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牧神午後

過了午夜,祁白露漸漸有了睡意,終于睡了過去。護士放輕了腳步去拉窗簾,走廊上的腳步聲也變得幾不可聞,似乎有人重新開門走進來了,但他沒有力氣睜眼看,他聽到皮鞋踏在地板上走到了床邊,接着有一只手放在了自己臉上。

或許是護士,祁白露心想。那個護士為了給他分散注意力,拿了一本童話書給他講故事,她說那是她家孩子看的書,她只找得到這個,她說如果他覺得煩可以叫停,不過大多數生病的人會希望有人跟他們說說話。

祁白露一個字都沒聽見去,但有個聲音一直講一直講,似乎的确會讓人安心,生命就是這樣在字和詞的河裏一直流淌下去。最後護士又給他整理了被子,換了吊瓶,直到她開口跟另一個人說話,那只手從他臉上移開,他們的聲音很輕,柳絮一樣在夢裏飄來飄去。

他夢到了藍田縣,很難說這不是一個征兆。他夢到那天他跟鄭昆玉走了很久,夢到了他們說的很多話。鄭昆玉抽完一支煙,又重新點了一支,鄭昆玉問他有沒有女朋友,祁白露說沒有,鄭昆玉問喜歡的人也沒有嗎,你們電影學院有很多漂亮的女孩,祁白露說我沒有喜歡的人愛人是很難的一件事。

鄭昆玉聽了,淡淡地“唔”了一聲,祁白露有些想問他那你呢,但總覺得跟剛認識的人聊這種話題有點太扯,也太嚴肅,中國人總是難以談情說愛。他們沉默了一會兒,鄭昆玉說,很快就會有很多人愛你。祁白露說,你是說觀衆的愛嗎,總的來說這是一件好事……也許我會覺得新鮮,但我并不想被人崇拜。

鄭昆玉似乎笑了笑,問:“心裏話?”

祁白露道:“我不知道,表演對我來說先是興趣和工作,他們愛的是我扮演的角色不是我,或許有一天真的有很多人愛我,我也會有虛榮心,但那是未來的事,我也不喜歡自己因為旁觀者的愛患得患失。我想要的其實更多。”

比如尊重、認可、理解,很好的很完整的愛,祁白露在心裏想。

“會有人給你的。”

祁白露道:“不過——”

他們停在紅綠燈前,一輛飛馳的汽車幾乎貼着祁白露的面闖過去,鄭昆玉拉住他的手臂将他向後拽了下,鄭昆玉問:“不過什麽?”

“我的運氣一直不怎麽好。”

鄭昆玉低頭看他,手一直沒有松開,道:“說不定。”

“說不定。”

綠燈亮了之後,鄭昆玉終于放開了手,他們又繼續向前,祁白露發現鄭昆玉一直沒談過自己的事。祁白露突然道:“鄭老師,你在這個行業做了這麽多年,會享受被人崇拜嗎?”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尖銳,也有些單純。鄭昆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道:“我想要的也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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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白露沒有追問,反正搞懂鄭昆玉這種人是很費力的,他點點頭往前走下去,鄭昆玉将手裏的香煙放進嘴裏,似是而非地瞥了他一眼。

一線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裏擠進來,停留在眼皮上,祁白露睜開眼看到這一絲陽光的時候,像是看到了一條從天上垂下來的金燦燦的命運的線。身體的知覺還沒有完全恢複,但是視覺和嗅覺先于身體其他部分發揮了作用,祁白露扭頭朝床頭櫃看過去,沿着空氣中玫瑰的芬芳香氣看到了一束鮮豔的紅玫瑰。

真的是很大的一束,花莖上面的刺沒有剪,也沒有做其他處理,插在很普通的玻璃花瓶裏。玫瑰的香氣太濃烈了,花又開得這樣生氣勃勃,像是一位橫眉怒目的美人硬生生地将房間裏的其他存在都給屏蔽了,她幾乎變成了這個白色房間裏唯一的存在。

祁白露看了一會兒花,慢慢轉動眼珠去看睡在沙發上的鄭昆玉,估計他昨晚回家換了一身衣服。鄭昆玉沒摘眼鏡,身上披着西裝外套,歪斜着身子靠在沙發上,他睡得很沉,在睡夢中蹙着眉心。這樣看倒完全是個陌生人,跟那個衣冠禽獸判若兩樣。

祁白露看了他一會兒,房間的門關着,不過能聽到外面走廊有人走來走去,窗戶被開了一條縫,風将窗簾吹得微微拂起,那道光線也跟着變了形,仿佛一下子豁開了黑暗的口子,一大片明亮燦然的陽光跟着潑進來,一直潑到了沙發上,将鄭昆玉的五官照得更加明晰。

看到此情此景,祁白露扭回頭有些冷漠地重新閉上了眼。他還有困意,于是沒有一會兒又睡了,這一次沒有做夢,也沒有胡思亂想,只有疲乏的睡眠。等他再次醒來時,看向沙發那邊,鄭昆玉已經不在了,昨天的護士來給他紮針,以為他是在看床頭的玫瑰,溫聲道:“是鄭先生買的花。”

他本來想說“拿走”,但是嘴唇太幹澀,一時張不動嘴。護士拉開窗簾,給他紮上針後,用棉簽沾着水給他塗嘴唇,道:“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二十四小時之內不能喝水,也不能吃東西,所以你要到晚上才能進食。”

“沒有。”祁白露有些費力地回答。

護士看他這麽乖,道:“這麽痛苦的事,下一次不要再做了,覺得心裏不舒服可以看醫生。”

祁白露看着護士整理藥瓶的動作,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又點了下頭,護士的大女兒跟祁白露差不多同齡,她看了便覺得心疼,但更多也不知道說什麽,笑了下就端着托盤走出去。

恰好她走到門口,鄭昆玉從外面推門進來,護士道:“人已經醒了。”

聽到聲音,祁白露立刻扭頭看窗外,但鄭昆玉已經關上門走了過來,他拉開那把椅子坐下,看了一會兒祁白露的側臉,道:“你睡了很久。”

沒有回應,鄭昆玉低頭看着他擱在被子上的手,手臂上纏着繃帶。鄭昆玉沒有提花的事,就這麽坐在那兒看着他,兩個人的呼吸聲一起一伏,清晰可聞,但祁白露覺得這樣的寂靜是很難以忍受的事,鄭昆玉坐在那裏就讓自己難以忍受。

“我不想看到你。”祁白露道。

“你沒在看我。”

祁白露扭過頭去盯着鄭昆玉,慢慢道:“你可以出去了。”

鄭昆玉還是那副表情,不動聲色地瞧着他,道:“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

“誰給你的權力管我?”

鄭昆玉厭倦了這樣的争吵,蹙眉道:“如果這樣能讓你好受些,我為我昨天說的話,向你道歉。”他停頓了一會兒,道:“白露,對不起。”

輕飄飄的三個字。奇怪的是這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似乎完全減輕了該有的分量,他并不是真心覺得歉疚,只是為了哄他,就像要用橡皮擦擦去一道污跡那樣試圖擦去他所承受的痛苦。

祁白露無動于衷地看天花板,不看他,鄭昆玉握住他的手,低頭放在唇邊貼了下,祁白露試圖把手抽出來,鄭昆玉緊緊捏着他的手,他的聲線聽上去似乎是認真的,道:“之前的事算是我不對,以後我會對你好的。那天你對我說,你想要的有很多,你知道只要我做得到都會給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做一個任性的孩子,而不是辛辛苦苦得不到回報。這些我只有一個條件——”

祁白露還是看天花板不看他,但是鄭昆玉捕捉到了他眼神的閃爍,俯身下來看他的臉,托着他的脖頸讓他轉過頭,祁白露還是固執地盯着別處,鄭昆玉道:“白露,我要你看我。”

鄭昆玉看着他的臉,那道晦暗不明的目光的确有着不同尋常的溫度,似乎只要祁白露不看他,他就會這麽一直看下去。祁白露搖頭,鄭昆玉卻捧着他的臉,讓他又側過來一點,道:“那天你喝醉了,說我是你的,一句真心話都沒有?”

祁白露終于看他一眼,但目光還是冷凝着,鄭昆玉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從這次的對視中拴緊了他,讓他再也不會移開視線去看別人。祁白露眼裏的動搖、掙紮他都看得明明白白,他只要他一直這樣看下去,哪怕是恨也好,沒有愛就不會有恨。

他看出祁白露就要移開目光,于是鄭昆玉扳着他的下巴,很突然地吻住了他的眼皮,吻像蜻蜓一樣在祁白露的眼睛上憩息,帶着一點潤濕感。這個吻來得古怪,似乎鄭昆玉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做,他們一時都沉默了。

鄭昆玉将他的眼睛鎖在黑暗中,看不到他的眼神,一顆心也就拿定了主意。讓他放手是不可能的,但這一次他可以慢慢來。是他的就該是他的,将來祁白露就算死也要死在他這裏。

到了晚上,祁白露可以吃東西了,鄭昆玉買了粥,祁白露不想讓他喂自己,趁着鄭昆玉不注意,按鈴叫護士,鄭昆玉懶得跟他計較這種小事,如他所願把湯匙扔回碗裏。第二天,祁白露本來可以出院了,但祁白露還是堅持在醫院住,給鄭昆玉擺臉色看,鄭昆玉知道他不想跟自己回去,所以兩個人鬧得有點不歡快,鄭昆玉很快走了。

他走了,祁白露又高興了,他穿着病號服下床走路,坐到窗邊的椅子上曬太陽,曬着曬着又差點睡過去,還是身後的門響提醒了他。祁白露沒回頭,以為是鄭昆玉回來了,但他沒想到那個聲音叫了一聲“小祁”。

祁白露扶着扶手回頭,只見薛放提着果籃進門,關切地瞧着他,鄭昆玉靜靜地跟在他身後進來。

祁白露怔了一下,去看鄭昆玉的臉,薛放道:“我給你打電話,沒想到是鄭總接的,他說你們兩個現在在一塊,我還納悶,鄭總說你們吃飯時,你正好急性胃炎發作,他就送你來醫院了。怎麽樣,沒什麽事兒吧?”

果然他不可能把自己做的那些事捅出去的,祁白露在心裏冷笑。薛放上下打量他,看他除了憔悴清瘦些,看不出什麽大礙。而且天氣冷了,今天祁白露換了一件長袖的病號服,遮住了手臂上的傷口,自然不會讓他看到。

“沒事。”

薛放回頭對輕車熟路坐在了床邊的鄭昆玉道:“鄭總,還是要謝謝你照顧小祁。”

鄭昆玉瞧着祁白露,語氣很淡地道:“他謝過我了。”

至于到底是怎麽個謝法……

祁白露板着臉只跟薛放說話,不理睬他的陰陽怪氣,薛放笑道:“我有一件好消息告訴你,本來應該早點說的,但你的電話總也沒打通,我一直想當面跟你說。”

“什麽?”

“我們的片子入圍了平遙國際電影展,在那裏首映,而且不久就會全國上映。”

祁白露有些驚愕,沒想到檔期會這麽快。

薛放看上去很克制了,但臉上還是有繃不住的笑意,他回頭看了一眼鄭昆玉,客客氣氣道:“如果不是鄭總在發行那邊有人脈,我一個人也搞不定。一個月前我就想告訴你了,又想等事情塵埃落定再說,不然落得個空歡喜。”

“今天幾號?”祁白露突然問。

“二十六號,但我們要二十八號就飛過去,片子在十一月一號那天首映,11月下旬院線排期。你可不能不去山西!主辦方邀請了我們參加開幕式紅毯。”

祁白露還有些懵然,薛放道:“小祁,全國的觀衆都會在大銀幕上看到你了。”

祁白露垂下頭看着自己的手,薛放以為他是高興壞了說不出話,回頭問鄭昆玉有沒有時間去看電影首映,鄭昆玉點了下頭。祁白露不看他也知道他肯定是點頭。他們又在那裏讨論發行和宣傳的事情了,這會是祁白露第一次參加電影節活動,不像薛放畢業後跑了無數次,所以鄭昆玉道:“我會給他安排有經驗的臨時經紀人。”

鄭昆玉送薛放出去的時候,祁白露還有一些呆,他的,電影,這兩個詞突然聯結在了一起,讓他幾乎措手不及。這跟拍片的那種興奮感和驚奇感當然是完全不同的,一部片子只有被大衆看到,走到電影院觀看,那才算是真正的電影。祁白露想得太入神,連鄭昆玉走到他身邊時他都沒有注意到,過了一會兒,祁白露擡頭,夢游一般看着鄭昆玉,道:“這是真的嗎?後天我就能去平遙?”

“是真的,白露。我們去平遙。”

在山西平遙,祁白露第一次見到了程文輝和Lydia,Lydia專門負責妝發的同時還是他的工作助理。鄭昆玉在北京就帶他到了店裏量尺寸做衣服,雖然衣服很合身,但祁白露穿不慣西裝。他年紀輕,黑西裝看着有些太老成,于是鄭昆玉給他訂了白西裝,配領結。Lydia開玩笑說白馬王子就是這樣,程文輝看起來則是一板一眼地嚴肅,不怎麽愛搭理人,聽Lydia插科打诨也只是一一叮囑祁白露走紅毯的流程。

身體放松,挺直身子走路,不要走太快也不要走太慢,看鏡頭,記者喊他時要記得多看鏡頭,在背景板上簽字,給禮儀小姐遞筆要有禮貌,走到哪裏都要有禮貌,面對前輩要謙遜有禮。他還沒出名,沒有紅毯采訪,所以下來直接離開紅毯就可以了。

到了開幕式那天,祁白露走過那道室外的紅毯時倒也沒覺得什麽,就是一塊長長的紅色的毯子,一個豎起的背景板,走過去就好了,除了那些咔嚓咔嚓的閃光燈突然亮起時有點吓到他,記者的吼叫聲也稍有點粗魯。平遙影展的規模不算大,在國內還沒發展出很大的名氣,自然比不上一些電影節那麽風光盛大。

可能是顧忌他在媒體前的狀态,在平遙酒店的那幾天,鄭昆玉沒怎麽碰他。程文輝很容易就看出了他們之間不對勁,能讓鄭昆玉專門抽空陪着看首映,這人目前得罪不得,所以雖然他有地位,也還是對祁白露格外客氣。

祁白露看到媒體出的照片時還只是覺得自己的臉變得陌生,等他看到影院門口那張自己的巨幅海報時,就是驚怔和不敢置信了。當時鄭昆玉陪他一起進場,他一擡頭猛地看到自己的臉,海報上的他躺在滿是野草的河邊休息。高大的楊樹擋住了熾熱的太陽,他就躺在樹蔭裏午睡,身邊擱着給女友沒寫完的信。

在他的身後,鏡頭裏的金黃麥田像是加了一層蜂蜜般的濾鏡,黃澄澄的麥田跟碧藍的天空相互映襯,呈現出一種夢幻般的田園場景。在微風的吹拂下,飛舞的楊絮渡河而來。

祁白露還能記得拍攝這個場景的情形,當時,六月的蟬剛剛開始鳴奏,樹葉在頭頂發出“飒飒”的搖動聲。他盯着楊樹繁茂的樹冠,從這個角度看,拔地而起的樹幹像是傾斜了過來,在他的過往裏插下了一面綠色的标志旗。陽光斑駁地落在臉上,他又累又困,閉上眼睛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這樣擡頭看海報是很震撼的,祁白露臉上的紋路、脖頸上的痣都清晰可見。就連鄭昆玉凝視着海報也有一瞬間的怔忡,因為雖然現實中的祁白露更生動,但是電影裏的他被記錄下了永恒不變的美。

陸陸續續經過的媒體和觀影人經過,也停下來擡頭看海報,祁白露的目光往下落,看到主演那裏清清楚楚寫着自己的名字。

他們坐的是稍微有點靠後的位置,電影開始之後全場就沒有人說話了。祁白露最大的感覺是恍惚,坐在黑暗中,從頭看到尾,像是在恍惚地看別人的人生,或許鏡子裏的自己并不是那樣一張臉。

電影不算是祁白露喜歡的類型,畢竟是處女作,很多地方表達得青澀,對一些問題的探讨不夠深入,但他覺得觀衆可能會喜歡。少男少女的戀愛心事,家庭的紛紛擾擾,在教育體系中的游離,以及被拍得那麽美的北方,與其說這是一段戀愛故事,不如說是導演對故土記憶的“複刻”,裏面的美是完全被浪漫化的,雖然有一些模仿日本家庭電影的痕跡,但可以讓觀衆感覺到導演的真誠。

他跟坐在身旁的鄭昆玉全程沒有交流,但他能感受到鄭昆玉身上奇異的沉默,電影的的确确拍得比他們每個人想的都要好,但最讓人驚喜的是兩個新人演員交出了足夠好的答卷。

其實看到自己的哭戲和争吵戲時,祁白露都還能忍受,從觀衆的反應來看,他們似乎喜歡那幾段,還有人拿着紙巾擦眼淚。但當看到片尾時,随着節奏感強烈的口琴聲,看到他飾演的高中生蹬着自行車朝遠方奔去,祁白露的呼吸忽然跟着急促起來。

“握着剎車沖下馬路斜坡的時候,那種快樂讓人想要尖叫,自行車幾乎跟你合為一體,仿佛在風裏滑下去的是你自己,那麽自由自在。馬路上沒有很多車,只剩下很藍很藍的秋日的天空。

陽光普照,到處還是有陰影的存在,斜坡快要結束了,你經過了立交橋下面的橋洞,從黑暗裏沖進陽光的瞬間,風迎面湧來,你的身上一陣戰栗,頭發被一下子向後掀起,你還是拼命蹬車。再見了!果實累累的紅豔豔的山楂樹。你只想從這裏逃脫,想要吶喊,你不要回頭看,你想大喊說再見。

可是那些讓你留戀的——或許是山楂樹,你在最後的一瞬間還是回頭了,像你曾經回頭看她時那樣。”

為了加深演員對角色的代入感和理解,編劇特意加了這一段過于詩意的文字。但祁白露的诠釋比文字中的描寫還要好,他臉上的快樂、悵然、迷茫,回頭的一剎那間明亮而失落的眼睛,是文字寫不出來的東西。

祁白露跟那個被放大了好幾倍的自己對視,銀幕上正是他的臉部特寫,他直視鏡頭,眼神很有力量,直視所有人的眼睛和心,也直視着創造他的那個演員。

電影院內忽然燈光大亮,于是那個騎車的少年也回過頭,繼續往前蹬車,在口琴聲裏漸行漸遠。觀衆似乎都有點被最後的那個回頭震到了,一時沒人說話,鄭昆玉也是。

鄭昆玉扭頭去看身邊的人,他看到祁白露的眼裏赫然有淚。祁白露直直地望着那個遙遠的自己,像望着一面鏡子,背脊坐得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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