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受托
平靜的水面上,泛着些微的薄冰,四周寂靜無聲,不知何時開始,那薄冰開始微微震顫起來,随後水面開始緩緩晃動,忽然間,“嘩啦”一聲,薄冰四碎,有兩個人影驟然破水而出,往外急速掠去。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幾聲蛟龍的長嘯,此起彼伏,嘯聲中充滿了憤怒與警示。
那兩人正是陵貉與連霧,不知龍澤淵底發生了什麽變故,竟然驚動到那些蛟龍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他們甚至來不及停留,便全力往外遁去。
若是只有一條四階蛟龍,連霧還敢說自己有一拼之力,但也只是一拼罷了,自己陰力不繼,根本不可能将其殺死,更何況此時還不止一條蛟龍,最高的修為至少有六階,再高的,連霧想都不願去想了。
縱然只是一條六階蛟龍,用一只爪子在片刻間足以碾死他們十次了,就算隔得這樣遠,那恐怖的威壓仍舊向兩人傳來,充滿憤怒的長嘯聲越來越響,它們正在快速地向兩人接近。
此時唯有逃之一計,連霧不敢再作他想,陵貉施展靈力,将遁符運用至極限,如今他們連飛劍都不敢用,這若是飛在天上,只怕立刻就成了明晃晃的靶子了。
就在兩人遁入一個雪谷之時,前面出現一座小山,竟然将雪谷的出口堵了個嚴實,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下可算是甕中被捉鼈了,連霧心中暗暗叫苦,他小腿上還挂着一只死都不肯松開爪子的幼蛟,它本來倒是一路安靜,此時便拿爪子抓捏着連霧小腿上的肉,喉中也發出“嗚嗚”的聲音,顯得十分不安。
陵貉沉默着,左手持符,右手拔劍出鞘,正欲劈砍之時,那小山竟然一動,往外彈開幾十丈之長,将整個雪谷塞個滿滿當當。
那竟是一條在打瞌睡的蛟龍!黃褐色的鱗片,被覆着層層積雪,盤在一處,一眼看上去好似一座小山包,此時已然驚醒,正睜着一雙澄黃的眼睛看着兩人。
連霧只感覺小腿上一緊,那幼蛟緊張地摳着爪子,往他腿上拱了拱,連霧心中也是一寒,這可比一座擋住去路的小山更為難纏了,眼前至少是一條修為在五階之上的蛟龍!
之前那算什麽?這才叫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那黃褐色的蛟龍眯眼看了看兩人,又細聽了會兒遠處的嘯聲,口吐人言,聲如洪鐘,是一個女聲:“小輩,你們往哪裏去?”
即便是它壓低了聲音,但是仍舊震得連霧耳朵發麻,心中強自按捺住恐懼,暗道,幸好它沒有一聲不響就撲過來動手,顯然是有話可說了,是以便強作鎮定,回道:“我等只是途經此處,若是不慎冒犯了前輩,我二人在此賠罪,還望前輩莫怪。”
豈知那蛟龍也不好糊弄,哼哼了一聲,冷聲道:“途經此處?小輩,先把你手中的東西拿出來,再與老身說這話也不遲。”
那蛟龍半眯着眼,繼續道:“此物本為我蛟族重寶,你等此番偷竊了去,若老身将你二人交與族內大長老,只怕你們就難逃一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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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霧沉默不語,他自然能夠聽出這蛟龍還有後話,只是不知道是個什麽主意,但是若真能因此逃過一劫,也算是機緣,只好開口道:“請前輩一施援手,我等感激不盡。”
果不其然,那蛟龍對他的反應非常滿意,神色贊許道:“如今的小輩倒真是比以前識時務多了,不像從前見到的那些凡人修士,聽了這話便先吓破了膽,老身還看不上他們。”
它一口一個小輩,見連霧不敢有半點不滿,這才終于說到正題,兀自道:“老身這裏确有一事,想讓你們幫一幫忙,若是你們願為老身做到,老身不僅能在這蛟族衆位長老的怒火中護下你們,甚至能将你們平安送出北冥,你們可答應?”
連霧略作沉吟,然而他心中的一絲猶豫也随着那越來越近的長嘯聲而褪個幹淨,拱手道:“願聞其詳。”
蛟龍滿意點頭,它身上有銀光一閃,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來,将兩人籠在其中,道:“這結界可讓你們避開那群蛟龍片刻,老身這裏,倒也并不是什麽難事……”
一聽這個開頭,連霧心中就打了個突,所謂難事不難事,還不是全憑了人家一張嘴說,而一開始就說不是難事的,往往都棘手的很,這是他從各種教訓中得出來的經驗。
但是如今已然沒有辦法了,他擡頭與陵貉對視片刻,陵貉安撫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他不必緊張,連霧這才放松下來,心道,總不會比一次面對十數條甚至更多的五六階蛟龍來的更難了。
他這廂自暴自棄地想,那蛟龍繼續緩緩道:“我原有一個兒子,三百多年前獨自離開了北冥,去往四方大陸以南,但是從此再無音訊。”
它頓了一會兒,繼續道:“皆因我在族內有要事纏身,至少七百年內不得離去,你們若是幫我找到了它,便帶給它一樣東西,若是……”
那蛟龍遲疑了片刻,才放低了聲音接着道:“若是它死了,也無需告知我了。”
聽起來容易,但是找一條蛟龍,還要與它說上話,連霧覺得十分的有難度,他又不能直接拒絕,只好問道:“前輩的兒子修為如何?可有些什麽特征?”
那蛟龍想也不想,便回道:“它走之時不過堪堪四階修為,但它是上好的修煉體質,如今三百年過去,只怕已經突破六階了,至于特征……”
不知為何,它遲疑了一下,連霧看得出它并不是在回想,而是在掙紮猶豫,心中便有些奇怪,它兒子究竟有何特征,能讓它如此糾結?
說是猶豫,也不過在片刻之間,那蛟龍開口繼續道:“它額中間生有一只獨角,你一見便知道了。”
連霧心中頗感奇異,自古以來,蛟為無角龍,需要修煉渡劫之後,才能化為龍,額生雙角,可吞雲吐霧,呼風喚雨,而蛟生獨角,似蛟非蛟,似龍非龍,豈不是個異類?
不過他自己沒将此話問出口,看得出來,那蛟龍似乎十分不願意提及此事,是以他便也裝作無知無覺的模樣,躊躇片刻,便應了下來。
那蛟龍又讓他以心魔起誓,這才作罷,它擺了擺長尾,霎時谷中積雪紛紛崩塌,耳聽得那蛟龍嘯聲越發的近了,它昂了頭,猛地往天空中竄去。
龐大的身形在空中上下翻騰,那蛟龍發出一聲雄渾的長嘯,再次震得積雪簌簌而落,連霧只覺得腦袋一陣發木,好似被猛地砸了一錘子。
雪谷上空的蛟龍又嘯了幾聲,不遠處正快速靠近的幾條蛟龍皆是齊齊回應了一聲,便四散遠去了。
一陣疾風撲面,那蛟龍又落在雪谷中,一雙澄黃的眼睛看了看兩人,道:“随我來。”
那蛟龍騰飛着,往北而去,陵貉與連霧在後方禦劍随行,約摸飛了半個時辰,兩人一蛟在一片水邊落下,岸上亂石重重,好似廢墟一般。
蛟龍将長尾猛地一甩,積雪坍塌四濺,露出下面原本平整的地面來,竟是一個巨大的傳送法陣。
“幾百年沒來看了,幸好還算完整,”那蛟龍語氣滿意,又向兩人解釋道:“這傳送法陣可将你二人傳送出北冥。”
連霧看了看那龐大的傳送法陣,問道:“敢問前輩,這法陣,是傳送到哪裏?”
蛟龍甩了甩尾巴,坦然答道:“不知,我又不曾傳送過,如何能知道?”
“……”連霧忽然就有點兒後悔了,現在走還來不來的及,這條蛟龍好像不太靠譜。
那蛟龍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刻張着巨大的爪子,威脅道:“你可是以心魔起過誓的,如若反悔,怕是連鬼也做不成了。”
“……”連霧心中苦笑,只好強打起精神來,安慰自己,萬一傳送陣那邊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呢?
陵貉從儲物袋中拿出幾顆中品靈石,一一嵌入傳送法陣,片刻之後,有一股極強的靈力從其中傳來,法陣頓時光芒一亮,開始運轉了。
那蛟龍滿意地點點頭,從口中吐出一樣物事來,對連霧道:“你将此物帶給它,它一見便知了。”
連霧将那物拾起來,細細一看,原來是一枚巴掌大的銀白色鱗片,觸手只覺得堅硬無比,邊緣處鋒利如刀,似乎是從一條蛟身上掉落下來的,便應下了。
他與陵貉一同走上那傳送法陣中心,這才想起腳上還挂了一個小東西,那幼蛟自從見到這蛟龍之後,便埋頭裝死,一聲不吭,一心一意地扒着連霧的小腿,恨不得把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看不見才好。
然而并沒有什麽用處,連霧半蹲下|身,伸手就要将那它扯下來,哪知它還挺能使勁,這一扯之下,竟然沒扯下來,幼蛟哆哆嗦嗦着,四只爪子牢牢地抱緊了連霧的小腿,緊閉着眼睛,眼皮子一顫一顫的,死也不肯放開。
一旁那蛟龍發出一聲短促的笑意,道:“倒是難得,竟有蛟願意親近……”它想了想,覺得用人來形容連霧也不大合适,便道:“你不如将它帶走,或許也算是一份功德。”
連霧大為詫異:“為何?”
但是那蛟龍卻閉口不言,含糊道:“速速離去,若是族內長老找來此處,我可沒說護你等第二次了。”
那幼蛟四只爪子扒得十分牢固,連霧幾次扯不下來,又聽這蛟龍所言,不由便有些猶豫,遂只得帶着那幼蛟,啓動法陣,一陣銀白色的光芒倏忽閃過,兩人便消失在原地。
就在連霧兩人一蛟消失在傳送陣之後,下一刻,便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後方傳過來:“你刻意将它放走,若叫大長老知道了,必要給你顏色看。”
蛟龍冷哼一聲,澄黃的眼睛中露出刻骨的恨意來:“要的就是讓它算盤落空,方解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