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蘇聿剛從白道陣營裏跳出來,褐夕堂主便驚道,“他怎麽還活着?!”
紫極堂主臉色也不好,他看見蘇聿就跟看見敵人沒什麽兩樣,是個人坐在旁邊都能夠感覺到他身上越燃越旺的怒氣,等聽了蘇聿那兩句話,他卻是怒極反笑。
“信口雌黃!”紫極堂主低聲說,一把握住手中配劍,就要上臺。
褐夕堂主趕緊拽住他,“別沖動!“
紫極堂主咬牙,“他本該以命換命!就算他之前僥幸活了,被我看見也不能讓他接着活下去!”
說着人已經要從座位上站起來。
然而他卻并沒能真的站起來。
一股冷冽強勁的氣息将他向下一壓,似乎讓空氣有了千斤的重量,壓在他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紫極堂主心中一凜,轉頭向左側看去。
在他左面,魔教教主已睜開了眼,看向場中的蘇聿,面色平靜冷漠。
那股勢,是教主不允許他行動的警告。
蘇聿此時正自己站在那兒生氣,沒注意到魔教方小小的動蕩,也沒管吳有欲黑炭般的臉色。
他這番話,明裏說了吳道華會偏向魔教,大大的駁了吳家的面子。吳有欲倒是真有心下去給這個随便亂說話的小子點顏色看看!然而他堂堂白道盟主被就為這麽幾句話與眼前長相女氣一看就沒幾分功力的小子伸手,不免有失身份。
正在氣悶之時,栖琴閣中卻忽的出了個人來。
這姑娘如弱柳扶風,輕飄飄就到了蘇聿面前。她長的漂亮,柳葉眉,上挑的丹鳳眼,抿唇一笑,施施然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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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聿眨巴着眼睛有些莫名,見對方施禮過後驀然就要拔劍,趕緊喊道,“女俠為何要與我動手?”
對方也有些奇怪,“你站在這比武臺中,可不就是要下場比武了?你剛剛一番言辭,想必是站在魔教一方,那自然是要替魔教出手了?”
她聲音清脆,全場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這姑娘見蘇聿沒說話,又一笑,補充道,“還有,你男生女氣,還是由我栖琴閣動手更好喽。”
最後一句話落,白道衆人皆禁不住笑了起來。
蘇聿聽她說話先是一愣,回頭一看才發現淩華長老已經退了回去,還搖着扇子點着頭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樣沖他致謝。他目光再一轉,終于看向魔教方。
魔教方人并不多。
除教主外,僅來了兩名堂主,兩名長老,還有三個人是他不認識的面孔,也許是各堂武功較好的子弟。
這寥寥幾人裏,兩名長老的戰鬥力都又都只能算是零頭。
蘇聿快速的掃了這陣容一遍,心裏就一激靈。
魔教真的沒人了?
而淩華長老這一番動作,魔教方也沒有一人表示異意。
蘇聿心裏先是不解,而後又一驚。
魔教也許本就沒想贏這一場,所以派睡上也都沒所謂。剛剛讓武功不怎麽樣的淩華長老上場,也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
然而拖延時間是為了什麽?若說是讓另幾人恢複功力,那又能拖得了幾時?
他腦子裏心念電轉,雖然聽清楚對方在說什麽,但是也就沒怎麽在意。
吳道華不會武功,雖然接收了一具有內力的身體,但是有和用到底是兩回事。
再者,後來他與南宮北上山,雖然到達八方臺後身體裏就沒有再生出新的內力,但一路上他也沒辦法将內力煉化。現在他身體裏有兩股內力性質不同的內力交纏,不動手還好,如果真的動起手來,八成這兩股內力是要打架的。
蘇聿雖然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麽,但想來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此時已大約明白魔教的局勢與計劃,目光一再滑過魔教方座上的幾個人,卻就沒想着趕緊自己逃命省的交待在當場。
一方面,他既然到了場中央,再逃也難了。另一方面,蘇聿這人,別人對他一分好,他願百分回報。
如果非要比,魔教對他,甚至比吳家對他,還要親切幾分。
打定主意,蘇聿收回目光,也回身沖向對方施了一禮,笑道,“既然要動手,就請問女俠芳姓大名?”
他安閑下來,氣度中帶了幾分坦蕩,眉宇間上了幾分笑意,居然讓對面的峨眉女俠一愣。但她随後立刻發現了自己的失誤。
“你贏了我,我自然便會告知!”
巾帼不讓須眉,她擡眉一笑,亦帶了武林中人的潇灑,只聽嗆啷聲響,劍已出鞘。
栖琴閣劍術以輕靈為特點,劍光如雪,似穿花蝴蝶,變幻莫測,來路難以捉摸。
這套踏花間,是栖琴閣最基礎的劍法之一。最基礎卻并非便是下乘,相反,就似武當的兩儀劍法,千千萬萬子弟都要練,但若是掌門用出來,其威力就好像那些千萬弟子練的壓根就不是兩儀劍一樣。
這名栖琴閣弟子的踏花間雖然趕不上栖琴閣掌門的氣勢,但也使得出神入化,早不是一般弟子能比得上的。
蘇聿幾乎一交手就知道對方絕對不是什麽好相予的角色。
他左躲右閃,一上來就見了紅,被劍光逼的左右支绌,看的底下白道的人瞬間就放松了神經,有的甚至還嫌蘇聿應對太不入眼,直搖頭。
蘇聿其實對自己居然躲過這麽多招已經很滿意了。
他從未練武,更未與人真正比武。此時手上也無兵器,為了躲閃,腳下下意識運起的步法是之前讀過的碎波雪。
躲這幾招,他其實反而是最開始那幾下最為兇險,內力運用不熟,步伐更未踏明,險些第一劍就沒讓過去。
比武場上,毫厘之失便決生死。對方劍帶殺氣,恨不得招招刺向要害。也虧得蘇聿并未因懼自亂陣腳,居然一閃就閃了十多招。
蘇聿此時不得不誇這具身體柔韌非常,他上下閃躲,腳下的步法卻是越使越利索,速度越來越快。原本背下來的功法要點、文字、圖片,全部漸漸從腦海裏消失。以至于蘇聿甚至疼出空當毫無厘頭的想到,這具身體這麽柔韌,該不是一個小倌所必備的專業素養吧?
能讓蘇聿在下意識之間就選擇的功法,大多有這麽一個特點。
就是他曾經抱着這本書滿臉向往恨不得嘴角流哈喇子的揣摩過太多次。想象自己若真有內力如何如何,就好像每一步每一個動作其實都已經在內心演練了千萬次一樣,縱而危機時刻,竟然使得還算娴熟。
碎波雪是輕功中上乘的功法,苦練就能練成的。躲閃騰挪,它要求練武者的身體足夠柔韌。
柔韌性一方面是練出來的,一方面卻是先天因素,蘇聿此時能這麽快的使用娴熟,還碰巧這具身體真正是柔韌非常。每個動作,輕輕松松,毫不含糊。
然而光是躲閃,畢竟不是長久之道。
蘇聿上身後彎閃過一劍,對方變招極快,他趕緊挪步再躲。劍光如雪,卻風聲細微,可見劍招之精妙。一人攻,一人閃,兩人速度越來越快,許多修為較低的弟子漸漸已經分不清場上兩人的身影。
蘇聿專心躲閃并未注意這一點,栖琴閣那名弟子卻是暗暗心驚。她已将速度提至最快,本以為以對一開始的能力早應該無法支撐,卻沒想到這人的動作竟也越來越快!
她看對方年紀不大,右手還打着繃帶吊在想胸前,本來對贏這一場是十拿九穩的,然而現在她卻有些懷疑了。
她不能輸。
想到此,她一咬唇,猛的抽劍變幻路數,本來斜刺一劍轉而向上,劍尖滑過的弧度圓滑而又自然,劍路卻陡然變的犀利無比。蘇聿一時只覺對方劍上寒氣更勝,他趕緊後撤,餘光卻瞥見斜後方閃過一絲亮色,正映着初升的日光,晃的人眼睛一花,本來已到了他面前的劍鋒便是一頓。
蘇聿趁機伸手,接住從斜後方被抛來的寶劍。
這劍扔來的極巧妙,他伸左手去接竟毫不費力,并且自然而然的,手臂滑過半個弧形,內力灌注與劍中,順着擲劍者的力道向上格擋。
只聽金屬相擊,嗆啷聲響,傳遍整個八方臺,遠入深山。
兩劍相交,栖琴閣弟子手中的配劍竟從中裂開,直直被劈成兩半。
白道中人齊齊吸了一口氣,以為這名弟子下一秒就要橫屍當場。沒想蘇聿也是一愣,而後抽劍後撤,微微彎腰一禮,說道,“丈兵器只便僥幸從女俠手中逃過一劫,承讓。”
這句話說的實在謙遜。
那名峨眉弟子也是一愣,她最開始可沒給蘇聿去取兵器的機會,有武器對空手生生鬥了近二十回合,蘇聿說是逃過一劫明顯是大大的誇大了事實。
想到此,她心裏稍微有些羞愧,趕緊說道,“我叫朱芳芳。”而後便飄身下了比武場。
然而蘇聿卻覺得自己着實沒有誇大。
他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就算有兵器再鬥下去,最後估計也是自己落敗。
朱芳芳退回栖琴閣陣營,蘇聿卻沒回頭看魔教那方。
他低頭端詳這柄劍,劍身偏細,劍刃鋒利非常,說是吹毛斷發,毫不誇張。
蘇聿覺得這把劍有些眼熟,他的的手指撫過劍柄,忽的渾身一震。
十指順着劍柄的紋路摩挲,他又仔仔細細的将劍看了一遍,半晌後終于确信,這把劍竟是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