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探班意外

因為這次選角爆出來的事情,晚上收工之後,鄭昆玉特地給祁白露打了個電話,他沒直說什麽,最後才道:“潘小勻一定會是你的角色。”祁白露知道自己沒有輿論優勢,蔡桐越比他早出道兩年,很早就因為一部仙俠劇紅透半邊天,背後的公司也不差。有時候片方選角,除了演員和角色的适配度,還受更多更複雜的因素影響。

一個合适的角色向來是千載難逢,但祁白露沒流露出什麽情緒,對手機道:“嗯,先挂了。”

話雖然這麽說,他把手機拿開一點,并沒有立即挂斷,因為鄭昆玉在那邊道:“你放心。”

祁白露沒什麽不放心,不放心的反而是經紀人他們,在祁白露第二天出外景之前,程文輝再三叮囑他好好和蔡桐越相處,不要鬧出什麽不合的新聞,也不要被抓到把柄,又說自己過幾天就從廣州趕回去。

祁白露的化妝師Lydia在一旁聽到,一邊給祁白露撲粉一邊對鏡子下撇了下嘴,看祁白露挂掉電話後,Lydia道:“說得這麽吓人。不過小祁,蔡桐越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看到他真得繞着走,之前有一件事……”

拍前面的戲份時,蔡桐越跟祁白露作為同事,僅僅是維持表面禮貌而已。兩人在戲裏便不對付,既是政治上的對手,又是情敵。近幾年男演員的資源競争十分激烈,面對比自己更年輕,外形比自己更優越的祁白露,蔡桐越自然有相當的危機感。

Lydia回頭找定型噴霧,找到之後接着道:“不知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西風多少恨》拍定妝照的時候,蔡桐越想讓鄭總換掉你。”

祁白露擡頭看着鏡子裏的Lydia,Lydia道:“看來你不知道啊。鄭總當然拒絕了他,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吧,鄭總一直很喜歡你。”

什麽樣的喜歡,具有腐蝕性的化學藥劑一樣的喜歡嗎,祁白露漫不經心地想。他高中的時候上化學課,老師在實驗室中教他們,一樣藥劑倒入另一樣藥劑,“撲”地一聲發生改變。在平衡常數k之下,這個反應是可逆的,它可以重新變回藍的、白的、紅的,随便本來什麽顏色。

但命運身上發生的改變永遠不可逆,人的肉身無法像化學鍵一樣斷裂重組。祁白露道:“你覺得他是一個好的老板嗎?”

Lydia給他整理衣領,半開玩笑道:“如果能給我加薪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至于其他的,fuck off!”

不管是盛夏還是寒冬,拍外景都是一件格外讓人痛苦的事。今天這一場準備在樹林拍,拍兩位男主的動作追逐戲。天氣異常寒冷,寒風刺骨,盡管南方的樹木仍顯綠意,但天空只呈現一片黯然的慘白,或許因為這麽慘淡的天氣,整個組都籠罩着壓抑的氣氛。他們紮進林子裏,一拍就是一個上午,劇組的工作人員無不穿着保暖的羽絨服,更有甚者披着厚厚的軍大衣,但演員開拍後只得穿單薄的呢子衣服。

今天蔡桐越來得倒比以前早一點,換了服裝後在外面披了件羽絨服,坐在藍色折疊椅上一邊抽煙一邊看劇本,因為風大,煙氣被吹出老遠,旁邊的助理站在下風口給他拿着煙盒和保溫杯,不敢出聲抱怨。

走在前面提着化妝箱的Lydia因為煙味皺了皺眉,便走得遠遠的。場務正在布置燈光,祁白露走到監視器後對正在調器械的攝影點了點頭,助理給他拿來折疊椅,他并不着急坐,而是從口袋裏掏出一副白手套慢慢戴上。蔡桐越的經紀人坐在凳子上吃早餐,看他來了,笑道:“小祁早啊。”

“早。”

“今天好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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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白露只笑了笑,他在人前一貫話不多,沒了程文輝替他周旋敷衍,氣氛便有些尴尬,但蔡桐越的經紀人似乎不以為意,笑吟吟地扭頭看了下蔡桐越。

蔡桐越像是這才看到祁白露過來,他面無表情地彈了彈煙灰,将煙撚滅在折疊椅的把手上,擡頭點了下頭,動作的幅度微不可察,這就算打過招呼了。

平心而論,蔡桐越的确十分英俊,但因為嘴角微微下垂,不笑的時候有點兇相,俊裏又帶了一點戾。如果單純看外表的話,可能比氣質清冷的祁白露更适合演繹潘小勻這個角色。連祁白露的經紀人程文輝都說,祁白露作為一個男性過于漂亮了,除非自毀形象,否則很難通過國內類型片的試鏡。

因為第一個鏡頭只拍祁白露走路,導演過來給他講戲,試了一下走位後,很快就開始拍了。

蔡桐越捏着劇本看祁白露,過了一會兒扭頭跟旁邊的經紀人交談,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麽。祁白露的鏡頭拍了兩遍就過,導演對蔡桐越招了下手,示意他可以過來了。經紀人似乎跟蔡桐越起了什麽争執,蔡桐越在椅子上又說了兩句話才站起來。

劇組的拍攝枯燥而無聊,因為是外景,不可控的因素比較多,更增加了拍攝困難。看了三四個小時的戲後,坐在化妝箱上的Lydia打起了哈欠。冬天不容易脫妝,她不用像夏天那樣不時跑上去給祁白露補粉,但祁白露還是會因為拍攝強度出汗。

拍完林間追逐之後,緊接着便是兩人扭打在一起,祁白露飾演的“闫培雲”懷疑蔡桐越飾演的男主是共黨間諜,一直逼問不得結果,最後忍不住動起了手。

所有的戲在拍攝之前,基本都溝通過拍攝細節,如果扭頭的角度不對,導演會很快叫停,拍遠景不需要那麽麻煩,但也要确保不會出很大的差錯。Lydia托着腮看祁白露說臺詞,一時沒注意到身後起了些微的騷動,一輛黑色奔馳車闖進了劇組的拍攝點。

兩個場務走過去跟車主溝通,車主走下來後,将手裏的探班通行證吊在胸前給場務看,于是場務便将人迎了過來。

過了片刻,Lydia這才看到一個陌生男人走到了監視器旁邊,她驚訝地直起身子看向那邊。劇組有人探班并不奇怪,但奇怪的是那個人衣着顯貴,深色大衣裏面穿的是黑西裝,左胸處随意塞了條白色口袋巾,這種穿搭肯定是從正式場合趕過來的。導演似乎認識對方,看到人過來後,想要站起來說話,男人往前兩步,一只手壓在導演肩膀上的同時,俯身在導演耳邊笑着說了句什麽,導演便繼續去盯監視器。

看嘴型說的應該是“不用管我”,Lydia有些好奇地注視那人,他走到了一個不怎麽顯眼的角落裏,站在那裏看現場拍攝,目光投向正在對戲的兩個演員。他看起來大概在三十歲左右,很是英挺,Lydia在腦海中搜尋了一遍,不記得圈內有這麽一個演員。

Lydia是化妝師,對人的五官輪廓向來敏感,這人長得好看,她不免多看了幾眼。對方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注視,朝這邊看了眼,他對Lydia微笑了一下,很快又轉回頭去。Lydia在心裏“啧”了一聲,因為尴尬微紅了臉,她扭頭繼續看對戲的兩人,正好是祁白露開口說臺詞的片段。

“剛剛想要殺我的人是你吧?”

“闫培雲”帽檐下的眼睛裏射出冷光,他單手拿着槍,槍口指向對面的蔡桐越。

風吹過樹梢,飒飒而響,懸垂在兩人頭頂上的錄音杆跟着導演的手勢慢慢落下了一些,像湖中釣魚的竿,低下身靜靜窺伺。

“什麽意思?”

“闫培雲”的槍口又逼近一點,冷笑道:“我知道是你,你瞞得了別人,但是瞞不過我的眼睛。”

蔡桐越背着手沒有說話。

“闫培雲”盯着他的面孔,冷不丁道:“你是共黨的人,我也知道。”

蔡桐越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道:“闫培雲,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心存不滿,但是話也不能夠亂說,你沒有證據。”

“闫培雲”唇線抿起,臉上雖然沒什麽表情,但渾身緊繃了起來,他動了動嘴角說:“證據?”話音剛落,“闫培雲”猛然将槍托往蔡桐越的頭臉上砸。

按照劇本,下一個動作應該是蔡桐越捏住“闫培雲”的手腕,兩人争鬥,“闫培雲”不敵蔡桐越,被對方一下子掄到了地上,最後導演還要補拍一個手槍脫手飛出去的特寫。

打鬥的動作基本都是對的,力道也是對的,Lydia正看得津津有味,蔡桐越擡手給了“闫培雲”一拳,“闫培雲”手裏的槍脫手飛出去,飛到了監視器這邊。他臉朝下,整個人踉跄地撲進了草叢裏。

Lydia忽然覺得哪裏有點奇怪,到底哪裏奇怪又說不上來,只聽監視器後的副導演喃喃道:“錯了。”

副導演跟導演低聲說了句什麽,兩個人皺着眉,但沒有停止拍攝。只錯了一個動作,後期還可以通過剪輯彌補。

這個時候的祁白露應該已經咬破了血包,然後站起來繼續跟蔡桐越對峙,但是草叢裏的“闫培雲”遲鈍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軍帽掉在了地上,“闫培雲”的嘴角挂着血,惡狠狠地盯着蔡桐越,兩秒之後額角那裏忽然流下了兩道血,一直淌過了眉骨。

Lydia有些疑惑地看着,心道祁白露難道還把血抹在了頭上嗎。

蔡桐越眼神閃爍,繼續道:“你不應該随便懷疑自己的同志……”

“cut!”

人群中忽然傳來清晰的一聲叫喊,鏡頭前的蔡桐越被吓了一跳,轉臉看過來,但這一聲并不是導演組喊的,導演氣急敗壞地回頭去看,看清來人後神情愣住。

Lydia驚愕地站起來,見是那個陌生男人喊的停,他伸手拂開面前的人,快步朝兩個演員走過去,與此同時,人群中忽然有人尖叫了一聲,手指指向祁白露,所有工作人員紛紛看向演員的方向,只見“闫培雲”的額頭上幾乎是源源不斷地流下了血,對面的蔡桐越也是怔了一下。

“小祁!”

因為Lydia的這一聲,祁白露仿佛才知道痛,眉頭皺了起來。他伸手去捂自己的額頭,但那些血又從他的指縫間流出來。好多的血,他好像只剩下這一個念頭。因為有輕微的暈血症,祁白露雙腿發軟,身體靠在旁邊的樹幹上,支持不住地仰滑了下去。

就在這時,有人斜裏伸過手來,拉住了他的手臂,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祁白露頭腦一陣陣發暈,但還是認出了他,嘴動了動道:“是你。”

“先別說話。”

阮秋季将一方手帕捂在他的傷口處,神色有些冷,看祁白露除了這處傷口沒有大礙,他擡起頭,若有所思地盯了一眼站在對面的蔡桐越,蔡桐越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Lydia終于想起哪裏不對了,蔡桐越的那一下,本應該向右打,而不應該向左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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