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願收回視線,拿着哄騙地主家傻兒子得來的錢財,得意洋洋地對店小二說:“三間上房,不用找了。”
在一旁看戲的饒昔覺得他們兩人十分有趣,這NPC做得真是生動活潑又形象,感慨一句真是少年心性,決定等他出去給《仙途》一個五星好評。
薛檬的房間在二樓,他看着兩人接着往上走的背影,憤憤地朝右邊走了。
總有一天,他要跟沈願同歸于盡!
沈願走在饒昔的左邊,上了三樓,模樣看起來十分喜滋滋,他指着最靠裏面的房間對饒昔道:“傅大人,您的房間在這裏。”
“好。”饒昔走了進去。
青府鎮附近的山峰就是錦利祠,錦利祠的弟子經常會組隊下來巡邏,維持秩序,因此這一邊的治安不錯,像客棧店鋪這些,都不會經常受到修士的破壞,衆人買東西或者下榻還算和和氣氣。
這間上房的椅子和床榻的質量都比之前那個好了不少,床榻上還鋪着一床舒适的冰絲絨。
饒昔心神微動,全身的金飾宛如流水一般脫落,彙入了空氣當中,他躺在床榻上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昔昔。”
雪白毛團從他的衣袖裏鑽出,伫立在饒昔的衣服上,那雙小小的眼睛仿佛黑色的寶石一般。
它脆生生地喊了一聲,聲音在《仙途》中,像是孩童音一般清脆動聽。
“怎麽這麽久都不出現?”
饒昔坐起來,墨發像潑墨一般洩了一身,他把枕頭放在背後,靠着枕頭懶洋洋地詢問。
“有……有兩個陌生人。”毛球的語氣悶悶的,“不喜歡。”
饒昔揉了揉毛球的頭,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其實你比他們高級多了。
“睡吧。”饒昔把毛球放到枕頭上,閉上了眼睛。
毛球浮起來,飛到饒昔的頸窩處,它靠着饒昔趴着,緊緊地挨着他,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半夜,門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聲音,有一個黑影從門縫裏滲入,緩緩進入了房間裏。
毛球睜開了眼睛,在黑夜裏,它全身的柔軟毛發像是針一樣炸開,仿佛能夠撕裂床榻上的冰絲絨。
饒昔安撫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頭,示意它稍安勿躁。
渡劫期龐大的神識已然籠罩了這個房間,他的視線對着那一團還在蠕動的黑影,面上露出了一絲好奇。
他還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呢。
那團黑影根本沒發現饒昔已經睜開了眼,它小心翼翼而緩慢地朝着饒昔的方向,像是水流一樣流動。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輕輕打開了。
那團黑影和饒昔都愣在原地。
怎麽又有人來了?
穿着一身紅紗的沈願走了進來,少年的唇似乎是塗了胭脂,嫣紅不已,白皙的小臉在月光的照耀下,仿佛透着光,他柔聲開口:“傅大人,良辰苦短,不如我們一起……”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正巧踩到了那團黑影身上,把它踩散了,黑氣在沈願的腳下掙紮,仿佛衣服卡在了縫隙裏,怎麽都拉不出來。
饒昔提醒道:“沈願,你腳下踩到了東西。”
沈願怔了一下,随後往下面看去,看到那團黑影在紅紗下掙紮得歡快,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到了濃密的黑色裏,有一張面目猙獰的人臉,正在同他呲牙。
“啊——!!”
他吓得尖叫了一聲,小臉煞白一片,毫無形象地往饒昔那裏撲。
饒昔用手擋住他的臉,把冰絲絨丢到他的身上,淡淡道:“衣服穿好。”
他揮了揮手,用神識将沈願的尖叫聲擋在了房間裏。
畢竟,夜半擾民,是要被人找上門的。
沈願受了驚吓,整張臉在冰絲絨籠罩之下,還在抽噎着。
那團黑影見人已經醒來,索性不再遮掩,直接變成了人形,是一個皮膚蒼白得透明,唇紅得像血般的小男童。
他周身環繞着鬼氣,那雙詭異的白瞳中盡是怨怼,黑發長到拖曳在了地上,仿佛吸收了無數人的怨恨與憎惡,下一刻就能化為惡鬼撲出來。
男童的視線停在了饒昔的臉上,忽地露出了一個笑,那笑聲好像就在耳邊,像是金屬割裂的聲音,顯得刺耳又難聽。
“我還沒有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男童頓了頓,目光鎖定了饒昔,“大哥哥不如下來陪我?”
他笑得露出一口白到晃眼的牙齒,在月光下閃着光,“我一個人在地底下生活,可是過得非常寂寞呢。”
他覺得他已經露出了非常可怕的一面,可是他對面那個白衣青年,眼裏的興味居然更加濃了,他聽到白衣青年發出了一聲疑問:“你是鬼嗎?”
男童覺得自己的恐吓不夠,于是他的頭在脖子上轉了一圈回到原地,惡聲惡氣地道:“是啊。”
沈願剛鼓起勇氣,從冰絲絨裏鑽了出來,此時看到那個詭異的男童,吓得差點暈厥過去,他把冰絲絨裹在身上,裹得緊緊的,躲在饒昔的身後一動也不敢動。
沈願的行為讓男童終于找回了自信,他更加積極地讓自己變得更像一個惡鬼。
饒昔還沒有見過鬼,在如今科技如此發達的時代,鬼魂只是人們為博取關注構造出來的東西,所有鬼魂都能用科學解釋,裝神弄鬼的人是會被抓去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思想教育的,聽說要做一萬道題。
畢竟他們是科學至上,拒絕迷信的新時代帝國公民。
不過雖然如此,沒有見過的東西,此時突然看見,讓饒昔覺得興味盎然,還想再多看看這個鬼。
“你再把眼珠子挖出來我看看?”
男童動作一頓,随後惱怒地看向饒昔,他還沒有見過這種不會被他吓到的人。
饒昔見他不動了,從床榻上起身,靠着他的沈願沒了遮擋物,顫抖地往裏面縮進去。
他走到男童的旁邊,把手放在男童黑色的發絲上,摸了一把,“你的頭發保養得還不錯,繼續努力。”
那發絲上流動着無數像蛇一般的黑影,在饒昔的手伸過去後,全都被無形的力量弄散了。
饒昔又摸了一把男童眼睛裏流着血的小臉,“臉挺嫩的,手感不錯,繼續保持啊。”
血往下流,總是略過饒昔那雙白皙如玉的手,似乎被看不見的阻礙擋住了,男童氣得想咬他,被饒昔抓住了嘴巴,他挑了挑眉,“咬人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男童:“唔唔唔!”
哪有這樣欺負鬼的!
透過窗棂,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有些亮了。
一直都早睡早起的薛檬,從二樓提劍走了上來,他看到饒昔的房間在這個時辰居然開着門,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沖了進去。
白衣青年站在曦光中,唇邊帶着興味的笑,那張臉美得朦胧,像是仙人從雲端下來,輕撫了一下他的額頭,将天底下最美好的光圈給予了他。
他旁邊站着一個到他腰部高的男童,男童似乎在拼命掙紮,他的頭發長得落在了地上,看不清臉。
薛檬微愣,男童感覺到門口站着一個人,全身都透着修道者的凜然正氣,又看到遠處天邊厚重的雲層,微弱的陽光已經穿了出來,暗叫不好,他掙紮得更加厲害起來。
發絲散落,站在門口的薛檬看到黑發中那張慘白的臉,透着無法言說的陰森,薛檬臉色大變,“鬼修!”
這聲音讓饒昔看向了薛檬。
男童察覺到饒昔的停頓,連忙從他的魔爪中變成黑影逃了出去,他離開窗子時,對着饒昔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一字一句地道:“你完了。”
饒昔不為所動,反而挑眉一笑。
拎着劍沖過去的薛檬只看到了一絲浮動的黑氣,他臉色陰沉地把那絲黑氣掐斷了。
躲在冰絲絨中的沈願還在瑟瑟發抖,聽到外面似乎沒了聲音,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饒昔和提着劍站立臉色難看的薛檬。
房間裏已經沒有了那個鬼的身影。
沈願松了一口氣,剛想出來,又想起他還穿着紅紗,縮了回去,雖然他是希望讓傅大人看到的,但是薛檬就算了吧。
薛檬看到他還躲在饒昔的被子裏,沒忍住發了一道劍氣過去,“我就知道你這個魔修不是什麽好東西,半夜三更跑到傅道友的房間裏,遇到了鬼修反而躲在傅道友的身後!”
沈願滾到了旁邊躲避那道劍氣,被薛檬重複了一次昨天晚上的事情,憤怒地回道:“要你管!你連那個鬼修都沒追到,還讓他跑了!”
本來他一個吞噬期,遇到了危險,躲在傅大人的身後尋求庇佑是人之常情,被薛檬這一說,他居然覺得昨天的自己好窩囊。
兩人又打了起來,沈願裹着冰絲絨,有些施展不開身手。
眼看薛檬的攻擊要發出去了,已經全身都穿好金飾的饒昔出聲問道:“薛道友,鬼修是什麽?”
沈願也下意識豎起耳朵。
薛檬收回攻擊,為他解釋了起來,“鬼修也是修煉的一種方式,不過比魔修更加陰損,與魔修相比,鬼修更加被正道修士厭惡。”
聞言,饒昔墨色的眼睛裏透着顯而易見的好奇,那張臉沾染這樣的神色,像是仙人染凡塵,帶了紅塵的煙火氣息。
“剛剛那個男童是鬼修?”
薛檬臉上泛起熱氣,他努力将這句話說得和之前的語氣一樣。
“他……身上有着非常強烈的鬼氣,似乎死去并修煉了很久。”
饒昔翻出之前游戲官方發給他的附件記憶,皺了皺眉頭,附件裏面好像沒有提到鬼修,為什麽他會遇到?而且錦利祠附近治安不錯,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鬼修出現?
“鬼修怎麽會出現在……”
饒昔話語未盡,薛檬已經發現了不對勁,他臉色凝重起來,“傅道友,近日先不要出門,我去探探是怎麽回事。”
薛檬轉身離去,饒昔在他身上附了一道氣息,确保他遇到危險時能知道。
見薛檬離開,沈願連忙從儲物戒裏拿出衣物,穿好後,他從床榻下來,恢複了之前的狀态,走路都意氣風發。
他看到饒昔的目光,又想到了剛剛的窘境,連忙解釋道:“傅大人,這次是意外,下次跟薛檬重新比試,我肯定能打過他。”
饒昔囑咐道:“下次不要半夜來我房間。”
沈願引以為傲的取悅手段被折斷在了搖籃裏,有點蔫蔫地答道:“知道了,傅大人。”
不過很快他又像被澆了水的花一樣鮮豔起來,開始想其他的辦法。
中午的時候,薛檬回來了。
他緊緊皺着眉頭,卻只能搖搖頭,“沒有在附近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
饒昔笑了笑,“沒關系,青府鎮安生了這麽久,一直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事,估計昨日的鬼修是個意外,等他晚上來了,直接問他哪裏來的好了。”
他也能再撸一次那小男孩了。
那笑聲宛如樂曲一般動聽,薛檬臉色微紅,在心裏想,傅道友可真是好看。
與昨天一樣的時辰。
黑影從門縫滲入,變成了男童站在地上。
他憤怒地想着,今日一定要讓那個修士付出代價,他長得再好看都沒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