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接下來這幾天,胡家老二家裏是兵荒馬亂的,聽說胡永成因為被他爸狠狠揍了一頓,揍得屁股腫的老高,都下不來床了,鄧桂芳更是因為羞愧難當,而好幾天沒出門了。

還有幾個平常跟胡天福勾勾搭搭,臭味想同的人私下裏也都再說,說胡天福最近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好,看起來病恹恹的,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還是心病。

總之這一家人,怕是都不怎麽好了。

還有人悄悄跟胡天貴打探消息,“诶,我聽說你弟弟一家把陳會計給得罪了,好像差點把人家兒子給弄沒了,怎麽回事啊?”

胡天貴正下班着急回家呢,聞言連忙擺手,“不知道不知道,人家陳會計的孩子好好的呢,你們別胡說八道。”

說完就往外跑,也不管後面的人小聲議論,“他這是怕擔責任吧?畢竟是他親弟弟。”

“得了,你也別打聽了,要我說胡天貴也是倒黴,攤上這麽一個弟弟,聽說他以前原本有機會上去的,結果就是因為走後門把弟弟弄進來,被人給檢舉告發,說他行賄,結果你看——”那人朝着胡天貴的背影努了努嘴。

外面的馬路邊上剛好有一個石凳,胡初七就坐在那石凳上面,晃悠着雙腿,手裏拿着一個小兔子樣兒的糖人,那個碰巧在路邊碰到的糖人師父,看起來已經六十歲了,然而胡初七一眼就瞧出對方是只兔子精的本質。

惡劣的小狐貍幼崽正好無聊,便起了逗弄的心思,将那只化形不過幾十年,在人族的年齡階段裏只能算是未成年的兔子精面前,要了一只糖兔子。

“要肥一點的,圓一點的。”胡初七小舌頭舔了舔嘴,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老人,似乎很是期待又肥又圓的小兔子。

然而對于那老人來說,他卻覺得對面這個人類小崽看起來更想吃了自己。

小兔子精化形不久,修行也靠的是運氣,渾渾噩噩的修到現如今,好容易才學會了變化之術,聽說山下的人都尊老愛幼,但據他觀察,如果是小孩子的話,像他這樣的不好找工作,最後靠着跟山裏那只老熊精學的一手做糖人的手藝,便變成了當年熊精在山下村子裏生活時的樣子,一路下山來見見世面。

聽說這樣也是一種修行之道。

但是他和年邁的熊精都忘了,熊精用那個模樣的在山下的時間距離他回到山上已經過去快一百年了,他這個歲數的老人如果還在人世,怕是要馬上被送到實驗室去。

幸好那個村子認識熊精模樣的人都已經不在人世了,他之前也不是什麽名人,那個年代人口普查制度遠不如現在,所以頂着一張已經早該去世多年的模樣,也能安然無恙的行走在人間,也算是這小兔子精的運道吧。

不過,今天這運道怕是要到頭了。

兔子精嗚嗚嗚的想着,一邊被對面那小狐貍崽子頂着,一邊手抖着将糖兔子做好,然後顫顫巍巍的遞了出去,仿佛遞出去的,是自己一般,眼眶都紅了,險些當場哭出來。

胡初七笑嘻嘻的接過那兔子,舉到自己面前深深看了一眼,然後用不遠處正看着大門方向等胡天貴出來的陸小蓉聽不到的音量湊近這又肥又圓的真老大爺未成年兔子精:“這兔子,一看就很好吃哦 ̄”小狐貍崽子玩味的笑了下,“你說是吧,老老、爺、爺。”

“……是,是……”兔子精冷汗都下來,真的想要當場落淚。

旁邊忽然一個清清淡淡的少年音插進來,“麻煩給我做一只小狐貍。”

“诶?”兔子精當場把眼淚憋回去,又來一只厲害的妖族了嗎?居然敢當着狐貍崽子的面要吃狐貍!兔子精充滿敬佩的目光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麽妖族這麽大膽——“???”居然是個人族小崽子?!

胡初七危險的眯起眼,表情十分不友善的盯着面前這個,大概十歲左右的少年,這人什麽意思?

那少年等了一會兒,見兩個人都沒反應,挑眉,“怎麽,做不出來嗎?”他眸光微閃,“既然這樣,那不如,也給我做一只兔子吧,也要——她這麽肥這麽圓的——噗。”

胡初七沖着少年威脅的呲了下牙,兔子精顯然被吓到了,猛地一縮脖子,就想逃。

然而在少年眼中,這三歲左右的小丫頭,卻只是沖他張了張嘴,他甚至可以看到對方那兩顆小乳牙,有點可愛。

若不是跟着出來的保镖被他想辦法甩開了,被他看到少年對着一個陌生的小姑娘笑了,能驚訝的把這一車糖人都給吃了。

陸小蓉這會兒剛好接到了下班的胡天貴,兩個人走了幾步,到了這小攤位前找胡初七,“七七,走,去接哥哥放學去。”胡天貴笑眯眯的走上前來要抱起女兒,然後疑惑的看了眼旁邊站着的孤身一人的少年。

大,大狐貍來了嗎?兔子精眼睛一閉,仿佛認命一般,仰起頭,爸爸媽媽以及和我一窩的七個兄弟姐妹們,你們的兒子弟弟今天就要命喪

“诶,大爺,您怎麽了?”陸小蓉驚訝的看着面前費力仰着頭,雙眼緊閉,眼角疑似還有一滴淚的老人,對方那仿若英勇就義一般的模樣實在是有點匪夷所思。

少年淡淡的開口:“他害怕。”他有些狐疑,不知道這老大爺的害怕究竟來源于什麽,現場不過就是自己還有這普普通通的一家人。

于是疑惑的看了一眼被男人抱在懷裏的小女孩。

胡初七在胡天貴和陸小蓉注意不到的地方,沖他做了個鬼臉。

少年揚了揚眉,問那被已經吓得瑟瑟發抖的兔子精,“我的糖兔子做好了嗎?”

“做,做好了。給,給你。”兔子精顫抖着将第二只自己遞了出去,嗚嗚嗚。

少年道了謝,最後看了一眼胡初七,然後轉身施施然的走掉了,仿佛真的就是過來買一個糖兔子的。

陸小蓉忽然說:“這孩子看起來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胡天貴好奇,“你怎麽看出來的?”

陸小蓉:“感覺吧。”也可以說是,女人的直覺。“走吧,去接永修放學。”

胡初七忽然聳了聳小鼻頭,在空氣中嗅了嗅。

耳力很好的兔子精還能聽到那一家三口的對話,卻很疑惑那三個人裏面,為何其他兩個人卻是人族。偏偏只有這個幼崽是小狐貍呢?

不,也不是。

速來膽小卻敏銳的兔子精仔細的聳聳鼻子嗅了嗅,漂浮在空氣中那若有似無的狐族的氣息,很淡,像是在靈魂很深處,被天性壓制着的食物鏈一環的族群才能捕捉到一點點痕跡。

還有剛才那個少年,身上似乎也有些不對勁。

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呀。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先回山裏去避一避吧。

想到這裏,兔子精忙收拾好小推車,掉頭就走,那步伐快得,一點都不像一個年邁的老人家,一眨眼的功夫,就竄出去幾百米遠。

幸好現在沒有監控,這會兒也沒什麽人看到,不然到時候他沒被狐貍幼崽吞了也得被研究所的人給剝了。

胡初七舔了舔糖兔子,把剛才那個少年眨眼就抛到腦後去了。“爸爸,以後我每天都去接你下班可以嗎?”

胡爸爸頓時受寵若驚:“我閨女真貼心。”

胡初七點點頭,不置可否,畢竟,糖兔子是真好吃,甜滋滋的,明天還想再吃一只!

她一邊舔着兔子一邊聽陸小蓉跟胡天貴說話,“我跟後院的李姐說了一聲,他家不是之前有一間自建的房子嗎,原本說拆後來也沒拆,正好她公婆回去了,空出來了,我就問她借來跟爹娘住,你看行不行?”

胡天貴一時沒反應過來,“哪個李姐?”

“就鐘德全那口子呀,他家住在後院第二排最西邊那間,之前因為家裏兩個長輩來看病,要常住,就偷偷修了一間房,後來被發現了,說是要拆,結果這都過去幾個月也沒拆,李姐說估計上面早忘記了,我今天跟她提了一下,她就同意了。”陸小蓉瞅着胡天貴,“你不會不願意吧?”

胡天貴‘啊’了一聲,“沒有,沒有,我還要謝謝李姐呢,給咱們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陸小蓉觀察他神色,似乎是真的挺高興的,暗暗松了一口氣,就怕胡天貴腦子一根筋,非要讓他爹娘住在自己家裏。

她并不是不孝順,只是他們一家子本來就住的很擠了,那邊李姐那裏的房子就是專門修給兩個老人住的,收拾的很幹淨,還寬敞。到時候他們準備好了幹淨的床單被子,在買點生活用品拿過去,就能直接住了,多方便。

只是擔心兩個老人到時候又要挑刺,說她這個兒媳婦是嫌他們麻煩。

胡初七咬了一口兔耳朵,軟軟的說:“要是爺爺奶奶不喜歡,那把七七的床讓給他們好了。”

胡天貴笑着輕輕點了一點女兒的鼻頭,“七七的床你爺奶可睡不下。”他轉頭看向妻子,最近這些日子,弟弟的小心思,弟妹的胡攪蠻纏,還有不省心的侄子,都讓胡天貴愈發的覺得當初的很多事情,都太對不起陸小蓉了。

更對不起,對比之下,他兩個乖巧可愛的孩子。

胡初七小大人兒似的點點頭,“媽媽帶我去看了,李嬸嬸的房子好大好大的,可以睡下,好幾個七七了,爺爺奶奶一定會喜歡的呀。”

胡天貴啞然失笑,“你還知道好幾個你有多大啊?”

胡初七皺皺鼻頭,伸手比劃了下,“就,這麽大呀。”

胡天貴和陸小蓉對視一眼,不覺笑起來。看着女兒純真的臉龐和妻子溫柔的笑顏,胡天貴心動不覺一動,話已脫口而出,“小蓉,這些年,真的是辛苦你了。”

陸小蓉偏過頭,心裏卻忍不住暖了一下,這麽多年了,從沒有聽過愛人這樣說過,她一直覺得很委屈,卻一直不曾宣之于口。

有時候,有些事兒,說了反而并不能得到理解,還會被認為是不夠大度。

她也曾想着,什麽時候,對方才能真的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一味的去順從,一味的沉默,就能夠得到別人的信任和理解,就能夠讓對方感激你的付出。

其實正好相反,只會讓對方更加理直氣壯的欺負你而已。

胡天貴就這樣,心心念念了許多年,總以為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讓爹娘體會到他的付出,哪怕不像對弟弟那樣愛護,至少也不要在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只是一心問他要這要那,還要指責他對弟弟不夠好,對弟弟一家付出的不夠多。

可是這些東西,越是想得到,就越得不到。

到了最後,就成了一種愚昧的執着,因為那一點點期待,連身邊最親近的人,受到了傷害也察覺不到。

幸好,他現在終于開始想通了。

胡初七舔完最後一口糖兔子,剛想開口,忽然一個高大的身影一下子就攔在了一家三口的面前,胡天貴抱着胡初七吓得往後退了半步,陸小蓉也吓了一跳,“你要幹什麽?”

那男人穿着一身軍裝,但是沒有肩章,滿臉焦急的看着他們,急吼吼的上來就問:“你們看到我家小少爺了嗎?!”

一副你們不說出個所以然就不讓你們走的架勢。

胡初七:不是,你誰啊,你家少爺又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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