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上船
連霧表情有些呆滞地看着遠處,面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水,水天之間是灰暗的雲層,一眼望去,除了天,便是水,水,水……
小幼蛟終于舍得放開連霧的腿,撒開爪子就往水邊跑,新奇地東瞧瞧,西看看,活像個初次進城的鄉下人,透着一股子掩蓋不住的興奮。
它猛地将腦袋紮入水中,片刻後,“噗——”地噴出一股巨大的水花,張着嘴“嘤嘤嘤”地奔到連霧身邊,要他看。
連霧撥弄了一下它的腦袋,終于忍俊不禁地笑起來,輕拍了一下它的臉,道:“連我都知道那是鹹的,傻了吧?”
幼蛟發出“嗚嗚”的聲音,拿腦袋蹭他的手心,顯然十分委屈。
連霧擡起頭來看陵貉,道:“師兄,這便是東海了?”
陵貉颔首:“不錯,只是不知道我們現在身處何處,東海太過廣闊,若是稍不注意,便會迷失方向。”
他們如今被傳送至一個巴掌大的小島上面,四面都是茫茫的海水,除此之外,別無他物,連霧不禁有些頭疼,寸步難行,眼下如何是好?
眼見着天色越發黑暗,風漸漸地大了起來,帶着充足的水汽,在海面上肆意掠過,掀起三尺來高的海浪,要下大雨了。
果然不出連霧所料,下一刻,瓢潑的大雨傾盆而下,所幸陵貉及時張開了防護結界,才避免了兩人被澆了個透涼。
“師兄,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連霧皺着眉,看越發洶湧的海浪撲打在岩石上,激起幾丈高的浪花。
陵貉道:“你在此處等候,我去查探一番。”
連霧張口欲言,陵貉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先一步阻止道:“天黑風浪大,你不要輕易離開。”
話畢,便禦劍往茫茫海域飛去,連霧只好靜心在原地等候,雨水砸在防護結界之上,濺起蒙蒙的水花,讓他幾乎看不清外界的情形。
幼蛟倒是十分歡喜,它本性屬水,北冥又太過嚴寒,終年飄雪,這或許是它長大到如今,第一次見到雨水,是以興奮地東走西顧,恨不能在雨中打幾個滾。
連霧看着它那副憨态可掬的模樣,倒在等待之餘,也得了些趣味,幼蛟見連霧看它,于是更加興奮,奔過來扯着他的袍角,仰起頭奶聲奶氣地叫了幾聲,企圖讓連霧出去與它一同嬉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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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海之中,風浪交加,一葉孤島上,身量縮小為男童的連霧張着防護結界,半蹲下|身,與一條只有膝蓋高的幼蛟說着什麽,看起來倒是意外的和諧,如果忽略了他身後面色蒼白,長發披散,袍子沾水未濕的清澤的話,那就更為和諧了。
過了半個多時辰,陵貉才禦劍歸來,向連霧道:“有一艘船要經過這裏,船上有不少修士,我們可向其借乘。”
聞言,連霧沉吟道:“這個時候經過此處?”他遲疑片刻,很快便道:“此地危險尚未知,上船總不能比如今的境況更差了,不如,我們先上去,若有意外,再另做打算。”
陵貉颔首,道:“唯有如此了。”
風雨開始越來越大了,海浪足有一丈來高,若非陵貉張着防護結界,三人就算不被迅猛的海風刮走,也不知要被海浪沖到哪個旮旯裏去了。
約莫過了三刻鐘的時間,遠處果然慢悠悠駛來了一艘巨大的船,足有十丈餘高,船上燈火通明,看起來頗為熱鬧。
陵貉與連霧往那船飛過去,在船頭上空盤旋片刻,果然被下面的修士發現,紛紛戒備起來,有人高聲向兩人喊道:“這裏是南佑來的船隊,來者何人?意欲何為?”
連霧提氣回道:“各位道友,我等能否上船說話?”
下面那人猶豫,又有人警惕地接道:“請道友不要怪罪,非是我等小氣,只是船隊此行幹系重大,不敢随便接待外來修士。”
這理由中規中矩,連霧一時也不好反駁,只得高聲道:“我師兄弟二人出海時因遇見海中妖獸,船隊傾覆,遂落難至此,還請各位道友予個方便,讓我們上船,感激不盡。”
船上的修士們聽了,便有人進了船裏,過了片刻,出來時,身後跟了一個藍色袍子的修士,似乎是個管事的,那修士擡頭仔細看了看兩人,又與身邊的修士低聲交談幾句,好像是在商量,便擡頭向兩人道:“請兩位道友上船。”
連霧面露喜色,拱手道:“多謝各位。”
陵貉遂按下飛劍,兩人順利地落在大船的甲板上,那管事修士只有築基修為,他走近了,看了看連霧,又謹慎地打量了會陵貉,這才略一施禮道:“在下塗安,是這船上的一名管事,不知二位道友高姓?”
連霧估摸着,他是察覺到了陵貉的修為,這才勉為其難地過來說幾句話,否則只怕不會多看他們一眼,但是這也在情理之中,是以他便回了個禮,答道:“方才多謝道友了,在下連霧,這是我的師兄,他姓陵,有些不善言辭,還請道友莫要見怪。”
“自然自然,”那塗安随意接道:“稍後在下便為二位安排休息之處,不過,因為船上人數多,沒有空餘的房間,是以還要委屈二位道友,擠一擠了。”
“無妨,多謝道友了。”連霧面上露出喜色來。
“舉手之勞,道友不必客氣,”塗安臨走時客套幾句:“有什麽麻煩之處,可盡管與在下說,若有在下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自然不會推辭。”
随後便有一個童子引着兩人進了船內,路過大廳時,廳內坐了不少修士,連霧掃了一眼,那群修士中,最低也有築基修為,高的也有金丹期,着裝各不相同,看起來不像是一路人,言談之間,倒是一團和氣,氣氛正好。
見有兩個生人進來,廳內不少修士向兩人看來,有的漠不關心地轉開,有的上下打量,也有好事者叫住那童子問道:“你帶着的這兩個人是誰?上船時沒見過的。”
那童子拱了拱手,作了個揖,嘻嘻笑道:“問何前輩好,這兩位修士乃是剛剛上的船,塗管事讓我引他們去後房休息哩!”
那位姓何的修士又問道:“他們是去哪裏的?”
童子答道:“這個小的就不知了。”
那姓何的修士便皺起眉來,道:“我等都是去給無緒上人賀結嬰大典的,他們來路不明,又無帖子,也跟着去?”
那小童正不知如何作答,旁邊便有人嗤笑一聲,道:“何晏,這結嬰大典,你去得,旁人便去不得了麽?”
那何晏是個長了山羊胡子的中年修士,是金丹修為,生得眼尖眉刻,一副刻薄相貌,聽了這話,登時面上就不好看,反駁道:“在座各位都是有頭有臉之人,名門正派之士,我有帖子在手,自然去得,誰敢攔我?他們這半路來的,也不知是否心懷鬼胎,到時混在船隊中,惹出了什麽麻煩,誰來擔這責任?”
說到這裏,他又眯眼看那出聲之人,語氣懷疑道:“說起來,宮沅道友,我記得你似乎也是半路擠進船隊來的,這二人,該不會是你的同夥罷?”
名叫宮沅的修士聽了這話,不怒反笑,拍手道:“好好好,說得好,何道友可真是料事如神。”
他說着便站起身,向連霧二人走過來,伸手捏了一把連霧的臉,笑道:“好俊的小孩兒,”又拱手向陵貉道:“這位道友,在下宮沅,初次見面,還請道友日後多多關照一二,也不枉這位何道友說出的同夥二字。”
陵貉只是伸出手擦了擦連霧被摸過的臉頰,默不作聲,連霧只好尴尬地拱手回禮,向那宮沅解釋道:“在下連霧,這是我的師兄,他平日不善言談,讓宮道友見笑了。”
那宮沅哈哈一笑,不以為意道:“無妨無妨。”他這廂話音未落,那廂何晏又開口哼道:“果然不論什麽貓貓狗狗都能湊一堆。”
那宮沅聞言,不知從哪裏摸出一把折扇來,抵着下巴,笑了一笑,他眉目本就清俊,在燈火下便顯得十分好看,向連霧兩人溫聲道:“此處有惡犬吠叫,縱然今日有心與二位歡談一二,也只好作罷了,來日若得了空閑,再來找二位。”
說着便示意小童繼續帶連霧二人離去,聽那何晏又在大聲叫嚣不休,回身輕巧道了一句:“何晏,我記得無緒上人開結嬰大典,廣邀四海,是以并不曾發出請帖,不知你那張所謂的請帖從何而來?”
何晏一噎,宮沅搖着扇子欲走時,又扔下一句:“我倒是聽說,結嬰大典的消息剛傳來時,有些蠅營狗茍之輩,散播謠言,高價出賣大典的請帖,還得了好一筆靈石,說來可笑,也不知有哪些沒長腦子的東西上了當去,真是可憐,何道友,你說是也不是?”
說罷收了扇子,向周圍圍觀的修士潇灑一拱手,口中笑道:“在下乏了,先去歇息,還望各位道友見諒。”
何晏坐在原處,感受着周圍修士傳來的不屑目光,一張臉乍青乍白,好似開了個染料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