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晉江獨發
“她當真是以前的鎮國公主?”周嫣愈發驚奇地看着蘇鳳竹, 如同看着什麽珍禽異獸似的。
“正是。”蘇鳳竹倒摘下蒙面紗巾,坦蕩蕩任她看——她臉上的僞裝去的差不多了, 還殘留着些許, 宛若點點斑痣, 已經無礙于她的美貌了。
“那啥, 聽人說, ”便聽周嫣即震驚又好奇地問:“你每頓飯要吃一百二十八道菜,吃不完就倒了;每天早上過午晚上要換三套不一樣的衣裳, 穿一次就扔了;還有那洗澡的澡藥,一小瓶得花費上千兩銀子炮制, 洗一個澡至少也得用個三瓶。這些可是真的?”
這都些啥亂七八糟呀。周玄無奈的笑, 剛想叫他姐別說了, 就聽蘇鳳竹道:“沒錯,以往妾在虞宮中是如此行事。”
......啊?! 周玄吓了一跳, 看着他媳婦兒眼睛也瞪圓了。
“還有, 還有!”周嫣急切地又道:“說你做壽的時候, 有大臣獻給你一個通體羊脂暖玉雕琢而成的玉房子,足有真的一層房子那麽大。上面還鑲着無數寶石珍珠, 金碧輝煌的,夜裏沒燈都锃锃亮。這可是有的?”
“有倒是有的。”蘇鳳竹道:“只是沒有大姐說的那樣大。也沒什麽寶石珍珠裝飾, 夜裏也不會亮。現下還在含冰宮裏, 大姐若是喜歡,拿去賞玩就是。”
“哪兒有,我們那哪兒有這樣東西?”周玄眼睛瞪的愈發的圓。
蘇鳳竹比劃一下:“就是放在廳堂裏, 粉粉喜歡在裏面爬來爬去玩耍的那個。”
周玄扶額:“那是啥羊脂暖玉的?我當就白石頭的呢,我還說如何這宮裏的石頭都比我們村兒的好看......哎呀你不早說,叫粉粉這些天磕一下砸一下的,都不成樣子了......”
“沒事,不值錢。”蘇鳳竹拍拍他的手:“殿下給她做的那些小球小棒槌,哪個都比這個值錢。”
“媳婦兒你就知道說好話安慰我。”周玄嘆道。
豈料他媳婦兒無奈笑道:“妾說的都是實話。那個玉房子,撐死了一兩萬兩銀子吧。而殿下做那些小球小棒槌用的木頭,就是那些看起來破破爛爛的糟木頭,其實是妾以前收集的香木。”她舉起手,用大拇指掐了食指尖兒:“這麽一小塊,就價值千金了。”
周玄倒吸一口冷氣,幾乎說不出話來。
“哎呀弟啊,”周嫣也捂着心口道:“你說說,這樣的媳婦兒咱如何養的起麽!”
“就是麽,就是麽,”景泰帝添油加醋道:“她爹那天下就是給她敗了!咱們可養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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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的好,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蘇鳳竹并不因為他們的話而難堪畏懼,反笑吟吟道:“以往的用度,那是妾的父母賜予,做兒女的如何能夠推卻。現在妾是殿下的人了,莫說殿下依舊給妾錦衣玉食,便是殿下回了梅花村,粗茶淡飯、荊釵葛衣、耕織度日,妾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話頓時說的周玄喜笑顏開。而又給景泰帝添了一層堵:真叫個會說話。“空口白牙的,說好話誰不會說。”他撇嘴道。
“我媳婦兒當真好養活的!”周玄幫着蘇鳳竹說話:“不信姐你問弟妹他們,這些日子,咱們吃什麽我媳婦兒吃什麽,咱們用什麽我媳婦兒用什麽。從不挑,也不要。我她覺着比咱們村兒的那些媳婦子都好養活呢。”又深情捧了蘇鳳竹的手:“媳婦兒,跟了我,真是讓你受大委屈了。”
而孩子們也一致點頭給蘇鳳竹撐腰:“嫂嫂很好的!”
景泰帝翻白眼:又輸給她了......
“可我還聽人說,”周嫣顯然聽說的真不少:“說你前前後後準驸馬換了十七八個,這滿京城裏的好男兒怕不都給你看上過......”
“呃,前前後後訂過婚的一共有七人,沒什麽十七八個。”蘇鳳竹有點頭疼了。
“七個也不少了!不守婦道!”景泰帝篤嘴道。
“好了,都是過去的事兒了,有什麽好說的。終究現在我和我媳婦兒好的很,這不就結了麽。”周玄皺眉道:“不是爹啊,這叫你岔開了話啊。還說冊封這個事兒。今兒咱們就把話說開了。你不願冊封我和我媳婦兒就不冊封,無功受祿,咱也心不安。至于姐姐和弟妹們你願不願意冊封也随你便,別把事兒賴我和媳婦兒身上,終歸他們是你的兒女不是我的。”
“大哥不要冊封,我也不要!”阿紫立刻把小手高高舉起。
“我也不要!”另三個小的也跟着舉起。
景泰帝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刮一下粉粉鼻子:“本也不該有你的!”又按下周朱:“你都有了,還不要!”
“那,那便把朱兒的,給了大哥哥吧!”周朱認真地道。
“真是懂事。”蘇鳳竹笑着伸手揉揉周朱的頭:“陛下你看,你的子女們,一個比一個懂事呢。都是陛下教導有方!”
這是明晃晃的諷刺他了。景泰帝一笑:“那是!不像你爹,都教出些什麽東西!”
“我看爹不是不想封,是不能封。”周青則捏着下巴,一臉高深莫測的樣子:“若是真封起來,大哥封個什麽?是不是該封個太子?因為按理說大哥是再名正言順也沒有。若是不封,爹會怕咱們亂想,怕有人趁機蠱惑大哥,離間咱們骨肉親情。可若是封吧,爹的義子那位傅大哥,手握重兵打仗正打到要緊關頭......”
他一言道破景泰帝心思,倒把景泰帝吓了一大跳:這不聲不響的小子,怎突然就知道這麽多了?“那啥,爹逗你們呢,這事兒爹心裏面早有計較,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不要急!”他趕緊一語帶過,轉而問周嫣:“閨女啊,說說吧,這些年自己一個人怎麽過的?有沒有受人欺負?爹給你報仇!”
周嫣便把這幾年的際遇一一道來,原是因她樣貌長的刁蠻不夠體面,輾轉被賣了幾回,最後才被賣到餘家。其中酸楚她略過不提,只管撿着好的說,尤其是餘家,把餘家奶奶說的和她親娘也似:“......我這都二十一了,餘家奶奶早就想給我許個人家了 ,是我惦記着弟妹,想着若是在這兒成了親,以後再想回去就難了。故而不肯,一直攢着錢想自己贖自己。便是你們沒找着我,再過倆月我這贖身錢就湊齊啦!”
景泰帝聽的幾欲落淚。“好閨女,都是爹耽擱了你。”他拍着周嫣的手道:“你放心,爹這就給你找個好女婿,嗯,保準是名門之後、有勇有謀的好兒郎!”
“哎呀爹,說啥呢,我還想多陪陪你和弟妹呢。”周嫣一臉嬌羞地道。
然而蘇鳳竹看她那睫毛輕顫眼神撲朔的模樣就知道,她心中決然有人了。
于是等夜裏入寝之時便與周玄道:“大姐怕是已有心儀之人,你可私底下問問她,別讓陛下亂許了人。”
“哦是麽?”周玄問:“你如何知道的?”
“看就看出來了。”妝臺旁正在梳頭發的蘇鳳竹頭也不回道。
“媳婦兒,”周玄湊到她身旁,從她手中奪過梳子:“你眼睛這麽好使的?看看就看出來了?我可眼拙的很。”
“你哪裏眼拙了?”蘇鳳竹反手摸摸他的臉:“那日一二十個女孩兒中,你一眼挑中我這個最好的——人家長得又好、心腸又好、也好養活,你眼還不夠毒?”
“你這是誇我呢,還是誇你自己呢?”周玄笑道。
“我只是在說實話啊。”蘇鳳竹轉過身,慵懶地摟住周玄脖子:“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會識人。大姐,似乎不是很喜歡我呢。”
“沒事。”周玄安慰她:“我姐那人心性簡單,好哄的。你就照着哄我這樣子去哄她,沒三兩天她就能和你好成一個人了。”
“我哪裏哄過你了?還是是都被你哄騙?看來大姐以前也沒少受你哄騙。”蘇鳳竹伸手點着周玄鼻子道:“就你最壞。”
“真真冤枉,我這村裏出來的人,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如何就壞了?我最良善淳樸了好不好!”周玄眉毛一垂,可憐兮兮地道:“你看,那什麽玉房子,香木頭,七個訂過婚的準驸馬,我都不知道......”
“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蘇鳳竹頓時明白他意思了,滿腔的柔情蜜意涼了下來。“那原是我父母為了制衡朝臣們,把我的婚事當棋子,哪裏需要哪裏放。并非我所願。”她淡淡地道:“你還想知道什麽?”
“媳婦兒,你不要多心,”周玄趕緊抱緊了她:“是,我是有想知道的東西。我想知道,你以前,是不是也有過心儀之人。是不是因為國破家亡,沒法子才分開。你願意做我妻子,是不是因為,你現下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他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神緊張又純淨,眸子又亮又潤。有種濕漉漉、讓人想摸一摸的感覺。蘇鳳竹看着這樣的他,就覺着生氣都生不起來。
“如果我說是,難道你會給我別的路走?”她嘆了口氣道。
蘇鳳竹感覺到周玄抱她的力度加重了。然後他低下了頭。“我會的。”他低聲說。
“你會的?”蘇鳳竹重複他的話。
“我不想做你沒法子、不得不走的那條路。”周玄道:“我不想你有一點勉強。”
“哦,我明白了。”蘇鳳竹點頭道:“大殿下的要求還挺高,要人心裏只能裝着你一人,否則寧肯不要,是這意思吧?”
周玄搖頭:“我原本就知道我配不上你。一開始那時,雖然也明白你不情願,可眼饞忍不住,想不管不顧的霸了你。可現下,越和你在一起久了,就越舍不得讓你受委屈,什麽委屈都不行......你,你若是當真有心裏放不下的人,便去找他吧。”
蘇鳳竹只感覺自己的心肝又給他說的酥酥麻麻的。
這個壞人。
伸手捧起他低垂的頭,看了他眼睛道:“是,我是有心裏放不下的人,這不剛找到嗎。”
周玄聽了這話,片刻之後,如一棵快給烈日曬焦了的小草得了水,整個人自上至下都舒展開了。“媳婦兒,你,你是說我麽?”他口齒此時倒笨了起來。
“你猜啊?”蘇鳳竹歪歪頭,手指在空中繞繞:“你猜我說的是不是這裏某只咱們看不見的鬼?”
“媳婦兒,你真是淘氣!”周玄又咧着大白牙笑成一朵花兒:“當真,當真我在你心裏?只有我?我要你親口告訴我嘛!”
“只有你!”蘇鳳竹無奈點頭。
周玄卻還将信将疑:“那那七個?”
“過客,朝露,浮雲,不曾留下一點痕跡。”蘇鳳竹道:“滿意了吧?”
“七個之外呢?那啥,主要是媳婦兒你人太好了,我不敢相信就我眼睛毒啊?”周玄仍追問。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一個。”蘇鳳竹望天:“可能有一個......”
“當真有!”周玄立刻大叫。
“可能有一個,算是個知己,若是繼續打交道,許會留下那麽一絲痕跡。”蘇鳳竹撫着他胸膛給他順着氣:“可是你來了,他沒機會了,滿意了嗎?——你若繼續追問他是誰,我就生氣了啊!”
“不問了不問了,別生氣。”周玄忙道。
“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如何這般狹窄。”蘇鳳竹嘆氣:“今兒個是不問了,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動辄就猜疑我。”
“媳婦兒我發誓,我不會再這樣了。”周玄一臉心滿意足的樣子:“得了你這一句明白話,我就安心了。”
蘇鳳竹眼波流淌:“不行,我得給你治治這心窄的毛病。”
“這如何治的?”周玄笑問。
“讓我想想......”蘇鳳竹說着,小手就滑進了周玄衣襟裏。
周玄呼吸頓時一滞:“媳婦兒......”
“噓!”蘇鳳竹伏在他胸上,裝模作樣的沉吟:“這如何治的呢......”手卻一個勁兒的在他胸膛上亂動。
周玄身體越來越熱,呼吸也越來越重。看火候差不多了,蘇鳳竹突然抽離了手起身:“算了,以後再說吧。”
“媳婦兒!”周玄急了,一把從背後抱住她:“我要吃糖,要吃很多糖......”
“我病還沒好,今天忙了一天,累死了。”蘇鳳竹斜眼看着他,嬌滴滴地道。
周玄伏在她肩上長長嘆口氣,無奈放開她:“哦......我去洗個臉。”
等他人走開了,蘇鳳竹猛地雙手捂住臉,好半天才放下。放下之後,依舊一派淡定從容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