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如意喊住店小二打聽關于‘聚信錢莊少東家’的消息。摸口袋還有幾塊碎銀子,做生意的人通常有個毛病,身上總要留點錢,如她剛剛去買衣服,嘴上說只帶了這麽多銀子,其實還拘着點。
剛剛花太多,這會她一分都不想拿了,摸了摸,掏出手,轉而用‘美色’賄賂,笑眯眯地問店小二。
店小二見小姑娘漂亮可愛,嘴巴又甜,便把他所知道的全掏出。聚信錢莊少東家,今年十八,家中獨子,尚未娶妻,品行端正,無不良嗜好。關于他和長公主二三事,這可就多了。兩人如何相遇,長公主如何把他納入府,說的有模有樣。店小二見她年紀不大,是個沒出嫁的大姑娘,再具體的不再往下說。
如意聽得愣住,說書的在如意聽來已經算是大膽,店小二說的更為具體,在人家後門口說這些話,被人聽到可不好吧?
跑堂的店小二是個人精,一眼就看出如意的疑惑,解釋道:“長公主是大人,可不會跟我們這些‘小人’計較。”
如意對這個‘長公主’又有了新的認識,風流肆意,無畏流言,奇女子啊,不知道長什麽樣子。
正想着,樓下傳來呼聲:“長公主,長公主,長公主……”
如意伸出頭往下看,只見街市上走來一群隊伍,九鳳鎏金镂空八人大轎,一陣輕風吹過,輕紗曼舞,露出轎中女子容顏,那人約莫二十出頭,膚光勝雪,眉目如畫,身着大紅色牡丹刺繡儒裙,雍容華美,貴氣逼人。
長長的儀仗隊伍,兩側站滿了圍觀的百姓,這其中不乏長公主的仰慕者,手持鮮花抛向馬車,長公主面帶微笑,泰然自若地接受着大家的目光,自帶皇家人的大氣和從容。
茶樓裏的人都伸出頭往下看,店小二也放下手中的活往下張望,說書人口中的主人公就在眼前,大家肯定是要看個夠。
等到隊伍進入城門,大家散去,街上安靜,青石板的街面上零零散散躺着些許,落敗的鮮花。
比起‘聚信錢莊’的少東家,如意現在對長公主更感興趣,她本人看來一點也不像別人口中的樣子。生得漂亮,雍容華貴,有權有勢,年紀輕輕守寡,府上面首三千?傳言不可信,不過女人做成她這樣,男人應該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吧。
有權有勢還是個女人,在京城富貴人家的女人堆裏肯定領頭的。就她這身份地位,站在她家店門口,別人沖着她這張臉和身份,也會來買自家的胭脂,財源滾滾來啊。
想到這,如意立馬抛棄了‘聚信錢莊’的少東家。比起嫁個有人錢這麽缥缈不切實際的幻想,還不如多賺點錢來的實在。
長公主,她哥肯定認識,到時候讓他引薦,憑着她的口才肯定能說服長公主來站臺。
如意在心裏打着如意算盤,前方一片光明,只等着把她哥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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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宮內,春風習習,熏香袅袅。
高宗與宋翊盤坐在地板上,在棋盤前對弈,黑子被白子圍攻,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高宗手持黑子久不能落棋,長嘆聲道:“哎,朕又輸了,你這招直搗黃龍可真當妙,朕不服老不行。”
宋翊道:“臣的棋藝是皇上您教的,是您教的好臣才能贏你。”
高宗看着棋盤,笑道:“自從你學會了,朕都沒贏過你。你就不能讓朕贏一次。”
宋翊道:“皇上是您說的,棋盤如戰場,既是如戰場,怎麽輸?可是一定要贏,輸多沒意思。”
高宗就喜歡宋翊這種勁兒,他和誰對弈都是贏,唯獨和宋翊輸。這孩子他看着長大,十二歲那年宋峻山給他打了半死,他便把他帶到宮中和晟兒作伴,兩人同吃同住,直到幾年前晟兒納妃,他才從宮中搬出。
晟兒性子平和,治理天下可以,開疆拓土不行。
宋翊像極了他年輕的時候,沉着冷靜,勇武果敢,對于用兵之道,和自己不謀而合,很多見解獨特,新奇,可行,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北有北越多次來犯,虎視眈眈,朝中大将正是青黃不接,老如峻山,早已沒了年輕時的壯志豪情,做事更是謹小慎微。
但凡有能力的君王都想一統天下,高宗同樣,他愛才對宋翊特別喜愛,這份喜愛有時候會超過自己的兒子,有時候高宗會想:咱就沒有一個兒子像他一樣?
高宗又嘆了口氣,道:“朕老了,很多時候都是力不從心,像北越頻頻來犯,三天小戰,十天一大戰,邊關百姓每日的都是擔驚受怕,朕真是無能。”
宋翊這兩個月在軍營,每每無聊時,就分析邊關的情況,以他看來父親所主張的作法不好,以其挨打,為何不主動出擊?他放下手上的棋子,起身拉住高宗的手腕,走到案幾邊,手落在上面的羊皮畫卷上,由邊關出發,劃出一道弧度直到北越境內。
高宗眼前一亮,興奮道:“好!與其被動不如主動,派出一隊精兵直擊北越腹內,殺他個措手不及。好好好!”
高宗連叫三聲‘好’字,反手抓住宋翊的手問道:“你覺得要多少人馬?”
宋翊伸出一根手指。
高宗問:“一萬?”
宋翊搖頭:“一千。”
高宗不确定:“一千?”
宋翊點頭:“對,只一千,北越多是草原,人多反而引人注意,只用一千骁騎深入腹部,殺他個措手不及,一千人足已。”
高宗見他自信而又堅定,當即道:“朕現在就任命你為都尉,領一千人直搗黃龍。”
宋翊搖頭,一是,這一千人得他一個個挑選,二是,他怕他爹不同意,他爹不喜他帶兵打仗。
高宗不知其因,以為他這是怕問道:“是懼?”
宋翊道:“無懼。”接着把原因一道來,至于他爹這個原因,他沒說出,若他下定決心去,他爹也是攔不住的。
高宗一時興奮倒是忘了這些,兩人又對邊關的局勢做了些分析,君臣談得開心。
那邊,宦官來報,長公主到。
宋翊和長公主交集不多,每次見面都是和太子一起,長姐為母,太子對她這個姐姐很是尊重。長公主對他也蠻好,每次進宮送太子東西時,都會送他同樣的一份。宋翊也就把她當長輩看,只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總覺長公主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自小沒有母親,對于女人多少有些認知偏見,覺得她們無聊且個個都有心機,如以前他在宮中跟着太子同吃同住時,經常出入皇上所住的宮殿,經常看見某個娘娘為了引起高宗的注意,出些千奇百怪的法子。
例如,最簡單的,聽聞皇上路過禦花園,特意在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皇上經過。宮中經常有宮女和太監無緣無故消失,還有更狠的,直接謀害太子,有一次他替太子擋了一劍。刺客抓住說是當今皇後指使,當今皇後是王思瑜的姑姑,生了個兒子比太子小十歲。以王家在朝中的影響力,太子死了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也就是這位小皇子。
當時這事鬧得挺大,後來查出是某個嫔妃嫁禍給的皇後,而王家為了表忠心,讓自家女兒嫁給了太子。
三十六計中的‘借刀殺人’‘反客為主’都用上了,說不好還是王家的‘反間計’想讓太子娶他家女兒,故意來的這麽一出,順便再除掉‘某個嫔妃’。
方寸大的地方,比戰場的撕殺都要激烈,他們怎就不明白,誰繼承皇位意在皇上,他們做任何小動作都是無用。皇上是明君,若太子沒有治理國家的能力,他是不會把皇位傳給他。
女人特別是宮裏的女人們,誰都打着自己的算盤,還是他家小可憐最可愛,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進來,讓她來皇宮她也不來。
宋翊想到如意,心中黯然,也不知她現在氣消了沒,起身,向高宗告辭。
高宗對他這個女兒是又愛又怕,她對宋翊的那點心思,他看在眼裏。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總不能讓他賜婚吧?以宋翊的性子怕是直接頂回來,到時候誰都難下臺。
索性裝糊塗當什麽都不知道,他不留宋翊,擺手示意他先走。
宋翊行禮,轉身走到宮門口,迎上正要跨進門的長公主。
“長公主。”微微行禮,正欲跨過門檻。
長公主叫住他:“宋翊這是要回去?”
時辰未到,雖然高宗允他不必同其它侍衛般當值,可他覺得要以身作則當可服衆,自然是要與其它人一樣。
宋翊道:“不回。”
長公主笑道:“那再陪父皇一會。”說着,她擡手向宋翊胳膊伸去:“以後不必叫我‘長公主’叫我‘長樂’。”
五指如蔥,指尖珠圓玉潤,用豆蔻染紅的指甲,鮮亮美豔。
宋翊眼微眯,緊盯着她的手指看,問道:“公主,您這指甲是用什麽染的?”
長公主準備抓住他胳膊的手停在半空,頓了頓,收回手,在自己眼前左右擺動,頭稍微傾斜問:“很漂亮?”
宋翊不說話,輕輕點了下頭。
長公主心悅他很久,還是第一次聽他誇漂亮,不由心花怒放,覺得這幾月過後他是開竅,笑道:“這是舶來品,我從波斯商人那邊買來,總共就兩盒。”
宋翊直生生道:“公主有兩盒,可否給我一盒?”
長公主怔了怔,問:“你要作甚?”
宋翊垂下眼,嘴角微微上揚道:“我妹妹指甲染上這個,會很漂亮。”小可憐那麽白,指甲染上這麽鮮亮的顏色,肯定會比長公主的手要美上千倍。
想想都覺得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