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魔教大戰過後,要掃尾的事情着實不少。

先是朱雀峰。所有原有的密道都要或改修或封閉。混戰中打壞燒壞的房屋建築要重修。另外,最首要的任務是修複上山路上被破壞的重重機關,并在當晚組織好崗哨巡邏。

雖然有笑花紅的震懾力,但萬一白道有幾個腦子不清楚的想趁機再殺回來,他們可不能敞開大門任對方長驅直入。

當夜,朱雀峰崗哨巡邏恢複,大部分人在傍晚時還聚在青龍峰。

青龍峰山勢險阻,縱使有絕世武功,也難上難下。與朱雀峰遙遙對立,在大部分人眼裏,如果真落得砍掉所有鎖鏈退于青龍峰的下場,就頗有些被圍困于城的意味了。

整個魔教上下,卻只有寥寥幾人知道青龍峰也并非只與朱雀峰相連。大部分人都只覺得魔教主壇設在朱雀峰,其實魔教的勢力範圍,并不于此。

不過此時,他們還用不到這個退路。淩漠寒也希望他有生之年,魔教不至被逼得用此退路。

傍晚日落,青龍峰四面點起燈火。

青龍峰頂地方比朱雀峰要小上很多,本來也就是素華長老以及幾個弟子的居所,現在一下子湧來大部分總壇內的教衆,只能人擠人人挨人的堆在一起,屋裏面連走個路都困難,屋外面的廣場上也有不少人。

時值夏末,山上卻很涼爽,不僅不至于汗流浃背,如果不是他們習武之人,恐怕還會覺得涼風陣陣耐不住寒氣。

淩漠寒站在廣場正中,正冷眼看着幾名弟子搬出手臂粗的鐵鏈。在青龍峰正對朱雀峰的峭壁上,已經有弟子固定好了另一根鐵鏈的一端,青影堂堂主拖着鐵鏈的另一端,在和自己堂中的弟子說話。

青影堂中有弟子憂心忡忡的對自己堂主囑咐了又囑咐,搞的他哭笑不得。終于斜睨了他們一眼,“不相信堂主我的實力?”

風是順風,淩漠寒耳力又好,雖然距離隔的遠,聽的卻十足真切。

赤血堂主站在一邊,只是看着,臉上表情似乎在笑。

青影堂主白洛楓看了赤血堂主一眼,打趣道,“別人不相信,怎麽連你也不相信我!”說着話人已從崖邊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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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拖着好幾人沉的鐵鏈,一襲青衣騰空而起,映着側面西沉的夕陽,鐵鏈下墜發出粗糙的金屬聲,然而他的身形雖被向下微微一扯,卻又似飛鳥能從空中借力一般,輕飄飄的,雖然有些危險,但好歹還是落在了崖對面。

青龍峰上頓時響起一陣叫好聲。

魔教的這些子弟,似乎很快就已經忘了前日攻山時生死一瞬的場景,正在為他們英明神武的堂主大人叫好。

赤血堂主看了在對面的白洛楓一眼,随手抄了旁邊教衆手中的工具,踩着尚未固定的鎖鏈躍向朱雀峰。

白洛楓吓了一跳,趕緊死死墜在地面,等到赤血堂主踩在地面上,立刻狠狠瞪了一眼,“知道自己多重嗎?!”

赤血堂主微微一笑,“放心,摔不下去。”

“教主。白堂主能來去自如。未必吳有欲等人便不可。”紫極堂主陳子諾不能用內力,這等出風頭的事情自然輪不上他,就先向淩漠寒行了一禮而後在旁邊遠遠看着,心裏還在想着今日之事。

淩漠寒搖了搖頭,“他們不敢。”

陳子諾聞言一笑,挑眉道,“也是。”

“他們若真使輕功而來,我們也并非不能擊退。”

趁對方全力施展輕功時襲擊,絕對不愁一擊不中。

“另外,白洛楓天賦異禀,他的輕功,自然是天下無二的了。”

就算是淩漠寒,也不可能抱着鐵鏈來往于兩峰之間。

陳子諾笑了笑,忽而看了一眼素華長老的小屋,收了笑,問道,“教主,蘇聿……應該怎麽處理?”

他的話裏帶着些微的火氣。

淩漠寒看着一幫人笑笑鬧鬧的架鐵鏈,沒有說話。

陳子諾在旁邊看了看他的表情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幾乎以為對方不會回答他時,才看見淩漠寒微微的皺了一下眉,平淡的說道,“收監。”

赤血堂主幫忙固定了這根鐵鏈,便返回青龍峰,自顧自的搬起另一根鐵鏈,他無法不借力來去,于是踩着原先便有的那根到了對面。白洛楓這回懶得折騰,所幸就在這邊拿着工具等他。

夜半,共5根鐵鏈固定完畢,若幹教衆整肅隊列,能夠自行回峰的排在前面。不能的等在後面,由人帶回去。

可憐紫極堂主和褐夕堂主,分別被另兩名堂主背着毫不英俊潇灑的回到了朱雀峰。

受傷較重的人,都暫時留在了青龍峰。蘇聿除外。

蘇聿昏昏沉沉的睜開眼,自己還是在地牢裏。

他擡了擡手腕,鐵鏈撞擊發出沉重的響聲,在安靜的環境裏分外刺耳。

渾身上下都在疼,這種感覺,讓蘇聿想起他剛重生時身體的情況。但在吃了藥丸以後,第二天他甚至還在八方臺上烏龍的打了幾個回合,讓蘇聿差點忘了這具身體本來就是帶傷的。

現在這種傷痛的虛弱感回來了。

蘇聿不明所以的想了想,也許是沒吃藥丸的關系。

他低頭,先是确定,這确實仍不是自己的身軀,而後才發現八方臺上被自家大哥捅的一劍已經處理好了。蘇聿就嘗試着運行自己的真氣,卻發現他現在虛弱的身體無法很好的控制那兩股真氣,稍一提氣二者就有卷到一起的意向,讓他趕緊停止動作。

于是蘇聿只能對着牆壁發呆。

又回來了……

蘇聿孤零零的躺着,地上又濕又冷,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無聊之下,只能任由思緒慢慢散開。

他死過一次,又重生了。

那天晚上,半夜驚醒,忽然被人架着拖到了地牢。刑部的人都是狠角色,問一句話回答不滿意便折一根手骨,手上折完了還有胳膊,還有腿腳。他記得那種鑽心的疼,一遍一遍被冷水潑醒,最後被軟綿綿的綁在刑架上,也不知道身上被招呼些什麽,滿眼滿鼻滿口的血。

他最開始都不知道為什麽。

耳朵裏充斥着冰冷不耐的問話,問他洩露了多少,怎麽知道,怎麽與白道取得聯系。

直到最後他快死了,他才終于搞清楚,他到底是為什麽被抓過來的。

現在在這個地方,他終于在重生以後慢慢想起自己最後死前的情境。

他并不願意回想的場景。

那是這一生最慘的噩夢。

他不是怕疼。

最後那段時間,他記得自己那時一遍一遍的想,被疼痛占據的大腦,慢慢聚集起一縷恨意。

怎麽能……這樣對我。

最開始,他也想過要見教主,他剛開始壓根不相信淩漠寒會派人這麽折磨他。後來他明白後,想要解釋。但是沒有人想聽他說這些。

就這麽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予。

在各種各樣層出不窮的酷刑中,他沒有屈打成招。他妥協的是曾經對淩漠寒的奢望,他面對現實。

教主不想聽他解釋,教主已經認定了是他。

他以為淩漠寒能多給他一些信任的。

然而随後,他也便明白了,在朱雀峰能做的跟普通的賬簿先生沒什麽區別,查查各分壇經營情況,算算賬,諸如此類雞毛蒜皮的小事。如果說有什麽不同,不就是上過幾次教主的床麽!

一個完全不需要在意是否存在着的角色。

一個最可能洩露秘密的人。

因為他是吳家的人。

但是現在……他記得在八方臺上,紫極堂主說,吳道華的死有一大部分要歸咎于蘇聿。

蘇聿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能量?教主…知不知道?有沒有阻止?

而看八方臺上的表現,教主其實……也許是偏袒蘇聿的吧?

蘇聿皺着眉,微微曲起身體,躺在肮髒冰冷的牆角。

他以前怎麽從未發現這一點呢……他以前怎麽會認為,比起蘇聿,自己離淩漠寒其實要近上很多呢?

他一遍遍回憶自己來到魔教後與淩漠寒的相處,卻找不出漏洞到底出在哪裏。

他和蘇聿,對淩漠寒的感情,彼此都知道。

他一直以為贏的人會是自己。

其實感情本就不能強求,但他忽然有些心累。

遠處忽然傳出一陣腳步聲。蘇聿本就是面向着門的,此時透過層層鐵欄便看到一個大漢舉着火把走進來。對方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打開門鎖,而後屏息提氣,漲紅了臉才把鐵欄從下推了起來。

連推了3道門,對方呼出一口氣,沖他做了個起來的手勢。

蘇聿扶着牆壁站起來。

對方顯然看不慣他慢吞吞的樣子,伸手一扯他手上的鐵鏈,蘇聿差點被拽的往前摔一跤,趕緊跌跌撞撞的跟上。

地牢一共有5層。

他記得剛重生時小童偷偷帶他出來時走的時間,應該是在地牢的第1或者第2層,他當時意識并不清晰,就沒有注意。

這一次,起碼已經在第4層了。

大漢拽着他的鏈子走的很快,蘇聿跟不上了,最後幾乎是被拖着出了地牢,外面天已近黑,蘇聿就顧着腳下看路,也不知道大漢什麽時候停了腳步,差點撞上對方的後背。

蘇聿趕緊退了一步,借着月光擡頭看門上的匾額。

三個大字,無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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