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決裂
莫鋒對于他咒罵母親的事情沒有任何反應。
他早都習慣了。
不過是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去咒罵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和他有什麽關系。
只是他沒想到照片的事情原來是父親做的，就是因為這些照片，事情才發展成今天的局面。
這些年被他壓在心底的怒火，每時每刻都會從縫隙中猙獰着叫嚣而出，灼燒着他的靈魂，但是他都忍了下來。
可此刻卻有一種要失去控制的征兆。
莫遠山的咒罵還再繼續，自打莫鋒上了大學後，莫遠山對他的态度也有了些轉變，這兩年還真有些父慈子孝的樣子。
但現在，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剛上幼兒園的莫鋒被吓得瑟瑟發抖，抱着熊娃娃連哭都不敢大聲，他做錯了什麽，是因為沒有得到那朵小紅花吧。
他的熊娃娃被莫遠山搶走，撕成了兩半，喝的醉醺醺的母親在飛舞的棉絮下跳着舞，碎花裙子搖擺着。
而他尿濕了褲子坐在冰冷的地上。
上了小學的莫鋒已經不哭了，他一聲不吭的站在那裏，被發狂的莫遠山甩來甩去，他做錯了什麽，嗯，他沒有得到第一名，他只是第二名。
被甩出去的小孩撞上木椅，沒等痛呼，就被尖細的高跟鞋踢到了一邊去，“滾開，看見你酒都不對味了。”
新的青紫覆蓋上舊的青紫，他在外面過了一夜。
那時的雪花像是精靈繞着他，卻無法給他編織出一夜美夢。
上了中學的莫鋒看見那個女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雙嫌棄他的眼睛永遠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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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遠山看見他，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
女人被擡走後再也沒回來過，從此以後他沒有母親了。
而父親那天的那一腳也不過是發洩而已。
“你現在是以為老子就你一個兒子，所以敢跟你老子唱反調了是嗎！老子告訴你！老子随時能把你放棄了！”莫遠山說的咬牙切齒，拐杖隔空惡狠狠的指點着莫鋒。
“老子就是花十年二十年再培養出一個接班人，也不會要廢物！賤人！接手老子的公司！”
沉默的莫鋒突然笑了。
那是一聲淺笑，帶着濃郁的嘲諷和一種輕快的解脫。
莫遠山眼睛一瞪，放下拐杖，“你笑什麽？”
莫鋒的笑聲越來越大，莫遠山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老子再問你笑什麽！”他上前兩步，揮着拐杖就朝莫鋒掄了過去。
這一拐杖結結實實打在了莫鋒的手臂上，莫鋒的笑聲卻還是沒有停下。
莫遠山眨了兩下眼睛，有點懵，瞄了眼莫鋒被打的手臂，他已經很久沒對莫鋒動手了，這一下自己反倒有些不大适應。
莫鋒吸着氣把笑聲壓下，舉起手擦着笑出的眼淚，嘴角依舊上揚着。
莫遠山：“你發什麽瘋！”
莫鋒反問，“瘋？我怎麽會發瘋？在你和母親的教育下，我怎麽可能會發瘋？”
這還是莫鋒這麽多年第一次主動提起母親。
莫遠山當然知道他們兩人是怎麽教育莫鋒的，可是他自認為相較于季雪，自己是在認真培養莫鋒的，等他大了自然就明白。
這些年莫鋒表現的很好，他以為莫鋒理解了他這個父親，他也再試圖做一些彌補，之前容忍傅千星也是有這個因素在。
可現在看來，并沒有。
這個從沒反抗過他的兒子在心裏是怨恨着他的。
對此他覺得很不應該，自己完全是為了他好，“你現在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莫鋒的嘴角落了下來，又恢複成冷峻模樣，“沒什麽意思，我祝父親早生貴子，百子千孫，繼承您的莫氏集團。”
他的眼中帶着些瘋魔，底色卻是冷漠，還十分恭敬的向莫遠山鞠躬行了一禮。
莫遠山被他這番話氣到鼻孔翁合的幅度都變大了，嘴巴腮幫都是顫的。
“至于公司的事，天塌了有您頂着，用不着我，我這就先走了。”莫鋒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他其實想說的更多，他想把這些年的不滿全都說出來，他想大聲問問他，為什麽，我到底是你的兒子還是你的工具！
他也想大聲問問那個女人，為什麽！你不是母親嘛！為什麽不愛我！
可是沒有機會了。
那個女人殘忍到不給他留一點機會。
還有什麽問的必要，他終究得不到完整的答案。
莫遠山喘了幾口大氣，拐杖怒點，“混賬！逆子！”
莫鋒看着攔路的四個保镖，單薄的眼皮往上挑去，充滿威嚴的鳳目壓迫感十足尤其他體型高大，連燈光落在他的身上好似都帶着一些膽怯，“你們覺得你們攔得住我。”
有兩個老人明顯有些虛。
他們家這個少爺是什麽身手這些老人基本都知道。
畢竟都被完虐過。
這也就是他們是莫遠山的保镖，要是讓他們當莫鋒的保镖，他們可沒那個臉。
莫鋒繼續往前走去。
四個保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新人保镖喊了一嗓子動手了。
其他三人也不再猶豫，群毆總比車輪戰的勝面要大。
莫遠山看着以一敵四也沒落下風的莫鋒，一邊驕傲一邊生氣，一擡眼，柳眉站在二樓的樓梯口，神色有些擔心，也許是兩個人的心有靈犀，柳眉也在這個時候向他看了過去。
莫遠山揮了下手，柳眉識趣的回房去了。
莫鋒一拳揍趴最先動手的新人，手臂裏還锢着一個，另外兩人有些鼻青臉腫，他們本來自身實力就是打不過莫鋒的，雖然是四打一但還要顧忌莫鋒的身份不敢真傷了他，就有些縮手縮腳以至于非常吃虧。
莫遠山看不下去這場鬧劇了，“你要是今天敢走，以後你就不再是莫家的人。”
莫鋒眼珠稍微往後轉了下，把圈着的保镖甩了出去，他曾經真心祈盼過如果自己不是他們的孩子就好了，如果自己不姓莫就好了，如今倒是成真了。
保镖不再攔他。
他沒有任何猶豫和停留推開門走了出去。
“莫！鋒！”
莫遠山吼了一嗓子，人有些站不穩，李管家連忙上前扶住替他順着氣，“您先別氣，身體要緊，身體要緊。”
平白無故挨了一身打的保镖只能在心裏默嘆打工不易啊。
莫鋒走了
沒有任何遺憾可惜
或許他心裏早就期盼着這一天
只是不想從前的苦難都白熬
他才堅持到了現在
可如今，他尋到了他的星光
他找到了他的歸處。
莫鋒着急的往醫院趕去。
另一邊
傅千星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好像聽到了很多喊聲，有人對他說他在，別怕，他聽不真切，但他希望那個人是莫鋒。
想到莫鋒，那些照片又冒了出來，一張張往他身上撲過來，要把他掩埋住。
“不、別過來！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他在聲嘶力竭的吼着，照片卻越來越多，黑暗中多出一雙雙眼睛，密密麻麻的注視着他，他們的目光對他充滿不齒和憎惡，全都不懷好意。
“千星，為什麽你肯和別人做卻不肯和我做？”
“千星，你是在故意吊着我嗎？”
“千星，我都知道了，別裝了。”
不是！我沒有！
莫鋒我沒有！
突然黑暗中深出一只手，握住他的喉嚨，将他壓倒在地伴随着桀桀的怪笑聲，“抓~到~你~啦~”
“不！別怪來！”
傅千星驚恐的喊聲在病房內回蕩着，驚醒了昏昏欲睡的連行舟，下意識的罵了一聲。
一直注意他狀況的葉晨也被吓得哆嗦了下，看着他睜開的眼睛，欣喜說道：“千星，你終于醒了——行舟，快去把醫生叫來！”
傅千星的眼神發直，額頭上冷汗密布。
葉晨看他模樣，一邊替他擦汗一邊安慰道：“沒事了，不怕，不怕哈——”
他溫柔的聲音把傅千星的魂一點點勾了回來，眼珠有些僵硬的轉動着，看到葉晨的那一刻眸色暗了下去。
莫鋒沒在。
他的心像是漏了一個窟窿，呼呼的刮着風。
連行舟和醫生一起進來對傅千星檢查了一下，又問了幾個問題，傅千星聽着心裏荒蕪的風聲應答着。
莫鋒去哪裏了？
“沒什麽事了，你們也都放心吧，接下來只要好好養着，謹遵醫囑。”
葉晨高興的又向傅千星重複了一遍，“千星，你聽見了嘛，醫生都說沒事了，過不了多久就好了。”
傅千星張了張嘴，想問他莫鋒在哪裏。
可腦海再次被那些照片覆蓋，他沉默了下來。
[淦：他之前一直在的，不過剛剛被他父親因為公司的事情叫了回去，千星，你終于醒過來了。]
傅千星覺得很累，他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想的是莫鋒，想去再看他一眼。
可是他又活下來了。
任務成功他會回到原來的世界。
任務失敗他也會回到原來的世界，接着做植物人。
而他絕不能再做回植物人。
他也絕不會讓任務成功。
至于放逐
他根本不知道标準在哪裏，也無法确定自己把事情做到什麽程度才會壓到這條線。
所以他只有一條路，在任務判定失敗的那一刻，消耗掉自己現實中全部的壽命。
雖然不可能那麽準确，但是能減少一天是一天。
沒有任何可以和莫鋒在一起的辦法。
更何況要莫鋒和自己在一起嗎？
他沒那個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