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北越與周國交界處有座城, 名雲州,這裏四通八達,非北越也非周國, 在這裏大家按照規矩可以販賣任何東西,城中的商戶每年需向城主交納一定數額的保證金,便能在城主的庇佑下開店。

不大的雲州城就成了極為繁華的商貿之地,每日出城入城的人數極多。

在這雲州城中有家酒肆, 老板是個寡婦聽說丈夫死在了戰場上,沒找着屍骨。她自覺丈夫沒死, 千裏尋夫在這裏開店, 店中有一畫像,挂在櫃臺前,來人便問, 有沒有見過此人?

戰場上刀劍無眼,打仗過後橫屍遍野,百姓們不管是周國的還是北越人直接挖坑把屍體埋一起。

找不到屍體才叫正常。

聽說這個寡婦長得極為貌美,不輕易見人,櫃臺前坐鎮的是個漂亮小夥子, 說是老板的親弟弟, 看上去十四五歲, 生得面若芙蓉, 唇紅齒白, 一雙杏眼圓溜溜的, 笑起來像個不谙世事的孩子, 看着就歡喜。

不光雲州城的姑娘們喜歡這小弟弟,就是男人都喜歡,這孩子穿上女裝比女人都要美,沒事過來瞅瞅也是賞心悅目。在這一群人中當屬城主最為熱情,每日都會去她的店,喝上幾杯小酒。城裏人們都等着這城主某一天,把這小夥子‘娶’回家,結果一直沒什麽動靜。

當事人城主,此時正在店裏喝酒,坐在固定靠窗的位置,喝小酒吃菜。別人都說他每日來看上了這店中老板弟弟,其實他就是單純來喝酒吃飯。

她家釀的酒好喝,菜也好吃,特別是紅燒肉,一頓不吃想得很,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紅燒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膩。做出來的菜沒有北方的粗犷,婉約細致,一小盤的每次一份都不夠吃。還有小點心,綠豆糕,水晶糕這些,吃起來都是回味無窮。

美色怎比的上美食?城主就是個地道的吃貨。

如意看着只顧着吃的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不禁感慨誰能想到這麽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竟是雲州城的城主。

這三年她以宋翊掉下山崖的地方向四周散開來找,找了一兩年沒有任何音訊,聽說雲州城四通八達,離宋翊所掉下山崖的地方也不遠。她就過來,發現這裏人口流動非常大,就留在這裏開店,想着來往走南闖北的人多,說不好就有人看見過宋翊。

雲州城的人排外,除去土生土長的城裏人,不接納外面商戶來入駐。與其說這是一座城,還不如說這是一個寨,城裏的人在城裏做小本生意,不參與城內人的交易。

外來人想要在城中留下,只有經過城主同意。如意找上門,城主聽說她要開酒肆,便問她手藝如何。

酒肆開門做生意,來往的人多,如意才選這門生意,她從沒件做過飯,只見母親做過。硬着頭皮上,沒想到做出來像模像樣。

城主是北方人沒去過南方,吃她做的菜是別有一番風味,大腿一拍,不錯,就留下她在城中開店,以前是隔三差五的過來定點吃飯,這一個月每日都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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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端上盤新做的甜點,遞過去道:“來幫着嘗嘗,看味道怎麽樣?味道好,明兒我多做些賣。”

城主看着白碗裏黃澄澄的有點像是蒸雞蛋的東西問:“這啥玩意?”

如意眨眨眼道:“雞蛋加羊奶蒸的,嘗嘗看甜的,很好吃。”

城主有些不敢接,這小姑娘每次試新菜時都會找他,前幾天她做什麽炒羊肉,那味道像羊巴巴,害得他這幾天看到羊就想吐。大部分時候還是好吃的,城主猶豫了會拿勺子,吃了口。

哎喲,又滑又嫩,還香甜,他拿起碗三兩口吃完不滿足道:“還有沒?”

如意笑道:“就做了一碗,要吃明日來,五文錢一碗,對你無限供應。”

城主看着一身男裝的如意,道:“你是怕我不給錢才給弄的這一碗的吧。”

如意道:“您老人家想要給錢,這碗給我三文,我一并算到帳上。”

城主搖頭,真是鑽到錢眼裏,他身平沒什麽愛好,就是愛吃,見她一個小姑娘帶着兩個護衛,柔柔弱弱千裏尋夫,怪不容易。就給了她一次機會,沒想到還不錯,就留下。誰知這姑娘剛認識覺得柔弱,和他熟了後,就沒大沒小。炒菜的手藝是越發的好,隔三岔五的會弄出些新菜品都是沒吃過的,勾得人饞的很,對于她的不敬就縱容了。

一句話,人家有你沒有的本事,态度差點你能有什麽辦法。

城主掏出幾塊碎銀子,扔在桌子上道:“就這麽多了。”

如意瞟了眼,這些碎銀子只多不少,笑道:“謝城主爺爺了。”

城主有兒有女,只是他們都離開了雲州城去了別處。雖說雲州城兩國都不管,其實是兩國不想管,故意留着這麽個灰色地帶,緩解兩國的僵局。說不好哪天,這兩國中的一國都不高興,滅了他這城也不無可能。

子孫們留這作什麽?早早的去外面才好。

他孤家寡人就跟着這城共存亡。

這聲‘爺爺’叫得城主歡喜。這小姑娘就是個人精,哎,不跟她一般見識。

城主道:“前幾年周國痛擊了北越,兩國平穩,這幾年北越休養生息,有卷土重來之勢。周國大小宋将軍,一個歸隐,一個戰死,周國無名将。這次周國派了大使來北越商議兩國和平事項。”

如意輕應了聲:“哦。”接着道:“我後面有事,我先過去,您慢慢吃。”

如意回到後院自個房間,拿出宋翊的畫像看,畫中人一身黑袍,鳳眼威儀,手持長劍身姿飒爽。

如意自言自語道:“你看多少人記得你,怕是再過幾百年個個都還記得你,我怎麽會忘了你?”

…………

城主房內,案幾上,城主提筆寫信。

信中所寫:今日在她那吃了新菜品……

信寫好交由侍衛,快馬加鞭送至北越都城皇宮,交由侍衛手上,再交給龍塌上的人。

燭火晃動,映得他從額頭上的疤痕,如同一條長蜈蚣般匍匐在上。

他打開信,逐字研讀,嘴角上揚,使得他臉上的疤痕也溫柔了幾分。

這時侍衛來報:“皇上,太後過來了。”

他收起信,放入一個木盒中,裏面放滿了信,他蓋上木盒放好道:“讓她進來。”

不一會,進來位身着華服五十多歲的女人,約莫七尺來高,長相普通正方臉,雙眼有神,氣質華貴威嚴。雙眼下垂,嘴角邊的法令紋讓她看上去難以接近。但在她進門看到坐在床榻前上的,嘴角上揚,慈愛籠罩住全身,溫柔道:“明日幾個部落長的女兒過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床上人冷聲道:“不必。”

太後帶着幾分讨好問道:“是不是覺得臉上的疤痕?我北越的女子不似周國,不看重外表,看重實力,最愛強者。”

床上人不說話,走到案幾前,攤開上面的文書批閱,全然不理會太後,過了會他道:“北部落的地肥沃,用來種小麥不錯,向周國商人買些種子,再重金找一些會耕種的人,去教他們耕種。與周國建好高貿往來,一味的打仗只會勞民傷財。”

太後道:“你現今是皇上,你看着辦吧。”看他認真批閱,想和他說說話,又不知該說些什麽。

當年北越和周國幾次戰役,她的兒子戰死在沙場,孫子也沒了蹤影,這些年一直在找都沒有音訊。三年前聽聞有人見過和她丈夫長得很像的人,乃周國的将軍宋翊。她派死士去周國的京都打聽消息,所傳回的畫像和丈夫年輕時有七八分像。

她與丈夫年幼時相識,丈夫身份高貴,她不過是個其貌不揚的婢女,兩人相愛攜手幾十載。丈夫愛打仗,統一了整個北越,在攻打周國時因為瘟疫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了病床上。兒子當時年幼,她帶着兒子把持朝政,原想着兒子大了把實權交由他。結果兒子戰死,孫子下落不明。

她這一撐就是十多年,知道了孫子的消息,急急地想把他接回。只是他的身份太過于特殊,只能在戰場上生擒他,給他換個身份。

耗盡幾百人就為逼他掉下懸崖假死,誰知他拼死抵抗,劃傷了臉。擒他回都城後,她見他第一眼就知道是她孫子,他和他爺爺太像,身材,長相像,就連看人的眼神都一模一樣。她小心地向他說明了事情的原委,還怕他接受不了。結果,他什麽話也沒說,整日地坐着發愣。

有一天,他問:“是不是我當了北越的皇上,就不會再打仗?”

她說:“是。”

從那天起,他接受了這個身份,随她一起上朝堂。元老們對這個突然不知從哪兒冒出的皇孫很不滿,處處刁難。北越尚武,崇尚強者,他以絕對的力量,制壓住不滿的人,這一年多時間,她把自己手上的權力一一交到他手上,他建立了自己的勢力。

比起他爺爺更勝一籌。只是跟她不親,客氣地像個外人,本來也是在外十多年,沒養過他,怎麽會跟她親?不愛說話,不近女色,一心撲在政務上,聽說他在周國時成過親,據探子來報說他周國的妻子在他‘死’後沒多久成了親。

哎……什麽時候才能抱上重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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