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暖花開
佟也最終也沒能見到過尚喆,尚安琪在他又一次出現在臨江市并表示想見尚喆時說,“我的兒子我自己最了解,他喜歡誰我都知道。你一個外人就不要太在意我們家的事情了。臨江不是佟老師待得住的地方,您工作也結束一段時間了,竟然還要回來看看,真的很敬業。不過,我看還是趕緊回去吧。”
尚安琪指揮舞蹈演員練完舞,對一旁還沒走的佟也又開口說:“謝謝你給我們提供的資料,對我們一家人很有幫助。”
尚安琪像個豎起刺的刺猬,和他說話都是挺直了腰背,似乎她一個允諾,小兒子就會落入魔鬼手裏。佟也哭笑不得,臨走時說:“真是個固執的老太太。”
那天下午尚安琪是哭着回去的,進了門發現沒有人迎接自己,心裏更傷了。
尚雯自從和相親對象見了面之後就喜歡搞短時間失蹤,晚上喜歡過了十點才回家,每次被盤問還美其名曰讨論文學。尚武的“商場”已經全部粉白,封閉的大糧倉頂掀沒了,換成了厚透明塑料板子的屋頂,裏面看着亮堂的很,夜晚開燈又十分的好看。商場就叫“鑫榮服裝城”,除了中間地段好的地方尚武留給自己,其他的已經用隔板隔開做成了小商鋪準備出租。在商場着手改造之前商場名就已經定下了,當初早就各處發過傳單,已經陸陸續續有不成規模的小商戶跑過來談生意。蘇建之教完課去了大兒子那裏幫忙,還沒回來。
家裏就一個坐在那裏迷迷糊糊想要睡着的老爺子,還有一個縮在自己屋子裏不知道是讀袁大軍來信還是寫作業的小兒子。
尚安琪太傷心了,坐在沙發上默默流了一會兒淚,見老爺子還在一栽一栽的瞌睡,忍不住提高哭聲沖裏面喊:“多多,別給大軍寫信了,嗚嗚,媽媽心裏難受。”
老爺子一個激靈醒過來,有點雲裏霧裏搞不清狀況。尚喆倒是麻利的出來了,還是那麽瘦,只比起之前那段稍微好了一點點而已。好在臉長的本來就精致,并沒有因為人瘦而變醜。
可能是家裏不避諱他和袁大軍的來往,蘇建之也不時的說一說那位社會學教授的研究,主題總是對同性戀的寬容和社會對同性戀的誤解。現在的蘇尚喆雖然還保留着一些不好的毛病,比如緊張了就總是啃手指頭,看見警察就總是面色發白,但總體是往開朗的方向前進的。
“媽,你又被小偷割包啦?”尚喆手裏還拿着三角板,他正畫輔助線解題呢。在他記憶裏尚安琪還沒這麽難受過,就是哭也哭得梨花帶雨惹人憐,哪有這般北風一刮壓海棠,壓倒海棠碾成泥的氣勢。
“嗚嗚,不是。”尚安琪給自己順氣,不行啦,太氣憤,呼吸都困難了。
“咋的了?”老爺子走過來問,“劇團裏受委屈了?不該呀,你也算是老字輩兒的了!”
老爺子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尚安琪哭的更厲害了。一老一小勸不住,老爺子看勢頭不對,趕緊吩咐尚喆去找蘇建之回家。
尚喆騎着自行車一路到了商場,門口的簡易辦公桌旁還圍了不少人。蘇建之沒參與收銀,他領着幾個準備租商鋪的人去裏面看鋪子去了。尚喆站在外面喊:“哥,爸呢?”
尚武拔拔人群,“多多怎麽過來了?吃過飯了?怎麽沒戴帽子圍巾?這麽冷的天。”
“爺爺讓爸趕緊回去,有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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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精着呢,見多多有些急,想着就是家裏出事了。沖裏面喊了一聲就開始打發人。
“家裏有事兒,明天接着說。”
“我看好12號的鋪子,明天要是來晚了別人占去怎麽辦?”
“對呀對呀,我的19號,就右手邊那個大鋪子。剛還有人想搶呢,推到明天不知道落誰手裏了。”
“先開條子行不行。”蘇尚武讓秘書和保安把已經收的錢裝進箱子送銀行,一邊給看好鋪子正在讨價還價還沒付款的人寫條子。
“也別指望能再便宜,咱這鋪子現在看着是貴了點,但等一開業你們就等着攏錢吧。咱地段好,宣傳好。19號鋪子,給你條子,放心吧,明天拿條子來找我,我要是不認賬你們一分錢也別掏直接去上貨。”
尚武騎着摩托車載着蘇建之先回家,尚武看看燈火通明格外寬敞的大商場,騎車子繼續往回走。
還沒到家,在途中的人行道上看見了和別人探讨文學的尚雯。身邊走着的那個人戴着眼鏡,挺斯文的模樣,應該是母親口中和尚雯相親的那個報社副主編。這是尚喆第一次見尚雯口中共同探讨文學有共同語言的有為青年,因為家裏有一個哭得貌似不能活的娘,尚喆心裏有點亂,直接騎到人行道摁着車鈴沖進去。
“你這人怎麽回事!”尚雯被眼鏡兒拽開沖着自行車主人急,待看見是誰一下子就紅了臉。
“你這時候跑出來做什麽?”
“你們探讨完文學了沒?”
“這是?”
“我弟。”尚雯去掉圍巾給弟弟圈上,“急什麽呢,騎車子亂撞。”
“家裏出點事兒,爺爺讓趕緊都回去。哥和爸已經回去了。”
這般興師動衆的讓大家都寶貝的不得了輕易不敢讓他再自己半夜上街晃悠的尚喆出門找人,看來是出大事了。尚雯接過自行車就準備載着弟弟沖回去,眼鏡兒一把攔住,“我過去幫幫忙吧。”
“不用。”尚喆拒絕,自己的媽可是很愛面子,若是被外人看見哭得直淌鼻涕,回頭估計得活活氣死,“是家裏的事,我媽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眼鏡兒笑笑,“那行,雯雯路上慢點。”
“行,你自己回去小心點。”
尚雯一上自行車,彪悍的風格就露出來了,騎自行車跟蹬風火輪似的虎虎生風。尚喆坐在後面拽着她的棉襖,習慣性的咬手指頭,察覺的疼痛了才慢慢放輕力度。唔,不能咬了,袁大軍回來檢查他的手指頭,要是沒皮了要收拾他。
“他叫你雯雯。”
“怎麽了?”
“你也敢答應。”
“臭小子不準打趣你姐。”
其實尚喆挺不喜歡那些搞文學的男人,蘇建之一個老教授老頭子當然不算。尚喆覺得搞文學的男人大多都是“精神高于一切”的病态精神主義者,并且他們所謂的精神高度還來的莫名其妙。婚後生活不和諧了——思想不在一個層面,感情不和;自己出軌了——尋找靈魂伴侶去了;抛家棄子了——為了尋找自由的靈魂;觀點被質疑了——他們不懂文學與生活……總之,一切自己的錯誤都能被他們拿文字來粉飾。
不過也有正值的人,但搞文學的男人心思太重,尚喆覺得自己差不多等于直腸的姐姐不是這種人的對手。
尚雯飛車到家,一輛二八自行車愣是騎出了桑塔納的速度。不知道剛才的眼鏡兒看見自己女朋友瞬間小鳥化飛龍會有什麽感想。
尚安琪還在哭,蘇建之祖孫三個坐在一旁挺悠閑的,看着她哭。尚喆一出現尚安琪趕緊把目标轉到小兒子身上,拉住他接着一把鼻涕一把淚,哽咽道:“多多,媽媽要難受死了。”
“怎麽了怎麽了?”尚雯氣喘籲籲的擠進沙發,“爸你和我媽打架了?”
“你能盼我點好嗎?”尚安琪憤怒,轉頭拉着尚喆的手說:“多多,媽媽看着是不是老了?”
說實話,并不算老。尚安琪保養的很好,除了眼角有些皺紋,皮膚還是細膩光滑的。甚至是和尚雯站在一起,遠看的話,這個老舞蹈家也許更搶眼一些。頭發雖然白了一些,但都被她小心的染成黑色了。
“不老啊,媽前幾年不是還替別人跳過領舞嗎?”
“真不老啊?”
尚喆認真的看了看,幫母親擦了擦眼淚說:“真不老,別哭了,哭多了對眼睛不好。”
“咱媽到底怎麽了?”尚雯問尚武。
“有個外面派過來的舞蹈老師叫她老太太。”
“噗,不至于吧。”尚雯捧着母親的臉左看右看,“這明明是閨女二八怎麽變成老太太了?”
“去!”尚安琪啐了一口,臉上總算好看點了。
“我算算。”尚雯嘴裏嘟囔了一會兒說:“可不是,媽還有一年就五十大壽了。”
“兩年!你媽我過了年才四十八!”
“是是是,咱還年輕着呢。”尚雯笑着勸:“這有什麽可難受的?歲數再大咱看着年輕啊,到時候你領着孫子出門,人家肯定會問,這是你兒子啊還是孫子啊。你說我孫子。人肯定說,呀,這孩子的奶奶真年輕,也才五十不到吧……”
尚雯的話沒說完,在尚安琪越來越兇的視線下慢慢消了聲。尚安琪站起來吸了口氣,身姿優雅的回卧室去了。
老爺子點着孫女的額頭低聲罵:“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