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多多你好

多多你好:

最近一切都好嗎?怎麽樣,我寫的字還不賴吧,部隊裏學的。那時候晚上回去睡不着的時候就摹字體,沒想到還練了一手好字。

我已經到了這邊軍區,地址按信封上的寫我就能收到。這邊果然像老連長說的競争激烈,各個都是硬漢子。我剛來了一周,新班長說下周要拉練,之後還有很多東西要學,宿舍有人開玩笑說,我們這一批要被訓練成全能兵,将來上面一個指令上山入地無所不能。

你怎麽樣了?身體好起來沒?我一哥們兒說,你這病就是懶出來的,我也覺得你該每天堅持鍛煉。多的咱不說,最起碼早上你們樓前那個小公園你要繞着跑一圈吧。給你報告一下我今天的飯量,你看着我的量吃三分之一就行了。

早上:一顆雞蛋、一碗稀飯、倆饅頭兩碟菜

中午:二兩米飯、半盆炖菜(得說一下,部隊米飯和學校算法不一樣,二兩有很多)

晚上:倆馍半盆菜,兩碗稀飯

就這麽多了。我那哥們兒說,要是你按照我的食量吃,十天就塞成球了,哈哈。

家裏應該開始冷了,不知道是不是該穿棉襖了。這邊确實熱,到現在樹都還是綠的。

快熄燈了,寫個信還要被一群崽子們盯着。我明天接着寫,今天先寫到這裏了。

【後半截應該是所謂的“明天”補上的,字跡有點潦草。】今天負重訓練,翻了一座山頭。媽的走之前也沒給說,荒山野嶺的裏面竟然遇上好幾條蛇,小王差點被咬傷。等我們活着回來才告訴說,以後的訓練會更艱難。現在只是面對自然,以後會有人為障礙。

回來的時候小王偷問我,說萬一自己被咬傷了死在山裏頭,算是誰的錯。我說咱們是國家的兵,既然走到這裏來,說明比別人強。要是被一條手指頭粗的蛇弄死了,那是沒本事。不過也不會讓他死裏頭,背着也要把人背回去。

其實我心裏也沒底兒,還翻了翻出發前準備好的東西,發現裏面真的沒有什麽解毒的藥。可有一點我們忽視了,我們剛來這幾天淨興奮了,都沒進入狀态。剛去問了這裏的老兵,他們覺得我們這些新兵蛋子很可笑,大家都知道用什麽草應付什麽毒蟲,這些都是野外訓練該掌握的常識。之前在部隊光練體格了,北方沒那麽多毒蟲,野外訓練的林子也安全,誰知道這邊有這麽些東西要學。

對了,老虎刺能治蛇毒,估計你也用不到,不過記一下不多。

還那句話,把身體養好了。等以後我閑了帶你去大森林裏看看,其實是個好地方,什麽都沒被人動過,山裏的水都是甜的。

熄燈了,就到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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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

這封信不長,就兩張紙還沒有寫的很滿。蘇尚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對信中袁大軍口中的“我一哥們兒”很感興趣。看來他們兩個人關系還很好。

尚安琪在外面喊吃飯,尚喆小心的把信折好放進抽屜裏,又挂了鎖頭才出去。

今天的飯菜很豐盛,尚雯第一本中篇小說要發表了,出版社那邊已經給了肯定答複。蘇尚武動作很迅速,其實他對家裏周邊的情況很了解,之前是因為尚喆的事情才一直托着沒辦,見弟弟開始正常上學,前兩天情況都很好,就麻利地去政府把十幾年前當作糧食倉庫,後來閑置的大倉庫租了過來。錢花了不少,幾乎把那邊掙的都投了進去,但對于他來說是個順利的開始。

這是兩件喜事,其實若是算上尚喆複課,應該是三件。不過大家都有意回避,就說是給老大老二祝賀的。

其實老大老二已經是大齡了,因為尚安琪本身就結婚比較晚,前幾年倒是不催。只是眼看着尚雯過了二十五的坎兒,心裏就挺急。借着飯桌,又逮着她終于消停的在家,忙唠叨說:“尚雯……”

“媽媽,其實你可以叫我尚寀。”

“上菜,行,上菜。你确定不先喝點湯就上菜?”尚安琪故意打趣,尚雯抱着她的胳膊撒嬌,沖老爺子嚷:“爺爺,你不管管你兒媳婦!”

老爺子抿一口小酒,“我可管不着,找你爸去。多,來一口?”

“爺爺我不喝。”

“我知道媽想說什麽,我覺得在理。尚寀大作家,是準備什麽時候讓咱媽抱外孫吶?”

“你可別說我,自己那一半兒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這能一樣嗎?我現在正把自己雕琢成金子呢,你卻把自己漚成老姑娘了。”

尚雯很不高興,“咱們今天是喜事兒還是批鬥呢?誰再拿我的感情說事兒我和誰急!”

“我不提了,你給個準話,這次給你說的媒你見不見!”

“媽你真庸俗!”

“尚寀小姐,您庸俗一回也不少快肉。我和你爸我也是相親?并不是所有相親的都是豆腐渣。”

“成,我心情好,準了。”尚雯扭頭看自己弟,“多多,姐準備入冬去一趟北方,去大糧倉看看。想去不?”

蘇尚喆眼睛亮了亮,扒了口米飯才說:“能高考完去嗎?我想把課補回來,落下太多。”

“壓力別太大,就是複讀一年也是應該的。”尚安琪還是心疼兒子。

“媽,二兩米飯是多少?”

“二兩?米桶裏面的一小缸就是二兩吧,能蒸三大碗飯呢。”

蘇家的飯碗并不大,但是尚安琪在三碗中間加一個“大”字,肯定是實實在在的三碗。尚喆看着自己面前的小飯碗,想着袁大軍餐盤上推起來的小米山,心裏就有點樂。

尚安琪看着小兒子嘴角旁邊小小的笑渦,沖蘇建之遞了個眼神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多多,有什麽不會的題可以拿回來讓你爸教。”

“嗯。”

“大軍給你寫什麽了?”尚雯挺好奇,“別說,袁大軍出去幾年還長的真不賴,擱咱們市區也能唬人了。”

蘇尚喆吃飯的速度慢下來,尚雯緊追着問:“到底寫什麽了都?”

尚安琪想咳嗽一聲提醒,看看垂着頭的小兒子又憋回去了。

“說是去野外訓練了,他隊友差點被蛇咬了。”

“這次都沒好好聊,等下次那小子來,姐和他好好聊聊。姐對部隊生活還挺感興趣的。還有上次公安局對面跳樓那個人的事,回頭得深入挖掘一下。藝術來源于生活,那個人的故事寫出來說不定就是一部小說,就是題材太邊緣化。要我說,肯定是警察處理的方式不對,咱國家的法律也得改改了。”(中國直到1997年,才在新刑法中删除了被用于處罰某些同性戀行為的“流氓罪”)

蘇尚喆頭垂的更低了,手指頭摳着飯碗指節發白。

“那也沒什麽,身邊有一社會學的教授也知道了這件事,想借這件事深入研究一下同性趨向的心理。其實之前很多關于這方面的研究都是不科學的,會被推翻的地方多了去了。”蘇建之慢悠悠的說自己的看法。

“尚武呢,你那地方怎麽樣了?裝修什麽的,帶你爸或者你爺去看看,老人經驗多,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給幫上忙。”尚安琪趕緊岔開話題,“我現在沒那麽多想法,第一件,老大你沒碰上合意的對象媽理解,不過也不能晚過三十。你現在可以先搞事業。第二件,老二你沒碰上合意的那是你不去碰,給你一年時間,搞不定就等着挨批鬥吧。到時候我也差不多退休了,有的是時間磨你耳朵。第三件,多多要趕緊把身體養好,考學什麽的媽可不要求那麽多。什麽學校對媽來說都一樣,都是教人成長的地方。多多不要有壓力,考上什麽都行。真考不上了去你爸學校去。他混了大半輩子,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要他幹什麽!”

“媽你可真偏心。”尚雯拍尚喆的肩,“多,發奮一個給咱媽瞧瞧,省得她以為自己是半個藝術家就看不起咱們老百姓能創造輝煌。”

蘇尚喆笑笑,慢慢放松下來。一家人吃過飯,圍了茶幾看了一集電視劇,蘇尚喆提前回卧室複習。尚安琪隔着尚武拿手打尚雯,尚雯壓低聲音表情誇張,“媽你再打我嚷啦,誰說不在乎他性取向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多多小時候跟着大軍混我就覺得不一樣了,哪有小孩子除了女娃娃就一個男夥伴兒的?”

尚安琪捋起袖子,尚雯壓低嗓子叫:“哎喲,我的媽。我這不是告訴他家裏人不會看不起他嘛,你看他剛才吓的臉都白了。你們得表态,不然他出不來!”

關上的門又開了,尚安琪趕緊坐回去。尚雯還倒在沙發上,沖尚喆喊:“多多,剛才大哥放屁,媽非得說是我污染大氣,你快過來評評理。”

尚安琪的胳膊又隔着大兒子甩了過來,“說你是作家誰信,粗俗!”

“這叫鄉土,說了你也不懂。我爺爺懂,對不對爺爺。”

“呵。”老爺子眼睛不離電視,“我不懂,我就知道誰污染了誰治理。你倆都有嫌疑就去較量一下,看誰刷鍋比較合理。”

“诶多多,讓哥看看你高中的題有多難,說不定我還能做出來。”蘇尚武幫弟弟倒好水摟着他往屋裏去。

尚雯跳起來叫:“我知道啦,是蘇教授放的,他聲東擊西!”

一家人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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