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晉江獨發
在蘇鳳竹與周玄你侬我侬歡喜無限之時, 皇宮裏其他地方正暗潮洶湧。
景泰帝不顧這兩日來的勞累,連夜召見範信芳。“老三, 咱動一動盧家吧。”見面他開口便道。語氣輕松又平和, 宛若說的是只小貓小狗一般。
範信芳消息靈通, 早已得知今日在盧家發生的事。他也知道景泰帝的脾氣, 越是這樣輕松平和, 越是動了殺心。他斟酌了一下,道:“盧家以外女冒充嫡女嫁于二哥, 分明是又想拉攏二哥給自家留後路,又看不起二哥出身, 着實可惡。可是, 餘夫人侍奉陛下數年, 又為陛下誕育皇子,功莫大焉。二哥, 可不是個無情的人啊。”
“哥的心思, 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景泰帝拍拍他肩膀:“單論餘氏這事兒也不算什麽, 哥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可盧家,還有別的那些狗屁世家, 你知道的,哥一直膈應他們的麽!末帝還活着那會兒, 他們滿天下的摟錢, 活生生地把虞朝江山給掏空了。等看不行了,支撐不下去了,這掏空的江山得塌掉砸着他們自己的腳了, 轉手就給賣了,還跟咱們要了那若多好處去!好,這些俄都好不管,人家算對咱們有功。可這些日子你也看見了吧,他們把持着天底下一半的錢糧,咱們是半只手插不進去!細琢磨琢磨,這是俄當皇帝呢,還是他們當皇帝?”
“這些咱們進京前不就都想到了麽,說慢慢收拾他們,二哥這又改主意了?”範信芳端着下巴道。
“改主意了!”景泰帝擺擺手:“進京這些日子,可把俄憋屈死了。這得忍着,那個不能幹,這還做個什麽皇帝。你只說,俄動了他們,這朝堂你穩不穩的住吧。”
“現下衛王正與蘇氏殘部決戰于長青原,後方不可不穩。”範信芳想了又想:“拿下長青原一役,當可動盧氏。”
“好!”景泰帝猛地一拍大腿:“左右也就這三兩天,見省那邊該有信兒來了。俄就再忍忍!”
只怕這一役,沒那麽簡單拿下啊......範信芳還是端着下巴,沉吟不語。
“哎俄說老三,你這半天,老是捂着你那下嘴巴子作甚?”景泰帝奇怪道。
範信芳立刻就變成炸了刺的刺猬:“二哥說呢?”說着把手拿開:白皙的皮膚上一塊血印子,三縷潇灑美須缺了明晃晃一個口子。宛若華裳上撕了個口子,難看又滑稽。
“哎喲,你這是咋整的麽!叫誰給啃了?”景泰帝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模糊的記憶碎片一點點浮現,“呃.......”景泰帝急急收了聲:“咋不宣太醫看看,包一包麽!”
“這如何包!包了我還像個人樣兒麽!”範信芳直問到他臉上。
“呃,這,老三你消消氣啊。你看,哥如何補償你好捏?”景泰帝搓着手道。他是知道的,範信芳這人對身外之物不怎麽看在眼裏,唯有自己的儀容,那叫一個精雕細琢保養得宜。平日弄亂他根頭發絲兒他都要黑臉半天,何況現下這般。
果然就見範信芳頭一扭,下巴一擡:“如何補償?兄弟要你什麽?兄弟是那般庸俗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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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帝扶額,盧家那樣兩面三刀的固然讓人惡心,可身邊若盡是這般清高不染塵埃的人也頭疼啊。“是是是,要不,”他把臉湊到範信芳面前:“要不你也揪揪俄滴胡子?”
今兒晚上挂心盧家的還不止景泰帝一人。
“如何能有這種事兒?嗐,弟妹呀,你這口風也是真緊,這多少年了,跟嫂子我你也不曾說句實話!”樂太後跑到漪蘭宮,殷切地問候餘夫人。
此時的餘夫人雙目紅腫面容憔悴,勉強打起精神應付她:“妾欺君罔上,罪無可恕。太後不必安慰妾了。”
“哪裏就到這份兒上了。”樂太後拍拍她的手:“你嫁給他的時候,他還只不過是一個手下幾萬兵馬的賊頭子而已,還是得虧我男人死了,他才能坐了第一把交椅。不然,怕是你我該做姐妹的——哎喲,你看,我這亂七八糟說些什麽!”
餘夫人牽牽嘴角,并不說話。樂太後繼續又道:“但是嫂子還是得說句良心話。即便你不是盧氏女兒,以你一個京城官家小姐的身份,配那時的他,也是配的起的——不,他不配你!他一個老婆孩子一大堆的鄉下泥腿子,哪裏配的上你!”
“太後言過了。”餘夫人嘆口氣道。
“嫂子這說的是心裏話,就是他周老二現下在這兒,嫂子也這麽說!”樂太後裝出一副掏心挖肺的樣子道:“嫂子思忖着,若是你早早跟他透個口風,他許也不至于像今日這般無情。到底是跟着他吃了千般苦、給他生了個大胖兒子的女人麽!”
“時至今日,他當了皇帝,至高無上。妾這身份,便不配做他的妻。吃過的苦,受過的罪,也便全都不值什麽了。”餘夫人苦笑着垂下了頭。
“你要說他狼心狗肺一點不念舊情,嫂子覺着卻也冤枉他。”樂太後愈發貼近了她,柔聲道:“嫂子以為,他該是這樣想的。他出身不好,便想要個名門之後,好讓生的子女帶上名門的血脈,去一去他身上的土氣。結果呢,孩子都這麽大了,突然讓他知道你不是盧家女兒,這一切盤算落了空,他如何受的住?”
餘夫人素日并不與樂太後交心。此時卻只覺着樂太後的這話直說到她心裏去。再忍不住,掩面而泣:“終究還是妾的錯,是妾的錯,錯到底了,錯的無可挽回......可縱是妾有前錯萬錯,也不能把朱兒從妾身邊奪走啊!”
樂太後忙也拿帕子擦眼角:“這周老二的心,是越來越狠了。弟妹你放心,嫂子也是有孩子的人,嫂子知道這母子分離的滋味。這事兒嫂子去和他說,包在嫂子身上!”
“多謝太後。”餘夫人就勢深拜。不過她心裏并沒對樂太後抱很大希望。
“這事兒你也得和盧家商量商量,叫盧家出把力。到底是他們的鬼主意麽。”果然樂太後又道。并伏在餘夫人耳邊,小聲叮囑她:“嫂子只怕盧家會舍卒保車。就是為了保全他們自己,舍了你,再送個正經盧家姑娘進來。若是有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傻,萬不能答應!你得牢牢把盧家和自己栓一塊兒!”
樂太後走後,餘夫人久久徘徊于夜色中,不能成眠。
“夫人,身子要緊。別等趙王回來了,您卻病倒了。”有宮人為她披上一襲披風。只聽那清悅大方的聲音便知道,是前朝公主蘇樂峨。
餘夫人轉過身看着她,面前浮現出前些日子她帶着周朱歸寧之時,盧家第三代的大公子盧恒不顧家人阻攔前來與蘇樂峨相見的畫面。
此時餘夫人才意識到,那時候周嫣在的......那時候周嫣看着盧恒,眼睛眨都不眨......
餘夫人眼波流淌:鞏固聯姻,可不一定非要女子嫁進來......
樂太後倒沒哄餘夫人,第二天一早當真到景泰帝面前勸:“嫂子都聽說了。你若是當真氣不過,就讓盧家再送個正兒八經的嫡出姑娘進來就是了,何苦折磨她和孩子!”
“嗐,嫂子,這事兒你不管了,朕自有打算。”景泰帝并不肯與她深說,反問道:“朕聽說這些日子你在給律兒相看王雪川家的魚兒,已是八/九不離十了?”
“原也不是我的意思。”樂太後立刻蜷了脖頸,謹小慎微地道:“只是律兒不知何時和那魚兒看對了眼,整天鬧着要我去提親,我這也實在是沒法子,只好腆着老臉去纏王雪川......”
“這是好事兒啊,好事兒!”景泰帝笑道:“何日下聘啊?朕得叫老三給他預備聘禮啊!”
“正想和陛下商量,這月十六可得空?”樂太後擡起了頭,笑道:“依着這京中的習俗,得辦一個定親宴。陛下可是少不了得坐他爹那位子。”
“這有什麽說的!”景泰帝便招呼吳用:“記下了,十六日律兒的定親宴,那日旁的啥事兒朕都不管!”
樂太後歡喜地離去了。很快,吳用又通報:“陛下,陳夫人來了。”
“這些女人啊,斷了腿都不安分。”景泰帝長嘆一聲,親自迎了出去。就見殿外,陳夫人在宮人和顧圓兒周缃的攙扶下正在下轎。
“別動別動!”景泰帝忙快跑兩步過去,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往殿裏走去:“朕這剛想着去看你,你如何就過來了,該好好在床上養着麽。孩子們也是,這大冷天的帶出來作甚,原本身子就弱。”
陳夫人現下可是容光煥發喜氣洋洋。叫景泰帝這一抱,愈發的得意。“這兩天鬧出這麽多事兒,妾挂心陛下,如何能躺的住!”她嬌嗔道。
“朕有什麽好讓你挂心的?”景泰帝說着已走進殿中,把她在軟塌上放下。
“這劉姐姐,怎就走了,來去一陣風也似,陛下豈不傷心。”陳夫人拉了景泰帝坐在身邊,切切道:“這盧妹妹,哦,現下該叫餘妹妹了,怎能欺瞞了陛下這許多年,陛下豈不難受。便是妾聽了這事兒,心中也是吃驚不已。餘妹妹我原當是個心性簡單,藏不住事兒的人呢......”
“好了,你就別再給她上眼藥了。”景泰帝閉目揉揉太陽穴:“看把你給高興的。”
“妾這高興,如何是因為她!”陳夫人忙擺手:“妾是因為尋回了大公主而高興。妾這還沒見着大公主呢,特意把圓兒緗兒帶來了,讓她們姐妹也親近親近。”
“啊,朕這就命人去傳。”景泰帝便吩咐吳用。轉眸看見顧圓兒板着個臉,且眼睛紅腫腫的,像是哭過,便問:“圓兒這是怎麽了?是因為大姐找到了,怕爹不疼你了怎地?”
“哪兒有!”陳夫人搶着道:“只是,呃,陛下還記得三日後是什麽日子麽?”
景泰帝最煩別人問他日子,便把目光投向吳用。吳用躬身道:“三日後,是圓兒公主的生辰。”
“哦!”景泰帝一拍腦袋:“朕這腦子!圓兒,有什麽想要的?”
“今年這是十六歲,是個大生日。”陳夫人又代答道:“妾想給圓兒辦個宴席,請一請大臣家裏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小姐,熱鬧熱鬧。也正可讓大公主和其他公主結識下小姐們。整日悶在屋子裏不出來走動,別把她們悶壞了。”
“你這說的極是,極是!”景泰帝點頭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