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待到長公主出去後, 如意拉着宋翊的手道:“前幾日, 我們逛街在酒樓吃飯,你臨時有事出去, 後來我們回到家, 我買了一個手镯丢了, 你幫我想想是不是丢在了酒樓裏?”

宋翊記得很清楚,那日她什麽東西也沒丢,突然這麽問, 自然就想到那日在酒樓的事, 自己失魂落魄, 很是反常, 她是知道了什麽才這般問嗎?

宋翊道:“我記得我全都搬回家,不會丢東西,你在家裏找找看,說不定能找到。”

如意聽他如實回答, 心想:那日的事不是這件事?那又是因為何事?她當時就該纏着他問清楚,說他是北越人的事不管是真是假, 至少她心裏有個底,說不好能幫上忙,不像現在什麽也問不出,像個無頭蒼蠅似的沒有一點方向。

又急起來,淚就往下掉, 宋翊道:“清者自清, 我相信皇上和刑部的人自會調查清楚。傳播這種謠言對誰最有好處?肯定是北越, 在這京城中定是有北越的細作,只要能揪出他們,事情自然就清楚。”

他的話如意聽不大明白,見他篤定稍稍安心,兩件事情未必有聯系,可能是自己想多。也許真的只是謠言,別人陷害的,陷害他的人了?

如意急道:“北越的細作在哪?我去抓。”說完,才覺魯莽,天真,且不說知不知道細作在何處,知道了她也不能夠去抓。

宋翊摸摸她的頭道:“別犯傻,好好在家等我,過兩天我回來,幫你一起找镯子。抓人的事刑部自然有人去辦,他們的辦案能力比你想的要快。”

如意忽然明白點什麽,可又是什麽?她也說不清,宋翊的話中有話,但她又不知他要說什麽,只是有些肯定宋翊不會有事。

宋翊道:“你看我在這裏沒什麽事,有吃有喝,人也沒什麽事,相信我皇上是明君,我不會有事。在家等我,不肖幾日我就能回。”

如意點頭乖巧道:“我在家等你。”

………………

從刑部出來,如意和公主走在大街上,此時的街道上巡邏的士兵比平時多出了幾倍,個個商鋪嚴加排查。聽路上的行人說,出城需通關文牒,外地人這幾日不可進出。

京城一時間陷入一種恐慌,士兵看到可疑的,都會上前盤問,沒什麽事的就不在街上瞎逛,閉門在家等過幾日再出門。

長公主道:“京城不大,以刑部的能力關了城,很快就能查出些什麽,你別擔心。”

如意又稍稍安心些。

Advertisement

回到家,見家門前停了輛豪華的馬車,心想:是誰在這時候來?進門至大廳,見王士仁坐在堂上正和宋峻山說話,王思瑜一臉無聊地跟在他身後。

母親不在應是去廚房做飯,如意上前行禮便去後院找母親。隐約聽到王士仁道:“此事刑部已去調查,峻山兄也別太擔心,想必是有人陷害,過幾日便有結果。皇上英明,自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如意不懂朝堂上的事,人情世故她懂,此時能上門的無易于雪中送炭。這王士仁和宋峻山還真是奇怪,平時兩人見面就鬥,這會她家出事,他倒是第一個跑來,看堂上兩人的神情,說惺惺相惜也不為過。

真是不懂這些大人都想些什麽。

如意到後院,母親不在,想尋她說說話,又找去她的院子,還是沒人。從她院子出來,撞上四處閑逛的王士仁,兩人皆是一愣。誰也不想搭理誰,全當沒看見,錯身離開。

王士仁回頭道:“宋翊應該沒事,別太擔心。”

如意道:“謝謝。”

王士仁見她神情緩和,應該對自己沒什麽敵意了,在堂前憋了一肚子的話,就往外倒:“你別擔心宋翊,他那麽強悍誰死了,他都不會死。我爹說了,沒人會傻不拉幾的給別人養兒子。定是那北越人搞的鬼,弄得離間計,皇上要是中計把人給關起來,北越再大舉進攻,邊關就完了。你看我爹這麽謹慎的人,回家就帶我來這,支持宋伯伯,哎呀,我爹平時什麽都要跟他比,到這時候沒落井下石,我自己都覺得我爹真高尚。”

以前怎麽沒發覺他是個話痨?看在他和他爹雪中送炭的份上,就跟他多說幾句。

如意道:“你爹和我爹也真是奇怪,以前還以為他們水火不容,真出事了倒看出了情義。”

王思瑜道:“可不?我還以為我爹要痛打落水狗,結果誰都不敢過來,他拉着我過來。”

如意瞪了他一眼道:“說誰是‘落水狗’?”

王思瑜吐吐舌頭,趕緊往院外跑,說錯話,不跑不行,宋翊現今在大牢,這小妮子沒了靠山,她也不是吃素的,要是又要污蔑他調,戲她,說都說不清。

一溜煙跑回到大廳前,王士仁正和宋峻山告辭,他見兒子回來,低聲訓道:“跑哪兒去了?”

王思瑜低頭不語,跟在父親身後直至鎮國公府門口,上了馬車問道:“爹,你平時不是看宋伯伯很不順眼?這會第一個跑過來做什麽?”

王士仁看着自家不成器,白癡一樣的兒子,恨……

厲聲道:“你宋伯伯戎馬一生,說倒就能倒的?說他兒子是北越人,怎不說皇上也是北越人?就算宋翊真不是他親生的是北越人又如何?宋翊必須是我周國人,周國大将,不管皇上如何想,他必須是,他若不是軍心大亂,北越趁此入侵,百姓又當如何為官不為百姓,為官何用?!”

王思瑜張大嘴巴,怔愣地看着自家爹,過了會道:“爹,原來你是這樣的啊,我以為你就是個只知納妾的。”

王士仁真差沒氣背過去:“納妾和為國為民沖突嗎?”

王思瑜想:倒還真不沖突,兩者也沒直接關系。

看自家爹氣得臉都黑了,還是不說話的好。

………………

刑部的官兵加上京城的士兵,經過三天的排查,發現了一家可疑的商隊,他們來京城也就半個月,商隊老板是北越人,這商隊從南走到北,專門販賣周國的絲綢和物件到北越,再把那邊的皮毛的稀罕玩意販賣到周國,從中賺取差價。生意人放平時也就沒什麽好懷疑的,放現在京城裏就此一家商隊,自然就引起刑部人的注意。

他們緊盯了這行人一天,在一天晚上直接突擊,沖進這隊人所住的客棧,進行搜索。

這麽一搜真還搜出了東西,在他們的物件中搜出了四五封沒發完的舉報宋翊是北越人的信件,字跡用紙一模一樣。

事情一目了然,此事是北越人使得離間之計,正當他們要把這四五人押回大牢審問,誰知這四五人一并服毒自盡,商隊老板也在其中。扒開他們的衣服,在他們胸口都有北越死士的刺青标記。

…………

宋翊從牢裏出來,聽完小七不加任何誇大的敘述,心中疑惑。說他是北越人的信,是他派人發的,商隊的信也是他派人混放進去的。原以為只是普通的北越商隊,想他們被刑部的人抓住後,有信件和他們的身份,他們不是細作也成了細作,再加上朝上的局勢。自然無人懷疑是他自導自演的一出戲。這些人竟是北越的死士,這死士與細作不同,他們執行的任務都極為重要,事情敗露直接服毒自盡,不透露半點信息。

北越的死士?個個應該都武功高強,他的人輕而易舉地潛入放置信件,難道他們是故意的?他們這又是因為什麽?

此事疑雲重重,北越人來此到底為何事?現在人死無一點線索,就成了斷頭案,他一時也查不出所以然來,也就先擱置在一邊。

真相大白,高宗高興,這北越人好生奸詐,竟會想出如此毒計。連賞宋翊黃金千兩,再加官進爵,宋翊一時風光無限,京城更是傳出一段佳話,高宗如何英明,沒有誤殺忠良,是天大的明君,有此明君周國何懼北越。此話傳到高宗耳朵裏,喜得與宋翊下棋連輸五局臉上都帶着笑。

看宋翊是越看越歡喜,至于那點懷疑?早就沒了蹤影。

在某一天,有個男人潛入京城,拿着王志當初給的一套說辭,在大街上宣揚鎮國公的兒子非親生,乃北越人時,直接被刑部的人拖回大牢,活活打死。

…………

宋翊謝絕了宦官的好意,自己提着千兩黃金,腳步輕快地回到家。如意不在前院,他來到如意所在的院子,院門大開,小可憐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看着大門口發呆。他快速地走過去,輕喊聲:“如意。”

如意眼中有了光亮,跳起直奔過去,抱住他的腰道:“你回來啦。”

宋翊道:“嗯,我回來了。”一手提着黃金,一手抱起她走到石凳前把她放在大腿上坐下道:“沒事了,你看我給你帶了你喜歡的東西。”

打開布袋,黃燦燦的元寶露出光亮的小圓頭,散發出漂亮的光澤。

如意瞟了眼,目光落在宋翊身上道:“我不要錢,你辭官我們和爹娘一起回上清縣,過過小日子就好。錢再多也沒命重要,伴君如伴虎,說不好下一刻就掉腦袋,我們還是回上清縣。”

宋翊心中歡喜,這個小財迷,不看金子看他了:“我不是好好的?怎麽會掉腦袋。我喜歡去打仗,不是因為非得建功立業,爹說天下太平,百姓才會安康,爹說的沒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如意不似以前,有那麽點懂,他打勝仗回來,京城裏的百姓們歡呼,敬仰,不是因為他英武,而是他打得北越落花流水是個大英雄。他生來就該是在戰場上,而不是跟着她過小日子。她舍不得他離開自己,可又能有什麽辦法,就如她成親後母親會離開她一樣,有些事情是該去做的。

如意抱住他的脖子道:“宋翊,我們成親吧,成親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宋翊道:“好,什麽都依你,早些成親。”

等宋峻山和江瓶兒回來,宋翊就把此事說來,經過這麽一折騰,江瓶兒也顧不得那麽多,事世太過于無常,成親就成親禮數什麽的就不那麽計較,女兒和女婿高興就好。

宋峻山對于這種事,沒有世俗人的價值,家裏人高興什麽就随他們去。對于宋翊是北越人的事,緘口不提,在外人看來宋翊就是他兒子,這次是北越人的離間計。王志?誰知道了?他老了已經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來什麽是什麽吧。宋峻山不說宋翊不提,對于宋翊來說,他是不是北越人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爹和他愛的人在這,有些事就讓它這麽算了。

此事就如京城上空的雲,就這樣輕輕地飄過,在人們心中掠過一道陰影,随之飄向了不知名處。

…………

婚禮提前十天舉行,忙壞了江瓶兒,如意也閑不下來,每日趕場似的準備東西,清點各家送來的賀禮,等着哪家成親有事時,好還禮。事情有些多,請了個管家,幫着管事,還買了幾個丫頭,昔日落敗的鎮國公府煥然一新,門前兩頭大獅子前的乞丐,宋翊憐他們,索性讓他們做了看家護衛。

一時間鎮國公府成了京城裏最熱鬧的府邸,每日都有人來拜訪,還有些百姓路過時會送上些瓜果蔬菜,她有時走在大街上都會遇上熱心的百姓們送的東西,僅表對宋家父子的愛戴之情和對她的尊重。

如意漸漸的明白母親口中的‘大英雄’是怎麽回事,就是像她哥,像她爹這樣的,心中有大義,剛正不阿,為國為民。

終于到了成親的日子,十天前江瓶兒特意在外面租了套小院用來女兒出嫁。成親的前一天,如意帶着女兒住進小院,早上天沒亮起床梳洗打扮,在如意心中她早就把自己嫁給了宋翊,婚禮到現在只是個儀式,簡簡單單的由這裏嫁給宋翊就好。

蓋上紅蓋頭,母親牽着自己交給前來迎親的宋翊,他的手粗糙有力,緊緊地包住她的小手,這一刻,如意不禁想起,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情景,像個傻瓜似的,愣愣地看着自己,再到後來為了讨好自己傻得自己去賭場打拳賺錢,世上怎有像他這般傻的大傻瓜?

鑼鼓聲陣陣,高堂前一拜天地,二拜父母,三夫妻對拜……

禮成,送入洞房。

一切在恍惚間就這麽入了洞房,如意坐在床前,有些緊張,雙手不停地絞帕子。母親跟她說蓋頭得宋翊來揭,這之前她自己不能揭,要不然不能白頭到老。如意不是那種守死規矩的人,只是這‘不能白頭到老’是吓着她,萬一真的不能白頭到老怎麽辦?

還是不揭,規矩地坐在床上靜等宋翊過來。

她們成親所在的新房是在宋翊所住的院子,翻新了些,又添加了些家具,獨門獨院,隐隐約約聽得見外面賓客的吆喝聲和炮仗聲。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門由外打開,接着關門,她聽到宋翊的腳步聲,緊接着看到了他的腳,黑色靴子,紅色喜服随着腳步晃動。

如意手上的帕子絞得更緊,閉上眼等他揭開蓋頭,好一會沒有動靜,桌前的那雙腳不見動。這傻子在等什麽?

如意急得想站起,這時腳步移動,往她身邊挪了些,她又坐下,然後他的腳又不動,也不知在等什麽。

如意正要喊他。

宋翊的腳動了,走到床前坐在她身側,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道:“我,我……”今日大喜的日子,他太高興,多喝了幾杯,到了新房看到坐在床前的如意,不知怎的就發怯。流血不怕,送命不怕,單單揭蓋頭就怕,怕什麽他也不清楚,有些忐忑,還有些不肯定,好像所有的怕和怯都給了小可憐。

話都有些說不出。

如意聽他結結巴巴的話,就知他又犯傻,嬌聲道:“娘說,得你揭開蓋頭才能白頭到老。”

啊,白頭到老~眼中的星光沉澱下溫暖。

‘白頭到老’他在心裏默默地念叨這四個字。

‘白頭到老’,就是過一輩子,揭開蓋頭就一輩子在一起。

宋翊揭開蓋頭,小可憐巴掌大的小臉,點了妝不似平時般稚嫩,帶上些女人的嬌媚,水盈盈大眼上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擋不住她眼底的水光,小巧的鼻子下櫻桃大的小嘴巴,鮮亮有光澤。

宋翊喉嚨有些發幹,早在半年前他就抱過她,親過她,回京的這些天他盡量避免與她接觸,就怕自己做出些什麽出格的事。

這會,他們拜堂成親,揭開了蓋頭,嗯,是可以盡情地做那種事。

宋翊抱住她,狹長的鳳眼裏映出她的臉龐,咬住她的唇,吃掉她唇上的胭脂。

“甜。”

如意被他弄得‘咯咯’笑,他怎麽突然像是變了個人,記得半年前她纏着要跟他睡一起時,他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前兩天他還羞澀的不讓自己扒在他身上。

像頭狼要把她吃了。

宋翊就是頭狼,只是她不知道,在邊關打仗的那些個夜晚,他會盯着天上星星和月亮看。部下以為他是在辨別方向,或者是在觀星像看明日是何等天氣。

其實他心裏都想着她,想她和自己看着同一個月亮,好像想她時就好受些。重複地回憶和她在一起的日子,記得最清楚的還是第一次見她的場景,軟軟的小小的一個小女孩,坐在廳上膽怯地看着他。

一件事想得多了,事情裏的人就越發的清晰。她并不像表面看着那般柔弱,只是特別容易哭,當時害得自己被父親打,怕是在背地裏笑開了花。知道了,他還是喜歡她,想親她,抱她,在自己身下吃了她。

宋翊吃掉她嘴上的胭脂,還不夠!

正當他要脫去衣服攻城略池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宋峻山在門外急急喊道:“宋翊,邊關戰況吃緊,北越人突然來襲,我們已失去兩座城池,你快出來。”

宋翊聽聞,直接從床上跳下,穿好衣服對床上的如意道:“在家等我回來。”

如意坐起,整了整稍有淩亂的衣服,跟着跑出去,開門只見院外站着四五個士兵向宋翊彙報邊關的戰況,宋峻山站在他身側,神色緊張。

這時,江瓶兒從外面過來,拉住女兒的手道:“沒事。”

如意感覺到母親的手有些抖,事情比她想像中要嚴重許多。她有些怕,提起衣裙跑到宋翊身前問道:“是,是要走嗎?”

宋翊低頭應道:“嗯,在家等我,很快就會回來。”說完,他轉身離開,如同他第一次走時一般,背影直挺,不帶任何留戀。

這次宋峻山與他同去,一夜之間家裏的兩個男人都去了前線,留下兩個女人。

江瓶兒看着遠去的兩人,安慰女兒道:“他們很快就會回來,別擔心。”這話也是安慰她自己,看峻山他都快五十的人還要去戰場,邊關的戰況不容樂觀,打仗的事誰也料不到。

這些話她不能對女兒說。

如意不懂打仗,她從母親還有宋翊的眼神裏看的出,宋翊此去危險重重。可又有什麽辦法?強留他下來?怕是他一輩子都不會開心。她相信宋翊會回來,因為他答應過自己,他們不都說宋翊這麽強悍,別人都死了他都不會死。

她只用乖乖的在家等他回來就好,像上次一樣,他定會大捷歸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