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翊從店裏出來,想想沒什麽地方可去。回去撞上小可憐,她還在氣頭上,再哭可怎麽辦。明日他要去皇宮報到,軍營裏已去不了。自從七歲後,他爹不讓他跟軍營裏叔叔伯伯們的孩子一起玩,沒小夥伴可收留他。太子那邊更不可能,他沒自己府邸,住在東宮,去那邊像什麽樣子。
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軍營裏的孫五,他也選上衛隊,去他家湊合地過上一晚,明日一起去宮裏。
孫五家住在城牆外,兩間草房,家徒四壁,院子裏坐着個瞎眼小老頭,手裏握着二胡。宋翊上次來他‘咿咿呀呀’地拉着。宋翊聽不出什麽曲子,人還未開口,小老頭就道:“宋翊過來啦。”接着停不下的咳嗽聲。
宋翊就來過一次,他就記住了他的腳步聲,想來孫五聽聲辨人的絕技是跟他學的。
“孫叔,孫五了?”
沒等孫叔喊,孫五便從屋內走出。兩人進屋說話,宋翊晚上在他家留宿,兩人在軍營裏一個鋪上緊挨着睡,在這裏宋翊也沒什麽講究,孫五知道他性子,不跟他客氣。宋翊飯量大晚飯的時候,孫五特意多做了些飯,他做飯時宋翊偷偷看了下米缸,見了底,怕是他這一頓,吃了他家三天的夥食。
宋翊心裏挺過意不去,在身上摸了半天都沒摸出一個銅板,哎,都給了小可憐。家裏還有點錢,晚點再拿給孫五。
晚上時候宋翊睡不着,看着窗外的滿月,不知道小可憐現在在做什麽?氣頭有沒有過?萬一她一輩子都在氣上頭,該怎麽辦?
孫五也睡不着,明天他要去皇家衛隊,聽說可以見到皇上,還聽說在宮裏能賺不少錢,多賺點錢讓他爹過上好日子。他見宋翊睡不着,便問他知不知道皇宮裏的事。
宋翊呆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軍營和皇宮,他想了會道:“不管別人怎麽說怎麽做,我們只有一個原則,忠于皇上就行。”
孫五還想多問點,見他神色凝重似有心事,便不多問,轉而問起如意:“你妹妹在家好不好?”他挺喜歡如意,小仙女似的,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不妨礙對她的愛慕。
宋翊應了聲:“挺好的。”眼前浮現出小可憐漂亮的小臉蛋,心中越發的惆悵,怎麽會變成這樣的?以後她都不理自己,該怎麽辦?宋翊翻了個身,背對着孫五。
月光像個調皮的孩子,偷偷摸摸地跳到房裏,落在深灰色的地上,全屋中就只有那一塊光亮。
怎麽就照不到他身上?
宋翊第一次感覺到孤獨,這時,院外傳來‘吱吱呀呀’的二胡聲,曲調幽怨哀愁,如深秋的落葉,冬日的雪夜,帶着冷徹的寒意和悲痛。宋翊一時鼻子發酸,竟是有哭的沖動。
哎呀,這不對啊!他堂堂九尺男兒怎麽能哭?流血不流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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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翊猛地坐起問:“你爹拉的什麽呀?”
孫五以為他要去解手,順便問下的,“我也不聽清楚,他就會這一首,平時別人有白事都找他去拉,你別看我爹就只會這麽一首,做白事的可喜歡請他,說有他拉二胡,別人哭聲都會大許多。”
宋翊還能說什麽?肯定是這月色荒涼,二胡聲太傷感,他才想哭。
他睡下用被子蒙住頭,隐隐約約聽到孫五唠叨:“我爹就是靠這門手藝把我養大,其實我不是我爹親生的,是他撿回來的。他這幾年身體不好,等我賺大錢了去給他看最好的大夫。”
接着,一陣咳嗽打斷了二胡聲,‘咳咳咳……’一聲比一聲重,也不知咳了多少聲後,院外傳來孫叔的聲音:“五啊,早點睡,明早還要起早上工。”
孫五應了聲,歪頭就睡着了。
夜寂靜的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宋翊伸出頭望着地上的那塊月光,光禿禿的一片什麽也沒有,像練武場,就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上面,沒有夥伴也沒有對手。
擡頭是無盡的天際,腳下卻只有方寸,怎麽也走不出去,孤單再次襲來,也不知小可憐現在睡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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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在床上,日上三竿。洗漱好去前院,小翠已經去店裏,母親坐在廳前繡鞋墊,見女兒起床,指着偏廳餐桌道:“給你留了飯,先吃了吧。”
如意沒什麽胃口,就喝了半碗粥,盯着桌上的饅頭發呆,還在糾結宋翊的事,人沒回來,也不知去了什麽地方,怎麽辦?
忽聽母親在前廳絮絮叨叨:“早上時我聽你爹說,宋翊今天去宮裏報備,估計酉時會出宮,你爹說他應該從西門出來。”
昨日女兒回來打聽宋翊的消息,她就覺得不對。問小翠她什麽也不說,想來是跟宋翊有什麽磨擦,孩子們的事得孩子自己解決,大人不好插手。早上時候她便向宋峻山問來宋翊的行程。
如意來了精神,跑到前廳問道:“娘,你說的都是真的?”
江瓶兒白了她一眼:“娘什麽時候騙過你。”說着,她又往鞋墊上紮了一針。
現在還是上午,離酉時還有好幾個時辰。如意心裏有了着落,就沒那麽急,瞟了眼江瓶兒手上的鞋墊,遠遠望去繡的是朵荷花,和一個‘壽’字。
母親的女紅差,補個衣服都能把衣服和袖子縫一塊,怎想着繡鞋墊?還有模有樣,如意伸長脖子看,遠看像朵花,近看就是塊疤,針角稀松,上下不平,差得沒法看。
如意覺得自己用腳指頭都比她繡得好,不免嘲諷道:“娘,你看你繡得什麽啊?墊腳下面都拿不出手,去買兩雙給爹吧,我出錢。”
江瓶兒瞪了她一眼道:“小孩子懂什麽,禮輕情義重,你爹還缺了這雙鞋墊不成?外面買的能和娘親手繡的比?”
如意覺得她娘說的有幾分理,就如外面酒樓裏的菜肴好吃歸好吃,可跟她娘做的比起來就缺了那麽點東西。
難道是她娘說的情義?
如意拿起籃子裏的鞋墊想:她要不要也跟着繡上一雙,送宋翊賠不是?
這個想法轉瞬即逝,繡花得有時間和精力,離酉時還有幾個時辰,來不及的。如意決定走捷徑去街上買雙鞋和一套衣服,假裝是自己做的,這樣即可以體現她這個妹妹,在很早的時候就關心他做了套衣服,同時也是道歉。
不錯,不錯,就這樣來。
如意記得她店裏的那條街上就有一家成衣店,也不是全都賣富貴人家的衣服,有便宜有貴。如意進店向店員比劃了下宋翊的身材,九尺高的男人少見,這個尺寸,現成的衣服只有兩套,一套粗麻布做的,一套絲綢。
麻布的是普通的灰色,絲綢的是玄色,領口袖口一圈帶暗色花紋滾邊,寬廣袖,中間配了上同色腰帶,流蘇落下,再配上塊玉佩。以宋翊的身材和樣貌,穿上肯定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傥。
再問價錢,兩套衣服價格相差五十倍,如意倒抽一口氣,果真是富人區,差的便宜,好的貴得離譜。
女人買衣服,都有那麽點第一眼情結,覺得這個好,其它地方再也沒有比這件更好。
如意越看這件衣服,越覺得好,穿在宋翊身上會很好看,一咬牙掏出銀子買下,這麽漂亮的衣服當然是要配雙漂亮的鞋子,都花這麽多錢了,還在乎那麽點?
買買買……
從成衣店出來,如意花光了身上的銀子,還厚臉皮欠了幾兩,指着自家店門口說明日拿過來。
時辰還早,她也無心做別的事,抱着買好的衣服和鞋子,轉到西門,來到城門對面的茶樓上守株待兔。
一壺茶,兩份點心,一些零嘴,坐在窗戶口聽着說書人,說着京城裏的趣事,打發時間再好不過。
‘叮叮當,叮叮當’說書人,說完前朝風流韻事,接着講當朝的。說的是當朝長公主,當年小小年紀如何巾帼不讓須眉,帶着胞弟殺出敵軍重圍,使得皇上保住城池,深得皇上喜愛,出嫁後在宮外建府,權傾朝野,收面首三千,座擁美男無數,好不風流快活。
坊間八卦多是子虛烏有,以桃色豔,情為主,長公主在說書人口中,全然是那淫wa,蕩fu,只要是長得有幾分姿容的都被她納入石榴裙下,上到朝堂王公貴族,下到平民百姓,只要她看上的,無不落入她的手心,就連聚信錢莊的少東家,都沒逃過她的魔爪,經常出入公主府。
聽到‘聚信錢莊的少東家’如意豎起耳朵,可惜說書人就把這個人物,一句帶過,再無下文。
‘聚信錢莊’遍布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歷經前朝內憂外患動蕩直到現在,皇帝都換了一波,他家錢莊名號從沒改過。去年如意倒賣茶葉手頭緊,背着她娘拿着房契抵壓給錢莊,拿着這本金倒賣茶葉賺了一大筆,只是他家的利高,前後一個月,吃了她三分利。
如意私下裏替他們算了下,假如一個月一單賺五十兩,一年算500兩,再加上全國這麽多分號,每月也不可能只有一單,也不可能每單都賺這麽少。這樣算來,聚信錢莊每年賺的錢那可是非常多,說他家富可敵國也不為過。
有錢,很有錢!!皇上都沒他家有錢。
也不知道‘聚信錢莊’的少東家,多大年歲,是否家中獨子?相貌品行如何?有沒有娶妻,家中是否有妾室?和長公主是不是真的有一腿?
如意內心燃起了熊熊八卦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