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蘇家不缺錢
遮天蔽日的雨水從天幕中降下,仿佛永遠不會停歇一般得降下來,古樸的斜角屋檐都來不及排下雨水,每家每戶的門口前面就像降下來一道水簾一般,讓人連出門的勇氣都沒有。
一條條修建良好的青石板路上全部都是積水,縱然民事工程在富饒的揚州城內已經是足夠完善了,可是那排水系統根本來不及排洩着大量的雨水,仍舊一點點得積高,慢慢地就漫過了門檻,開始往各家各戶的屋子裏漫去。
只不過三日功夫,在破天的雨勢下,繁華熱鬧的揚州城頓時變得像個空城一般,老百姓們都是不到萬不得已,絕對閉門不出,并且家中的老老少少都在搶救家中的糧食物什,生怕雨水再大下去,錢財遭殃。
蘇府當時選址的時候就在揚州城內地勢較高的地方,秦大師在建造蘇府的時候,本身就做了一套自己的排水系統,所以這些雨水并沒有導致蘇家遭受到什麽損失;而蘇家的倉房,那更加是為防潮防水做了重點措施的,蘇钰臣那八萬旦糧食在倉房內穩穩當當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受損!
老百姓們能不出門就不出門,畢竟外面風大雨大,有些積水的地方雨水都快漫到膝蓋了,這個時候出門萬一絆一跤撞到點什麽,那可真不是開玩笑的。
原本以為這大雨都連下三天了,總歸雨勢會慢慢小下來,可是到了第四天卻還依舊沒有小下來的趨勢,甚至過了晌午後竟然還加大了幾分!這其他東西小老百姓們都能熬,這肚子可熬不得啊!他們又不像那些大戶有自己的倉房能存糧無數,大部分人都是只買一到兩個月的糧食最多了,有些正好家中米缸見底的,就算是頂風冒雨那也得去買啊!
住在狀元街的孫秀才被妻子催的沒有辦法,捏着一兩銀子披着蓑衣還是出了門。就算這孫秀才平時再君子遠庖廚,那也知道這個時候家裏就自己一個成年男子,這種買米的事情難道還能叫自己妻子和老娘去買麽?
臨出門前,妻子馬氏叮囑孫秀才反正都出門了,就多走幾步去“王記米鋪”買米。馬氏就怕自家相公讀書人不懂這些,還反複強調:“這雨一時半刻像是停不了,米鋪肯定都會漲價,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搞不好這一兩銀子都只能買個一旦一二等大米都說不準。不過向來“王記米鋪”要便宜上一些,我平時都是去那兒買,小夥計也認得我們家,說不定能多給一些糧食。”
只是孫秀才心裏想,這可不是遠一點點,若是平時那還算好,多走個一炷□□夫也就到了,現在這架勢沒個半個時辰搞不好都走不到“王記米鋪”,要不還是去“蘇記米鋪”買好了,銀子麽,到時候自己最多等雨停了再連夜多抄幾本書送到書肆好了,總能賺回來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又見路都路過了“蘇記米鋪”,孫秀才還是轉了個腳,走了進去。
沒想到剛一進去就發現來“蘇記米鋪”買米的人還不少,差不多都是街坊四鄰,遇到了還都點了點頭打過招呼後,才匆匆忙忙用油紙抱着米,沖進了雨幕中。
“孫秀才,你也來買米啊!”買好了米正要出去的李大娘正好看到了孫秀才,知道孫秀才往日裏從來不買米,都是他家娘子操持這一切的,連忙拉住了孫秀才,好心地和他講了一番。
““蘇家米鋪”這次真的是發善心了,一等米沒有漲價,還是750文,二等米也是老價格,600文一旦,三等米反而降價了一些,以前要500文一旦,現在只要450文了!哦彌陀佛!早知道我就喊我兒媳婦一塊兒來了,現在只能買個一旦米,這眼看着今天都要賣完了!”
李大娘就住在孫秀才家對面,兒子去參軍了,現如今只剩下婆媳二人相依為命,今天也是李大娘聽人說了“蘇記米鋪”這邊沒漲價,才連忙趕過來買米。
孫秀才知道李大娘是個包打聽,他生怕“王記米鋪”售價更便宜,連忙問:“那“王記米鋪”售價如何?”
李大娘撇撇嘴,稍微壓低了點聲音小聲道:“別提了,一天一個價,今天三等米都賣到700問一旦了!也就是一些消息不靈通的,或者不差錢的才到他們家去買!”
孫秀才聞言心裏長舒了一口氣,雖然說大丈夫頂天立地,但是他家娘子絮叨起來,他也怕啊!
最後孫秀才自己買了一旦二等米,又幫李大娘又抗了一旦三等米,兩個人結伴而回,李大娘連連道謝了後,才進了院門。
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蘇家米鋪的生意在這場潑天的雨勢中越來越好,直到五天後雨開始下小了,王家才發現“蘇記米鋪”居然不漲價搶生意!
王家這次沒有和蘇家比價格,而是繼續維持他們的高價不動,畢竟你蘇家如今就只剩下一間小鋪子,能有多少存糧賣?等賣完了,大家還不得都來買王家的糧食?!
可是,這“蘇記米鋪”的米,就好像真的賣不完一樣了!王家生意寥寥,蘇家去天天生意爆滿,而且從不挂售罄的牌子,存糧多到可怕!
蘇謹山眼睜睜的看着倉房裏的糧食一次又一次的運出去,八萬旦的糧食不過短短十天功夫就少了整整一半!
畢竟老百姓們也慌啊,就怕“蘇記”也一起跟着漲價,趁着現在比往日還便宜,不多囤着點麽?有便宜不占是王八,都是些小老百姓,沒那麽高尚的覺悟!
蘇钰臣收糧食的時候,是按照比市價高一層半的價格收的,盡管如此,按照現在的售價,他們還有差不多200文每旦的利潤可以賺,十天時間就淨賺八千兩銀子,這賺錢速度就是蘇家最賺錢的鋪子也比不上!而且這還是蘇家不去賺黑心錢的基礎上賺到的,不聽坊間現在對“蘇記米鋪”都是贊揚聲一片麽!
然而,蘇謹山還沒高興多久,外面就傳來消息:揚州城外有大批流民湧了進來,衙役走街串巷挨家挨戶地通知,讓大家非必要情況不要出門,保護好自身安全,以防流民沖撞!
自古以來,掌權者最忌流民。
所謂流民,就是一無恒財、二無土地,一日三餐無所着落,赤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個弄不好,就是大事故!
揚州知府聽聞了有流民湧入的消息,也是心中惶惶不可終日:這些人堵在揚州城外,人越來越多,若是還沒有解決的辦法,那到時候自己頭上的這頂烏紗帽可就不保了!
可是若是開倉放糧,這揚州府上下早就把那糧食抵換成發黴的稻米沖在庫房中,哪裏敢拿出來讓人吃?當時拿好處的時候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懊悔!
自己只不過在此接任三年,還是花了大價錢通了關系才到了這個肥沃之地當知府,別人都是好端端的三年一到晉升的晉升,平調的平調,怎麽偏偏到了我,就遇到了二十年不遇的天災暴雨,沖毀了好幾處村莊的良田和房屋,眼看着再一兩個月都要收獲了,如今卻是顆粒無收!這些老百姓有地有房的時候,是任打任罵、對着當官的敬畏的很,可若是真逼到了絕路上,那就是一群刁民,什麽事情也幹的出來啊!
吳知府吳英全感覺自己愁的肚子都小了一圈,而自己拆出去的衙役一個個都回來了,聽到他們的回複,心中的怒氣卻是越來越盛!
這些個王八蛋!平時都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樣子,到了關鍵時刻讓他們幫忙,卻都一個個都有推脫之詞!
原來吳英全想來想去,這個時候也就只能找揚州城裏的鄉紳富戶幫忙出糧食,可是卻沒有一家願意的,或者是幹脆獅子大開口,要的好處實在太過,吳英全也沒辦法答應下來!
就在這時,派去蘇家的衙役回來報信了:“知府大人,蘇家願意出一萬旦糧食,解知府大人燃眉之急!”
吳英全一聽到一萬旦大米,整個人都坐直了:“此話可當真?”
“千真萬确!”衙役躬身回答道。
吳英全心裏頭的石頭落了一半,沉吟了一下,卻等不到衙役後續的話語,忍不住奇道:“蘇家沒有其他要求嗎?”
衙役面現欽佩道:“蘇老爺說,能為大人解憂是他的榮幸,揚州城外如此多流民流離失所,而他們蘇家還能安安穩穩待在揚州城裏,全賴吳大人您治理有方!能贈一萬旦糧食給百姓們,也是他們蘇家該盡的綿薄之力。”
吳英全頓時大喜,忍不住開懷贊嘆:“好!好!好一個蘇家!過去竟是小看了他們!等到水災退去,本官定要賜一面“積善之家”的匾額給蘇家!”過去自己真是被蔡通判給誤導了,總覺得蘇家為富不仁,到了關鍵時刻,那蔡通判的妻舅一粒糧食不給,倒是蘇家一出手就是一萬旦糧食!
頓時,一向頗受吳英全信任的蔡通判此刻在他心中好感全無。
若說蘇謹山心疼不心疼那一萬旦糧食,那當然是有些心疼的,但是當時蘇钰臣只問了蘇謹山一句話:“爹,我們家缺錢嗎?”
蘇家不缺錢。
缺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