘇氏挺着微聳的肚子笑眯眯的走到衆人面前,示意大家不必多禮後方繼續道:“說來,也是我被這個孩兒纏住了,不然當初也要去凝雲閣拜師呢!”
見懷有身孕的蘇氏出現,衆人不敢輕慢,紛紛見禮,唯恐沖撞了蘇氏這孕婦,給自己和家族惹來禍端。如此一來,那些龌龊謠言,就是繞着彎的隐喻,韋氏也不敢提起了。蘇氏貴為太子妃,如此和莫遲親近,使得本想拿莫遲玩笑幾句的韋氏神情略滞,轉而問候起蘇氏懷孕的情況。
莫遲在一旁聽着這些貴婦人們話家常,才知和自己同歲的韋氏去年生了自己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兒。太子妃蘇氏去年也得了一個兒子,魏王李泰除了王妃閻氏所出嫡長子和嫡長女之外,還有庶子庶女。相比之下,李恪多少顯得有些膝下荒涼。察覺這一點,韋氏又得意起來,拉着幾位王妃,興沖沖的談起育兒經來。
雖然韋氏的目的是為了刺激下莫遲,畢竟天下人都知道吳王和吳王妃這一年來分居兩地,吳王妃嫁入皇家快一年,還不曾有孕。但是對于莫遲來說,十六歲的年紀,要生兒育女未免太早了,倒叫韋氏的打算再次落了空。蘇氏和閻氏看着莫遲始終淡然自若的模樣,心裏倒也對這個名動長安的女師又多了一層驚嘆之意,原本對莫遲所作所為不甚為意的兩女暗暗打算着,今後要怎麽着和這位吳王妃打打交道,說不定能為自家丈夫多增添一些助力。
莫遲卻不知道自己的無心之舉有了別的收獲,反正育兒經她插不上嘴,就幹脆和襄城公主到一旁說話。襄城公主是蕭瑀的兒媳,又是楊妃撫養長大的,比其他人和莫遲更相熟些,兩人聚在一起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